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窑坑旧主

2018-04-15 作者: 我是小民
第134章 窑坑旧主

鸭圈门留有隐患,这令苇声心里很不踏实,前半夜隔不多久就起来拿手电筒往鸭圈门口照一回,一直没发现什么异常。苇声放松了警惕,以为后半夜也会平安无事,于是放心大胆地睡觉。

正所谓“智者千虑必有一失”,疲倦的苇声刚刚入睡,还没等睡安稳,猛听得鸭圈那边鸭鹅乱叫。苇声知道有情况,一骨碌爬起,“咣当”打开门,打开手电一照,一只黄鼠狼正从鸭圈门缝里往外拖一只鸭子。苇声喝一声奔过去,黄鼠狼弃了鸭子就要逃窜,苇声弯腰拾块砖头照着黄鼠狼奋力砸过去。砖头不知砸在了黄鼠狼的什么要害部位,就听黄鼠狼惨叫两声,没跑出多远倒地不动了。

苇声赶过去,拿砖头照着黄鼠狼的头上又打了好几下,这才揪着黄鼠狼的尾巴倒提着来到屋门口随手撂在地上。

把鸭圈门再堵上接着睡觉,苇声更睡不踏实了,这一回倒不是担心再出什么状况,而是担心黄鼠狼活过来给溜了。奶奶曾经说过,黄鼠狼有一千条命,轻易死不了,就是给人当时打死,过一会子自己还会活过来。苇声可不想黄鼠狼再活过来,他想等天明把黄鼠狼剥了,肉煮了吃了,皮挂在墙上晾干给爷爷做个毛领子。

还不到五点,苇声再睡不住,于是起床,开了门,抬头一望,一弯残月正孤寂的挂在东南的天上,冷寂的月光洒在空旷的田野里,给四野万物染上了淡淡的霜色。

苇声找来一小段生锈的铁条费了好大劲才穿透黄鼠狼的下颌把黄鼠狼挂在凉棚柱子上。没有尖刀,有断把的镰头刀,就在屋山的墙缝里插着。苇声把镰头刀拿来,用手指头试试,不够锋利。水缸后边有块磨刀石,苇声过去把磨刀石拿来,撩点水上去,“霍霍”的磨起镰刀来。不只是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还是磨刀技术不行,镰刀总是磨不快,苇声磨几下拿手试试,不行,磨几下再试,还不行,试了不知有多少回,腿也蹲的酸了,心说应该差不多了吧。

苇声站起身走向挂在凉棚柱子上的黄鼠狼,正要下刀,蓦然扭头,窑坑那边的苇丛里恍惚有个人影。定睛细看,千真万确有个人,那人正分开苇丛走向窑坑。

“莫非寻短见的?”这是苇声的第一反应。

苇声把镰刀头一扔,快步往窑坑跑,还离十几步远的时候,苇声站住了。看清了,苇丛里站着的是个女孩,女孩正十分专注地低头寻找什么。

专注的女孩没有发现不远处有个正注视着她的男人。

苇声怕惊吓了女孩,不敢造次。他只是屏住呼吸,紧张的注视着女孩的一举一动,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只要一发现异常,就在第一时间采取行动。

坏了!女孩把身前的苇丛往两边分的更开了些,身体也在慢慢地往前探。

还真是来跳坑的!苇声的神经一下子绷紧,大叫一声:“你可千万不要寻死!”

女孩一抖,回过头,责怪道:“你才是寻死的!大清早,不能说句吉利话?……哦?是你!”女孩眼睛瞪得圆圆的。

苇声的眼睛也瞪的圆圆的:“是你!”

眼前的女孩居然是菱花!苇声揉揉眼,又偷咬一下手指头:对!眼前的女孩就是菱花——这不是做梦!

“你起这么早!跑这里来干啥?”

菱花浅浅一笑,举起挎着的小竹篮,小竹篮里躺着一个鸭蛋:“捡鸭蛋——怎么,不让捡?”

“不不不,让捡。”苇声有点局促。

“你过来,帮个忙。”菱花示意苇声到她站着的地方去。

苇声分开苇丛走过去,菱花指着一个地方:“看到没?那里是不是鸭蛋?我够不着,你帮忙捡上来。”

鸭蛋在浅水里泡着,因为岸陡,是够不着。

苇声说:“这忒陡……你让让,我趴下试试。”

菱花往后让了让:“行吗?”

苇声已经趴下:“摁着我的脚,别让我栽下去了。”

菱花说:“这么麻烦,算了吧,不捡了。”

苇声说:“你不摁就算,我自己来,栽下去算我倒霉。”

菱花犹豫了一下,正要摁住,苇声叫道:“够到了,够到了——给!”艰难的把鸭蛋递上来。

菱花接过鸭蛋:“等等,我拉你一把。”

苇声说:“你算了吧,拉不上来我,自己栽下去就麻烦了!”

菱花嗔他道:“你这人,今天怎么了?尽说不吉利的话!”

苇声已经爬起来,往岸上走着:“你怕淹死……”说了半句止住不说了。

“你不怕淹死?”菱花反问一句。

苇声瞥菱花一眼,脸色一沉:“不怕——我还不如淹死痛快!”

菱花想不到苇声如此说话,一伸舌头,把手里的鸭蛋又递给苇声:“谢谢你,这鸭蛋——我不要。”

“为啥?”苇声没有接。

“这不合格。我要的是这样的。”菱花把小竹篮子递过来。

苇声拿起小竹篮里躺着的那只鸭蛋:“哦,软皮的——”

菱花点下头:“对,我只要软皮的。”

“硬皮的不能吃?”

“能吃。但不能治病。”

“软皮的能治病?治什么病?”苇声有些好奇了。

“我也说不清楚,我爷爷这样说,我就这样说呗。”

“你爷爷?你爷爷是大夫啊?”

“我爷爷不是大夫,是他有病,怪病。有病还不上医院,也不吃药不打针,只找中医偏方,这就是不知在哪里找的偏方,说生吃软皮鸭蛋能治他的病,还得是鸭子落在坑里的软皮蛋,还得是日出之前捡到的,还得是当天捡的。”

“我说呢,你为啥起这么早!”苇声指指头顶,“月亮还没落呢,只是乱跑,不害怕?”

菱花说:“咋不害怕?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你真憨大胆。”苇声有点赞赏的味道,“你好像给你爷爷采过猪耳朵梃子,是不是也是偏方?”

菱花说:“是啊——你怎么知道?”

两个一问一答,像是久别重逢的知心朋友,自然而然,丝毫不觉生分,更没有觉得别扭、不好意思。

菱花等苇声回答怎么知道给爷爷采猪耳朵梃子的,苇声只是不说。菱花再问,苇声说:“这就暂时保密吧,再说点别的吧。”

菱花说:“不愿意说就算。对了,你起这么早跑这里来,也是捡鸭蛋?还是来寻死?”说着一笑。

苇声轻叹一声:“也不是捡鸭蛋,也不是来寻死。这窑坑是我的家,我就是这窑坑的主人,鱼是我养的,鸭子也是我养的——看见没?那个庵子,也是我亲手搭起来的。”苇声说到庵子,又默然了。

菱花“哦”了一声,接着咯一笑:“你是窑坑的主人?我还是这个窑坑的主人呢!”

“你怎么是窑坑的主人?”

“这窑、这窑坑,以前都是我家的——我不是窑坑的主人?”

“是的,不要说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苇声冷然一笑:“我当然知道。当年的举人老爷是你的祖爷爷,这窑是他立起来的。你是举人的重孙女。对不对?”

菱花脸微微一变:“你既然什么都知道,为啥还帮我捡鸭蛋?我可是地主羔子……”说着扭身就走。

苇声一怔:“我也不知道是你,我也不是专门过来帮你捡鸭蛋的,我是来救人的……”

菱花站住了,回过头:“来救人的?你要知道是我,我就是来寻短见的,你救不救我?”

苇声头一下子懵了:怎么又是这个问题?梅燕问过的,我答应过救她,可是……

菱花冷笑一下:“不会救我吧——我就知道你不会救我!”说完又走。

苇声清醒过来,也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话,快步追到菱花前头,拦住道路:“你死吗?你往里跳吗?你要跳下去我一定救你,是油锅我也跳下去就你,眼都不眨一下!”

这正是苇声当初对梅燕说过的几句话的翻版。

“我才不死!”菱花眼里泛着隐隐的泪光,“打死我我都不死,更不自己寻死!”

苇声心里一震,呵呵惨笑起来,笑过了,眼睛里也泛起泪光来:“你坚强,佩服,佩服!我可是真想你这就跳下去,我下去救你,救你上来,我自己淹死!”

菱花心里也是一震:这人怎么了?看着好好的,说这不着调子的话,有毛病啊!但看着苇声说的那么沉痛而认真,知道苇声这么说肯定事出有因,半调侃半认真地:“开始还说人家要寻短见呢,原来是自己要寻短见啊,你倒说说,为啥不想活了?兴许我能救你一命呢!”

苇声又是一声冷笑:“你救不了我……走吧,你快回家吧。”说着让开道路。

菱花把抓篮子往地上一放,仍是调侃的语气:“我还真不走了,你说不想活了,我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

苇声说:“你不走我走。”

这回换做菱花拦住去路了:“不说清楚不能走。”

苇声把菱花的手挡开一边,神色黯然地走过去:“说不清楚,你走吧。”

“我不走。”菱花又在前边拦住。

“你为啥为难我?”苇声问。

“我不是为难你,我是给你感动了。”

苇声哼一声:“感动?这话怎么说?”

“你说就是口大油锅也会跳去救我,眼都不眨一下。我能不感动?”菱花泪掉下来,“我想,你心里肯定有事憋着……”

苇声顿顿的看着菱花,泪也刷的掉下来,近似哽咽的说:“你真想知道……我就对你说……只对你一个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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