第二十五章 责罚

2018-04-15 作者: 林溪蕴
第二十五章 责罚

凉亭一时安静得可怕,周遭除了风声再无其他,如同有未知的千斤重量不断压在苏写月的心头。

林豫是好心不假,但在这后宫,好心往往是害死自己和别人的最佳利器。

阮昭仪没想到林豫会这样袒护着苏写月,碍着林侯爷和皇上的面子,她只能将一肚子的火气都压下去,因而越发憎恨起了苏家的女子。

皇后闻言,眼底的笑意更加深沉起来,一头明黄色的赤金凤凰步摇随着她优雅的动作慢慢晃动,像是要晃尽这后宫万千女子的明媚。

“看来,小侯爷与未婚妻的感情甚好,本宫甚是欣慰。只不过你们的婚事乃是皇上金口御赐,因而你们的一举一动都与皇上的颜面有直接关系,虽说浓情蜜意来时,百炼钢亦能化为绕指柔,但你们的身份与旁人有别。”

皇后端出了一国之母的威仪凤态,倒是让林豫和苏写月都不得不服,哪怕明知是皇后与他们过不去,但到底是自己不够仔细,给别人留下了把柄。

林豫垂眸:“皇后娘娘教训得极是。”

见他软下了态度,皇后不由得幽幽勾唇,秋容换了杯热茶上来,阮昭仪翘起了二朗腿等着看热闹。

“大庭广众之下卿卿我我,实在有失皇家风范,纵然是小侯爷你难辞其咎,但此事到底是对女子声誉不佳,所以,本宫不能坐视不理。”

说到此,苏写月心中一冷,料定皇后不会轻易放过他们,只不过若因此害得长姐不开心,她万死难以原谅自己。

林豫哪里有苏写月那般心细,万事都能在心中透彻明了,当下便恳求道:“皇后娘娘开恩,切莫责怪写月,林豫愿一力承担。”

这个傻瓜!

苏写月暗骂一声,俯首上前,声音虽低但透着令人心惊的坚定:“此事与你无关,奴才愿意接受皇后娘娘的惩罚。”

“写月……”

“小侯爷的心意写月领了,皇后娘娘教训得极是。”

苏写月面色如常,如此沉稳内敛的姿态倒是让在场所有人都感到惊讶,尤其是皇后,她很欣赏苏写月的性格与顾全大局的智慧,但可惜……终此一生她都不会成为自己的有力帮手!

既注定要成为敌人,那么对她的仁慈便是他日对自己的残忍。

“好,后宫最忌行为不检点,秽乱宫闱,念你初犯,且与小侯爷情意相投,才难自抑,本宫就给你个小小的教训以示惩戒。”皇后冷下了面色,就连声音都充满威严,秋容搀着她慢慢起身,“就在此跪两个时辰,没有本宫的允许,谁都不许替她求情。”

林豫蹙眉,刚要开口就被写月死死扯住了衣衫,然后看她面带轻笑,俯首叩头:“奴才谢皇后娘娘。”

阮昭仪随皇后离开,路过苏写月身边的时候还不忘蹲下身来让她看清楚自己神色中的喜悦,幽幽叹道:“哎,贤妃娘娘声名在宫中一向好得不得了,如今却被自己的亲妹妹连累,难为她这么热的天儿还怀着胎,啧啧,想想便也觉得心酸。”

苏写月咬牙,手握成拳,明知阮昭仪是在刺激自己,但事关长姐,她实在难忍心头怒火,当即冷冷回了阮昭仪一记眼刀,然后用一种连自己都未知的狠辣在她耳边低声道:“娘娘自重,想要对我长姐作对,皇后娘娘都要忌讳三分,未知昭仪娘娘有几分把握。”

猝然,阮昭仪面色一冷,斜睨她一眼,愤然而去。

事后,苏写月虽然后悔,但若当真没有选择的话,她一样不能容忍任何人说长姐的不是。

晌午的日头毒辣得紧,头发晒得滚烫,鹅卵石虽然防滑,但她衣衫单薄,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就觉得膝盖痛得厉害,整个小腿都有些麻木了。

林豫从池塘里摘了两片硕大的莲叶过来替她遮阳,然后随她一同跪在地上,眼里的笑容分外璀璨。

“你干什么!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快起来!”写月蹙眉,当即想要拉他起来,瞧着他孩子气似的仗义和莞尔,她竟有些哭笑不得,“你的心意我明白,但这万万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林豫倒喜欢得紧,于他而言,认准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的事情,“都说夫妻之道,在于患难与共,举案齐眉,你是我的妻子,我当然要与你患难与共。”

苏写月说不感动是假的,爱情并非轰轰烈烈才能荡气回肠,有时候最温暖柔软的感情才最是叫人铭记于心,无法忘怀。

林豫这样温暖赤诚的笑容,注定要成为了她一生中最美好却也最难触及的一场梦。

“你要是不起来我以后都不理你了!”

她没办法,只能用最不靠谱的撒娇,林豫是个柔情汉子,就算为他承受生死折磨都不在话下,但最怕就是女孩子哭和撒娇了。

“别别别,我听你的就是,不过你要答应我,将我的外衫放在膝盖下面,多少能缓解一点儿痛。”

苏写月笑着摇头,莲叶已经给了她最好的帮助:“我没事,才两个时辰而已,你若真得心疼我,就去告诉玉容姑姑,此事千万别让长姐知道。”

闻言,林豫望着她灼亮明媚的双眼,恍然像是陷入了一个无法自拔的漩涡,爱到无能为力:“好,你放心。我派人去取最好的化瘀止痛药过来,你忍着点。”

“诶。”

很多年后,每每看到鹅卵石小径,苏写月总会想起那个温润如玉的男子,给了她此生最唯美赤诚的一段感情。

永寿宫。

秋容端了栗子糕进来,阮昭仪向皇后行福礼告退,她将糕点放在皇后手边的案几上,见皇后悉心翻看着一本佛经,淡淡开口:“奴婢派人看着呢,小侯爷摘了莲叶替她遮阳,当真情深不已。”

皇后面色如常,口吻却是冷到了极致:“哼,年少轻狂,那苏写月也不是省油的灯,两姐妹一个魅惑皇上,一个魅惑手握重兵的侯爷,看来这大燕的江山要变天儿了。”

“娘娘,此事要不要派人去景阳宫透漏风声?”秋容不懂皇后话中深意,只一心帮着皇后,于她而言,主子的荣辱快乐就是自己的荣辱快乐。

皇后慢慢合上手中的书本,然后抬手轻摁眉心:“今日铜鼎里的熏香倒是浓淡适宜。此事你传本宫的令下去,任何人不许透漏给贤妃知道,一切是皇嗣为重。”

“奴婢明白。”

秋容刚要退下,却又听得皇后淡淡说道:“此事本宫并没有错,但若是叨扰了她养胎便是本宫的不是了,所以无论她知道与否,本宫都必须下令禁止宫人四处乱说,如此一来,即便皇上知道了也不能责怪本宫半句,你明白了吗?”

秋容顿时醒悟:“皇后娘娘说得极是,奴婢受教了。”

皇后颔首,懒懒在软榻上斜卧下来,阖目假寐:“你去派人看着,时辰到了安排太医去替她瞧瞧,再从库房里取些补品送过去,本宫也算仁至义尽了。”

“是,奴婢这就去。”

秋容退下后,房间一片死寂,皇后指甲深深陷进了肉里。

那苏写月不过是个民女,她堂堂一国之母处置一个女子又有何人敢置喙?偏偏因为苏影,偏偏因为皇上最宠爱的女人是苏影,就连她这个六宫正主都不得不看她的面子!

这样的日子,已经数年之久,而今她又有了孩子,日后若是她的孩儿登基,她贵为皇太后……

不,不能这样,不能这样!

皇后咬牙,暗自蹙紧了眉心。

林豫带着苏写月回到景阳宫,此时天色已黑,她在太医院歇息了半日,想着此刻长姐应该已经休息了,才瞧瞧从侧门回来。

哪知一推开房门就看到玉容搀着苏影在房间等她,长姐面上的忧虑之色让她猝然湿了眼眶。

“长姐万福。”

她盈盈下拜,若非有林豫搀着,两条腿早就不知该往哪儿迈了,苏影心疼,瞧着她僵硬笔直的小腿和膝盖,顿时心酸不已。

玉容赶忙从林豫手中接过苏写月,然后径直扶着她坐下来,不过苏写月说什么也不肯坐,只乖乖站在长姐身后,不言不语。

苏影到底不忍,侧首道:“还嫌没有受够罪吗?太医怎么说?”

长姐一开口,责备中带着心疼,苏写月顿时松了口气,哪怕膝盖痛得再厉害,也要无法阻挡她对长姐咧起的一抹笑容:“没什么事,太医说将养两日就好。”

苏影望向林豫,又仔细追问道:“小侯爷,她说得可当真?”

林豫莞尔,躬身垂眸:“不错,太医已经开了药方,用得药膏也是最好的,只要多休息两日就没事的。此事是微臣不好,才连累写月受罚,请贤妃娘娘莫要在责怪写月了。”

苏写月垂首不语,苏影看着林豫眉目间的心疼和担忧,半晌后才又问道:“今日皇后面前,你也是如此为她求情的吗?”

“都是微臣的错。”林豫脑袋垂得越发低了,总觉得今日是自己没有保护好苏写月。

“她也是该吃个教训,今日之事你们都别放在心上,日后行为多加注意些,天色也不早了,小侯爷快回去吧,迟了宫门就该锁了。”

“是,微臣告退。”林豫转身离去时,还不忘看了眼苏写月,柔柔道,“你好好养着,我改日再来看你。”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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