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2章 心电感应

2018-04-15 作者: 我是小民
第132章 心电感应

香烟很快燃尽,苇声又点燃三支香烟插进土里,另外点燃一支烟自己抽,抽了一口,充满无限柔情的对着小沙丘说:“小梅子,哥抽一支烟你不生气吧?”就见三支插在土里的香烟火头一明一灭的,像是鬼闪眼。苇声凄然一笑,自言自语道:“哦,你不介意啊,那好,我可就大胆的抽了。”

苇声一口接一口的抽烟,一支接一支的抽烟,当他在香烟盒里再抽不出香烟来的时候,把香烟盒紧紧地攥在手里,攥成纸团,恨恨的扔下身侧的陡崖。

苇声看着纸团飞出的弧线,心里一个闪念,站起来,疾步走向陡崖,呆看着纸团飘飘摇摇落下,待到落到水面的时候,耳朵里居然清晰地听到“噗通”的落水声。苇声心头一震:这是梅燕当日落水的遗响吗?

与此同时,梅燕的声音又在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响起:“哥,我要是跳了坑,你救我不?……哥,我要是跳了坑,你救我不?......哥,我要是跳了坑,你救我不?……你救我不?你救我不?你救我不?你救我不?……”

“哥救你!哥一定救你,就是口大油锅,哥也会下去救你!梅子,哥这就救你……”苇声口中念念有词,心里竟恍恍惚惚起来,正要做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动作,猛听得“咔嚓”一声,一下子回过神开,却是自行车不知何故自己倒了。

苇声暗叫一声惭愧,走过去扶车子,车子扶起来,一个大纸包还躺在地上,苇声赶紧拾起来,紧紧的捧在胸口:“梅子,哥差点忘了,这儿还有哥给你带来的莲子呢!”

苇声伸手到车兜里拿出扯来的花布,在梅燕坟前把花布铺开在地上,把莲子包轻轻地放在花布上,又从衣兜里掏出新买的手帕展开平铺在花布上,自己盘腿往地上一坐:“梅子,哥帮你嗑莲子儿给你吃,莲心给你留着泡茶。”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沉没在地平线下,暮色已经笼上山头了。

苇声嗑莲子嗑的特慢,因为他在嗑莲子的时候总是走神,而一旦走神总要过好长时间才能回过神来,然后接着再嗑莲子儿。

苇声第一次走神是想到了在窑坑里救三妮——三妮躺在地上,他趴在三妮的嘴上,他还解开了三妮的衣扣,双手实实在在的按在了三妮的胸脯上……可是,到了后来,三妮渐变成梅燕的模样,他的脸上也就泛起无限甜蜜的神情,但是当他重又回到现实中来的时候,他的眼里又立刻充满了遗憾和痛苦,他仰脸问天:老天爷,你为啥对我秦卫生如此不公?为什么?到底为什么?我秦卫生能有机会救起别的女人却没有机会救起自己的女人?

苇声第二次走神是想到了自己和梅燕那天早上在大柳树底下的甜蜜对话——梅燕正撅着的小嘴笑起来:“有你这个哥哥真好,开心!”他则唱起了即兴改编的歌:“小燕子,穿花衣,年年中秋来这里。我问小燕为啥来,小燕说,这里的环境最美丽。”梅燕给他逗得前仰后合,说:“哥,往后我年年来这里……”……他在想到这些的时候,嘴角微微翘起来,口里也不自禁的哼唱起来:“小燕子,穿花衣,年年中秋来这里……”当然,他还是回到了现实中,不过,这次回到现实中来他的遗憾稍微的轻一些,他扯起铺在地上的花布的两个角,轻轻地抖着:“小燕子,哥今天给你买花衣来了,回来给你穿上。”

苇声第三次走神是想到了曾做的一个奇怪的梦——在梦里他结婚了,新娘子正是梅燕,但在洞房里揭开盖头的时候却又发现是菱花,然后又是梅燕,然后又是菱花……等一手拉着一个再要拜天地,两个却都推开他,飘然而去……回到现实中,他一脸茫然:莫非我真的跟梅燕无缘?菱花也……

不过,苇声又坚信自己和梅燕是有缘的,所以他紧接着就又走了神——中秋节后,雨后,他和爷爷站在河堤上看水情。爷爷遥望着西北方向:“西北县肯定下的比咱这边还大。”就在那一刻,他的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关切:“爷爷,河水是不是从西北县流过来的?”……现在,他终于找到了“关切”产生的最最直接的原因:他心里装着梅燕,而他心里装着的梅燕正是在那个时候永远的离他而去。他想:这说明我们之间产生了心电感应,即使现在我们仍然互相感应着,不然我不可能自己找到她的坟上来,不可能躺在她的坟上睡了半上午还接连做梦梦到她……

苇声最后一次走神想到的是在新鱼汽车站梅燕的吻别——车快开了,梅燕走了两步又回来,凑近他的耳朵,声音极低极轻:“哥,你还是甭来看我了,甭来,啊,听话,甭来……”他真真切切的感觉到梅燕的嘴唇印在自己的脖子上,然后,梅燕仓皇的跑向汽车,他的脖子却火热发烫好久好久……他下意识地把手摸向梅燕那天吻到的地方,那地方瞬息间就又火热起来。他浮想联翩起来了:那天是我送她,她吻在我的脖子上,今天我来看她,正好睡在了她的怀里……唉,那天送她怎么能想的到居然是永诀,而今天再见她,我们已经是天人两隔——我在外头,而她……在里头!!这才几天啊?才几天啊?桑田居然变成了沧海!

苇声泪眼婆娑着,唏嘘着,心里陡然又亮起来:今天不正是跟梅燕分别的第一百天吗?啊,是的,正是第一百天。梅燕啊,吻别百天后的重逢哥再听不到你的声音、看不到你的笑容,你让哥怎能不肝肠寸断!!!

苇声像是定格在了那里,定格在深沉的夜色里。两天一夜都没有得到充分休息的苇声坐着睡着了。

苇声再次醒来的时候,月亮已经东升,他是给寒冷的山风冻醒的。四周不时传来虫鸟的怪叫,苇声感觉有些悚然,但看看眼前的梅燕的孤零零的小坟心里又想:梅燕一个在这里,实在太孤单了,太孤单了……我得好好的陪陪她。

不过,因为没吃晚饭,苇声感觉又饥又冷,他有点耐不住,想弄点吃的,但现在已经夜深即使上街恐怕也买不到吃的了。他想燃堆火烤,于是趁着并不甚明朗的月色在附近拾来些干树枝,又拾来些枯草,点燃了,干树枝很快就烧得旺了起来,发出哔哔啵啵的爆响,火光将梅燕的小坟及周围的山坡都映照的红彤彤的。

苇声拿起花手帕,在火光里认真的看了一阵,然后深深地吻了一下花手帕上的小燕子,定定神,之后把右手食指伸进嘴里,一下把指尖咬破,就着火光在手帕上写起字来:

梅燕,永远记着你。天津秦卫生某年月日

苇声将嗑出的莲心小心的包裹在花手帕里,用铲在坟前挖了个小深坑,将花手帕连同莲心放进小坑里,再用小铲把小坑填平,站起来,对着小坟深深地鞠了三个躬:“小梅子,哥知道你喜欢用莲心泡茶,专门给你留着的,你慢慢享用吧,用完了,哥还会给你送来。”

苇声还想在花布上写一篇祭文,可是他实在不知道祭文到底该怎么写,只好作罢,眼看枯枝就要燃尽,苇声把花布四角同时扯起,将嗑过的莲子全都兜了起来,一并放在了火堆上烧了,火焰“腾”一下又高起来。

接着,苇声用小铲为梅燕重新筑起坟来。筑好的时候,鸡刚叫头遍。苇声身上出了汗,他绕着小坟转了两圈,坐下想抽支烟,但烟已经抽完再摸不到,抬头望天,又看见一痕淡淡的天河,触景生情,自然又想起那首诗: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这一回,苇声完整的将诗歌(实是一首词)记起来了,他也不知道为啥一下子把全诗都记起来了。不过,苇声显然给这首诗赋予了另外一层含义,他在念到“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时已然泪眼迷蒙声音几度哽咽,最后,他又拿起铲来,在坟前深深的写了几个大字:定不负相思意。

苇声丧魂失魄回到家已是日落之后,一进家,苇声就一头扎进自己的小屋子里“咣当”把门关了,闩了。奶奶两次来叫他去喝汤他都懒的答应,也没开门。

苇声在小屋里点着灯,一直点着灯。奶奶是个大心事,又在外边敲门:“苇声,奶奶知道你是累了?越累越得吃啊。来,开门孩子,奶奶给你端过来了。”

“奶奶,我不饿,不想吃。我睡下了,你端走吧。”苇声在屋里有气无力的说。

其实,苇声根本没睡。此时,他正在灯下呆呆的看着梅燕给他缝制的鞋垫。他看的是那样认真,那样脉脉含情,他放佛看见梅燕正坐在他的对面一针一线的给他缝鞋垫:这鞋垫上的每一朵红梅花都是梅燕的一片真心,每一片芦苇叶都是梅燕的一份情一份爱啊!

苇声把鞋垫放进枕头里,这双鞋垫他准备珍藏一辈子。

奶奶正要关门休息的时候,苇声开门出来了:“奶奶,我找根纳鞋底的大针。”

奶奶说:“啥当紧的?等天明吧。”

苇声说:“没啥当紧,我就用一用。”

苇声找来大针不是想缝补什么,他是来挑灯“刺绣”的。他照着小镜子,就着昏黄的灯火,一针紧挨一针密密的刺在脖子上。差不多花了两小时,苇声的“刺绣”工作完成了。他在小镜子里欣赏着他的“大作”,那是一个鲜艳的血红的吻痕,正是梅燕在车站吻别时候“留”在那里的。

苇声一连三天不怎么吃饭,也不怎么出门,晚上也再没到庵子里去睡觉,而且都是整夜整夜的点着油灯。他的眼睛再没有了昔日的奕奕神采而是变得暗淡无光,他头顶的天空连同他生活的全部也都变得暗淡无光了。

这天,应该是从西北县回来的第四天一大早。苇声正双手枕在头下仰躺在床上出神,贾高产轻轻敲着门板喊:“秦卫生,开门。”苇声懒的答应,只说:“进来吧,门没闩。”贾高产进来,把油灯一口吹熄:“天明了还点灯,不是发癔症吓着了吧?”接着给苇声打个照面,大吃一惊:“秦卫生,你咋这个吊样子了?没病吧!”苇声摇摇头,苦笑一下,没回答。苇声既不热情也无激情,贾高产感觉不正常:“秦卫生,是不是失恋了?”苇声烦心的一皱眉头,下逐客令道:“你不去学校,啰嗦个啥?”贾高产不知苇声心里的痛苦,还以为是出了趟远门,身体还未恢复过来,笑着说:“我还能不去学校?我是特意来牵车子的。我对你说,上午我请半晌假去赶集,割二斤猪肉,晚上请你去喝酒……记着啊,就今天晚上,在我丈母娘家,专门请你这个大功臣!”

贾高产牵着车子走到门口,又转过头:“我说的可是真的,下午放学我来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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