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车到山前没了路

2018-04-15 作者: 我是小民
第116章 车到山前没了路

苇声五点准时来到了东庄路口。Www.Pinwenba.Com 吧正是阴历的冬月初旬,天刚朦朦胧胧的有一点点亮,村子里不时传来一两声狗咬,想是起早拾粪的老汉扰到了它们。

王红卫还没有到,苇声搓搓手脸,仰脸看看天空,几点稀星正在天顶没精打采的眨着慵懒的眼睛,天晴的很好。

“这家伙真不够意思,说好五点,却让人家大五更的在这里白等着。”苇声抱怨着,看看表,已经五点十几分,再往王红卫要来的方向张望一阵,仍不见半个人影儿。

身上跑出来的一点汗渐渐消退,苇声感觉有点微冷,还没有行人,打两趟拳吧,热热身。苇声简单做了下准备活动,摇身晃膀哼哼嗨嗨拉起架子来。打拳正打的兴起,听见“吱吱扭扭”有平车渐近的声音,苇声收了势,晨光熹微里影影绰绰有人拉着辆平车在往这边路口赶。

“王红卫——”苇声大声喊了一声,那边答应一声,果然是他。苇声跑上去迎接,同来的还有个女孩,正是五可。

“……嫂子,你……”苇声不知怎么招呼好,对着五可含含糊糊叫了声嫂子。

五可头一低,羞答答的:“谁是你嫂子?”

苇声不好意思的笑笑,躬下腰在车子后边跟着推。

来到路口,王红卫把平车停下,对着苇声:“来多会了?”

“当然来多会了!你也不看看几点了?不是说好的五点吗?我都等你半小时了!”

王红卫笑着看着五可:“怎么样,我说了吧——我就担心这家伙憨头憨脑的干傻事,没说错吧?”

五可嗔了王红卫一句:“人家都憨头憨脑,就你……”

王红卫嘻嘻一笑:“反正我没说错吧!……秦卫生,不是对你说的明明白白吗?是五点出发,谁让你五点跑这里蹲着等了?”

苇声一摩挲头皮,有些滑稽的:“五点出发啊!我当成五点会合了!”

五可“噗嗤”一笑:“无怨呢,一出来庄他就直催着快走快走,说你八成老早的来这里等着了……我一路小跑都差点跟不上。还真是的,害得你起了个早五更,赶了个晚集,多不好。”

“这不怪王红卫,怪我,听话不听音,活该。”苇声说着,自己笑起来,“起早五更也没啥,我都习惯了,差不多天天都这样。”

平车把上挂着个小竹篮子,小竹篮子上盖着个毛巾,五可掀开毛巾从小竹篮子里拿出来一样东西递给苇声:“给,鸡蛋烙馍,还热,赶紧吃吧。知道你没吃饭,俺娘五更里起来专门给你烙的。”

苇声接过来,“咔”一口咬去小半拉,赞道:“香,真香,这得放了多少猪油啊——还是岳母娘疼我!”

“你说啥?”五可听着不是那么个事,稍一停,想起来,一口啐过来,“呸!你媳妇的逼,你咋想来?”上来要打。

苇声嘿嘿嘿笑着跑开。

苇声、王红卫两个都是青年小伙,腿脚利索的很,才半头晌午就来到电厂工人村门口了。

“甭慌,我先上去侦察一下,看看二级坝桥头上有公安不。”王红卫把平车停在路边,“咱这是贩私,给公安逮着没收变卖了,可就惨了。”

“是吗?早知如此,咱不如昨天晚上摸上来了。”苇声把拉车绳往平车上一抛,“你在这等着,我去侦察。”

王红卫说:“等等,咱一发去。甭管有没有公安,赶这么半天路了,到坝子上喝碗茶歇歇脚去。”

“车子呢?放这里?没事吧?”

“没事,就放这里——拉上去给公安看见,跑都跑不了。”

两个说着话上了大堤,岗亭子里没有公安值守。王红卫喜的一拍巴掌:“好啊!今天咱真好运气!来之前他们就说是不准头,就碰时运,时运好了,大白天照样大摇大摆过坝子,**事没有,时运不好,半夜过坝子也可能碰上公安检查。”

苇声提醒说:“你别盲目得意,仔细看看,公安没隐蔽在别的地方不?”

“这又不是捉特务,用得着那么神秘吗?咱也不是特务啊!”两个一前一后来到茶馆的凉棚底下坐了。

卖茶的婆婆上来倒茶。

“公安没来上班吗?”王红卫指着外面的岗亭子问婆婆。

“来是来了,像是又走了,好一阵子没见了。”

“他们还来吗?”

“咋能不来?这是他们的班啊。”老婆婆想着,“来也得到晌午饭后,吃罢饭再来。”

“大娘,你甭慌倒茶,稍等一等,我们再过来。”王红卫对婆婆说,扭头看看苇声,“咱来的正好是空档,这样吧,咱还有点时间,要不这就把车子拉上来,喝两碗茶吃点干粮再过坝子?”

苇声说“好”,两个下了大堤把平车拉到茶馆门口。

王红卫从平车把上取下竹篮子,里面装着一打烙饼,王红卫递给苇声一张饼,又递过来一块咸菜疙瘩:“先凑合一顿吧,晚上咱下店大吃一顿。”

苇声吃了两张饼,喝了两碗茶。王红卫吃的慢,第二张饼才刚吃了一半。苇声站起来:“你先慢吃,我出去一下。”王红卫说:“咱马上就得走。”苇声说:“用不了几分钟,我马上就回来。”也不问王红卫又说了什么,拔腿就走,拐个弯,直奔药铺。

苇声是要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见菱花一面。

药铺里只有瘸子坐在门口晒太阳。

“抓药?”瘸子欠欠身子,要起来的样子。“嗯,看看。”苇声没想着抓药。“看看?抓药还有啥要看的?有方子吗?”瘸子有点讥讽的味道。“没方子。我……想买贴膏药,脚砸伤了,一直肿,才好些……有吗?”“有,治摔伤跌打、消肿止疼、活血化瘀的膏药齐着呢。要多少?”“一贴就行,快好了。”瘸子从太师椅里站起来,一瘸一拐的走进里屋。

“自制的,纯中药膏药,家传配方,绝对管用。”瘸子把一副膏药扔到乌漆漆的柜台上,“一毛钱。”

苇声交了钱把膏药拿在手里却不就走,左右张望着似在寻找什么。瘸子问:“还要啥?”苇声忙笑着说:“不要啥了……这个,这个……你这里不是有个帮忙的女孩子吗?”“哦,你说我的外甥女?刚刚刚刚出去,照顾孩子去了……你们熟识?”“嗯……呵呵,呵呵,不……”苇声含含混混到底没说是熟识还是不熟识。“不远,该快来了,你等会?”瘸子比刚才热情多了。

“不等了,不等了……我走了,哈。”苇声思忖,人家菱花都出嫁生了孩子了,我还等什么等,看什么看?有意思吗?

苇声、王红卫两个走过二级坝,日头已经偏西。苇声再忍不住:“王红卫,你知道吗,你那个日思夜想的梦中情人有孩子了。”王红卫微喘着:“梦中情人?菱花?生孩子了?不可能!”“怎么不可能,刚才我都看见了,亲眼所见,又白又胖。”“你刚才找她去了?”王红卫把车子陡的一放,“你胡**扯!来卖苹果的时候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这才几个月?半年也没有啊,就生孩子了?”“你知道那个时候她还是黄花大闺女?说不定那时就嫁过人怀孕了呢。”“不可能不可能,就算是嫁过人了……你让我算算,那是八月份,现在是十一月底,一,二,三,四,满打满算才过去四个月,照你说孩子又白又胖的,就算刚满月好不?那……当时见她的时候她最少最少也得六个月了吧?肚子就这么腆着,我就是瞎子也得能看出来!”

苇声心里猛醒:对呀。但又一想,也许菱花属于那种怀孕不太凸显的那类女人,王红卫当时根本就没看出来。

知道菱花出嫁而且有了孩子了,苇声心里十分不是滋味,他本来想把这个消息告诉王红卫,狠狠的刺激他一下,看他痛苦万状来给自己增添些快意的,没想到王红卫不仅不痛苦而且根本就不相信,这真是让他白生了这道坏心思了。

王红卫无所谓,苇声心里却一直放不下,一路只顾拉车很少说话。

河东一带正是鲁南大煤田,放眼望去,一眼就能看到好几座矸子山。路过一个工人村,一下子上来十几个大嫂围着车子不让走,她们操着不同地方的口音:“卖大米的吗?”王红卫说:“不是。”一位大嫂拍拍米袋子:“这不是大米吗?”王红卫说:“是大米。”“还说不是卖大米的?”“这大米不是卖的。”“是换的?”“是换的。”“咋换?”“一斤大米换一斤半棒子。”大嫂们“哄”一声笑起来:“从湖西过来好多了,都是一斤三两。”“一斤三两我不换。”“你的大米好?”“对,我的大米好。”“一斤三两换吧,我们都要点,省的你再拉着各处跑了?”“不换不换。”

过来工人村,王红卫说:“咱这不是做生意,咱要是做生意,一斤三两就一斤三两,赚钱就行呗,多跑两趟不一样多挣?可这是咱的家底子,争取多换一点是一点。”

苇声问:“上哪里去?有目标吗?”

“进山。”王红卫夏季里被队里差来河东买过绿豆种,跑了几个地方,也进过山,“再往东几十里地就到山区了——就是《铁道游击队》里说的山里。”“进山就进山,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山里人看见大米更稀罕,肯定能多换些粮食回来。多跑几十里路,绝对值。”“对,山里人也都憨实,不像矿上的这些娘们又奸又叫的。”“嘻嘻,王红卫,多换些粮食回去,你丈母娘一看你这么能干,一高兴,说不准头年里就把事给你们办了。”王红卫咧着嘴:“对,就是这么想的。”

太阳落的时候,王红卫、苇声正好来到一个一个大集镇上。“找家店住下吧,好好的吃顿饭,睡个好觉,明天一早再赶路。”王红卫说。苇声看看天:“天早着呢,你看,月亮多亮堂,要不,再往前摸两个小时?”王红卫说:“摸,我是不怕。给我的丈母娘办事我有啥说的?我是为你考虑。”苇声开玩笑说:“你不是还有两个小姨子吗?我帮你把事干好了,你丈母娘说不定也成了我丈母娘呢。”王红卫笑道:“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

顺着路一直往前摸到九点半才又到一个大集镇,街上还有几家小商贩点着电石灯做买卖。

找了个客店住下,街对过的小饭馆正准备打烊。王红卫让厨子老头烧了两碗丸子汤,许是饿的有点过了,两个一人吃了带来的三张烙饼,还有点不足,王红卫咬咬牙:“娘的,反正不过了,再来两碗。”

四碗丸子汤四毛钱,加上两毛钱店钱,一共花了六毛,洗洗脚睡下后,王红卫念叨了一百遍:“六毛钱啊,这可是我白搭进去的。”苇声笑骂道:“你这小气鬼!六毛钱六毛钱,六毛钱就要你的命了?人家还白给你一个大闺女呢!”

进了山,路不好走了。山都不太大也不高峻,路也不甚崎岖坎坷,但相比平地上的道路,山路自然要难走许多。

王红卫和苇声都没有在山里行走的经验,山路时上坡时下坡、时左拐时右行,有时候还要围着山峰转大半个圈子,过了两山个山头之后,再往前走,两个分不清东西南北了,甭管路朝哪拐,永远感觉前边就是东方。

幸亏天上有太阳,可是太阳在什么方向两个也形不成统一了。两个把平车停在一岔路口,讨论往哪走的问题。

“现在是十点刚过,太阳应该在……东南方向吧。”王红卫看看手表又看看太阳。苇声也看看表:“可是,我怎么感觉太阳已经偏西了呢?”王红卫说:“看起来咱俩的感觉还差不多,我感觉是正南,可时间明明是才十点。”

苇声说:“咱先校正一下方向:已知太阳的方向是东南,咱影子的方向就是西北吧?这条路与影子基本垂直,该是东北方向,这条路与这条路夹角有三十度左右吧,基本上是上正北的。咱是上正北还是向东北?”

王红卫想了想:“依我,再上东北走一程,过了前边这座山,有了人烟就开张。”

苇声同意,两个拉起车子来继续前行,低头努力的爬了一段坡,看看该下坡了,苇声突然发现问题了:“咦?王红卫,刚才还看见前边有山,山呢?”王红卫把车子放稳当了,也“咦”了一声:“是啊,前边的山呢?”

左右前方各有一座山,唯独刚才看到的正前方没有山。“应该是这一座。”苇声指着左前方的山。王红卫摇摇头:“不对,应该是这一座。”王红卫说的是右前方的山。两个不约而同抬头看太阳,又回转身朝来的路上看,又都看看表,你也摇头我也摇头。

“这两个都不是。”苇声判断说。王红卫也说:“不是。”

“走了这半天怎么也不见有人家啊?这里的人呢?”苇声举头四顾,心下一片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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