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到河东换粮食去

2018-04-15 作者: 我是小民
第115章 到河东换粮食去

苇声说:“你甭絮叨了,说吧,干啥,我他妈今天豁出去!”

王红卫呲牙一笑:“秦卫生,上钩了?不过咱今天可得先说明白,咱俩今天这可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回来真抓了你一枪崩了,你可别说是我教唆的。Www.Pinwenba.Com 吧”

苇声指点着王红卫:“你这家伙!你想得美!我要是给崩了,我变成鬼也得天天钻你被窝里闹腾去,叫你媳妇都不敢跟你睡觉!”

“钻去钻去,反正我王红卫光棍汉子一条,怕了你不成!不过我先声明,我的被窝里可是又骚又臭,钻进去熏坏了脑子本知识青年概不负责。”

两个都呵呵笑起来。

王红卫掏出香烟,递给苇声:“先给你上上面子,搞一棵?”

苇声接在手里:“搞一棵就搞一棵。我对你说啊,你不知道,这一阵子我心里那个闷啊烦啊,简直啥都不待见,就想抽烟。”

王红卫划着火柴:“是吗?你也抽烟了?这可是新闻呢。”

“谁说抽烟了?我只是说特想抽烟。就你这号人,听不见风就是雨。人家说听话听音,你连话都不会听……”

王红卫抽了口烟,笑道:“特想抽还不抽?还想就抽烟问题论证个三年五载吗?‘秀才造反,三年不成’,你这呆秀才,干不了大事!”

苇声亮着手里的那支烟:“这不是要抽了吗?来,对个火。”

王红卫“哼”一声,奚落道:“秦卫生,你真不害臊。想抽烟想抽烟,弄了半天是想抽我的烟啊!”

苇声抽了一口,吭吭的咳嗽起来:“我抽你的烟是给你面子,你觉得我想抽你的烟啊?要不看着你大老远跑来求我去跑什么腿,我才不给你这个脸呢!”

王红卫点着头:“你牛逼,你是真牛逼……好了,下边说说正经事吧。队里不是刚刚分了稻子吗?你也知道,今年稻子产量不高,连去年一半产量都没收到,公粮交一些,队里再留一些,这分到社员手里一口人才一百斤出头。你想想,谁家够吃?”

“你够吃就行呗。管那么多干啥?你一不当官二不当衙役的。”苇声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王红卫弹下烟灰:“我当然不想管,可是不管不行啊。”

“怎么不行?莫非这多日不见又当官了?”苇声取笑着。

王红卫抵近苇声,神秘兮兮:“真给你说对了,兄弟。我是要当官了,不过不是那个官,是新郎官的官。”

苇声一下子从床上跳下来:“新郎官?我的同志哥,真的假的?新媳妇是……”

“甭这么激动行不?我还没激动呢,看你,倒像是你要娶媳妇了似的。”王红卫示意苇声再坐下,“现在呢,还没十分把握,只能说八撇有了一撇了。”

“那一撇是谁啊?”苇声伸过头去,小声问。

“五可。”王红卫趴在苇声的耳门上。

“五可?可能吗?你看你这牛粪样!人家五可可是公认的一朵鲜花!王红卫,你不会是癞蛤蟆打哈哈——做美梦吧?”苇声揶揄着王红卫。

王红卫一瞪眼:“你这小子——我王红卫咋就是牛粪了?我就算是一堆牛粪,跟孙合作比也得算是一堆还说得过去的牛粪吧?孙合作那熊样的都能找到媳妇儿……”

“慢,慢慢慢。”苇声打断王红卫,“孙合作找到媳妇了?谁家的闺女干的傻事?瞎眼了?”苇声这是故意这么说,孙合作和五香的那些事他曾撞见过的,还提前吃了孙合作的喜糖了呢。

“就有瞎眼的,你说去吧。”王红卫半认真半开玩笑,“你猜猜,这个干傻事的会是哪个妞?”

苇声摇头:“不猜。你叫我怎么猜?现在啥世道了?只有想不到没有做不到啊,要说傻瓜,这整个西庄还有比五可再傻瓜的妹子吗?没法猜了,没法猜了。”

王红卫说:“你小子少往我肚子里捣麦糠,成心恶心我?恶心死我有你啥好处?”

苇声煞有介事的:“你恶心死了,对我当然有好处了,我可以把五可娶来做媳妇儿啊——那才是真正的郎才女貌、才子配佳人,谁还说五可是一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你少美!郎才女貌,就你这郎才?大言不惭。”王红卫说着笑着,“可惜呀,可惜,我就想不明白了,你秦卫生既然这么才貌双全,为啥人家五可姑娘偏偏看上王红卫这堆牛粪呢?”

“你也少美!偏偏看上?人家根本就没睁眼看,睁着眼也是瞪眼瞎——给你这堆牛粪晃瞎眼了。”苇声寸舌不让。

王红卫把烟屁股使劲往地上一扔,仰面朝床上一躺,哈哈哈哈就是一通大笑,随即又坐起来:“秦卫生啊秦卫生,你这舌头好毒,比他妈毒蛇还毒——幸亏我王红卫皮糙肉厚,早就练的百毒不侵,不然我还不得立马给你说的找个蚂蚁窟窿跳井去!”

苇声一把抓住王红卫手腕,使劲往外拉,王红卫往外挣着:“你拉我干啥?”苇声说:“你不是要跳井吗?天黑蚂蚁窟窿不太好找,窑坑大,不用找,你去跳窑坑吧。”王红卫一使劲把把手挣脱了:“谁说要跳井了,我说的是不跳——刚才还说人家呢,这不,你也是个听话不听音的的货啊。”

“呵呵,这话又给你还回来了。”苇声笑着,忽然一拍脑门,“哦,对了,王红卫,我想起个事来了。据说东庄有个大美女,叫什么花来着,好像是某位同志的梦中情人……有这么回事吗?”

王红卫一愣:“这你也知道啊?有这么回事,我承认。”

苇声下来床,倒背着手,走了两步,回头朝王红卫点点头:“好,痛快!像个男人。只是……你这位同志现在不是又有了五可了吗?那个什么花打算……甩了?”

王红卫说:“只能如此呗。”

苇声伸手朝王红卫一指,瞪着眼大吼一声:“陈世美!好你个陈世美!有了新欢马上就甩了旧爱了!”

王红卫又是一愣:“谁是陈世美?什么新欢旧爱的?我又没跟菱花搞对象,怎么就是甩了?这从何谈起?”

苇声鬼鬼的一笑:“那个什么花,哦,对,是菱花。好像比五可还俊吧些吧……你怎么就忍心扔了?”

王红卫说:“也不是就忍心扔了,不扔不行啊。说真心话,论人才论长相,菱花比五可高出可不是一点两点,我第一回见菱花那可真是一见倾心,特别卖苹果那天——不是菱花管了顿饭吗?不瞒你说,回来后我可是日思夜想啊,都他妈害了相思病了……”

苇声给王红卫这么一说,心里竟生出醋意来:“那么倾心为啥还……”

王红卫有点遗憾的说:“听说菱花嫁人了,我再想人家的好事不也是猪八戒哭师兄——死猴(候)了?今天我告诉你一点秘密,这个五可早就想跟我好,我心里因为一直装着菱花,没答应,听说菱花嫁人了才……”

听王红卫说菱花嫁人了,苇声脑子一懵,失声道:“嫁人了?我怎么没听说!……啊,啊,这事……五可知道吗?”王红卫并未注意到苇声的失态:“当然不知道啊!这事怎么能让她知道?”苇声拍了一下手,笑道:“好你个王红卫,你也有今天啊!”王红卫问:“你什么意思啊?”苇声故弄玄虚似的:“我能有什么意思啊?哪天有人惹我秦大爷不高兴了,我找到五可如此这般一五一十一说,绝对实事求是,不添油加醋……”王红卫“嘭”一声照苇声胸脯一捶:“你这个坏蛋,可不要胡来啊!”苇声手一伸:“不胡来?行啊,答应我个条件。”王红卫问:“什么条件?”苇声说:“把兜里的烟给我掏出来,全部留下!”王红卫看看苇声,头一点,指着:“你小子,他妈学会敲竹杠了!好,给你!”掏出烟来往苇声手上一拍,又急忙抓回去,“嘿嘿,嘿嘿,我得再抽一支。”

微山湖西一带尽管地处黄淮平原腹地,但水网纵横,颇有些江南水乡的味道。因为近湖,这一带地势很低洼,又是半砂半粘的壤土土质,又兼温暖湿润的典型温带气候,本应是最适宜种植水稻的天然米仓。可惜繁衍生息在湖西一带的世代居民手捧金饭碗却愣是不知道饭碗是纯金打造,偏偏不种稻而种旱,这就恰恰把这一带的地理优势整个的翻转过来成了劣势:因为地势低洼,十年九涝,大雨大涝,小雨小涝,就是无雨也常常内涝,尽种旱庄稼,秋季自然是收不好的。偏又因为近湖的原因水量特丰沛,地下水位、地表水位常年居高不下,导致土壤大面积严重盐碱化,每年一进入冬春交替时节,放眼望去,满地银白(可惜不是白银),麦苗就像花秃子的头发,这里几根根那里一小撮,稀稀拉拉,又黄又赖,能活着长大有个善终已经是万福了,“丰产丰收”这四个字打死谁也不敢想了。这种状况一直延续到六十年代才真正有所改变,先是响应上级“粮千斤,钱百元,跨淮河,赶江南”的口号全民动员兴修水利治涝治碱建改造低产田,后期又大面积引种水稻并为了种稻开挖了水渠水沟成套排灌设施,湖西一带才算找到了正确的农业发展方向,变千百年来的不利为有利,农业生产有了保障,粮食产量逐年上升,无比金贵的大米饭也走上了广大社员们的饭桌。但是,湖西一带人烟稠密,人口众多,在粮食单产还仍然较低的七十年代每年分到手的口粮还不足以让社员们敞开肚子大吃二喝,大米饭在大人孩子眼里的依旧扮演着奢侈品的角色。

与湖西仅仅一湖之隔的河东情况却与湖西大不同。河东就是湖东,因为运河从微山湖中穿过的原因,湖西的百姓习惯称之为河东。河东一带地处鲁南山区的西边缘,山冈坡地较多,广种玉米地瓜,也种生姜。相对于湖西而言,河东人少地多,收成虽不比湖西好,但口粮到底富余些。

湖西产大米粮食略显不足,河东产粗粮粮食略有盈余,这一客观实情自然使粮食交换成为了两地社员们的需要,大致百里之遥的一湖之隔也为这种需要提供了可能。不过这种交换从一开始就体现了一定的不对等,总是湖西的社员们一到新米下来就急不可待的主动用板车拉了大米去河东换玉米而不见河东的社员拉了玉米等粗粮来湖西换大米。马克思主义认为经济基础决定一切,这种不对等其实也是由经济基础决定的:把一斤大米拉到河东能换回来一斤半玉米,换回玉米来就能保证老婆孩子一家人吃上饱饭,否则一家人一年到头就得勒肚子煞腰一顿干饭都不敢吃,你不去上门换人家的玉米你还期望着人家来上你的门?人家会来吗?人家八辈子不吃大米又不是不能活!

王红卫来找苇声说是请他帮个忙跑跑腿就是要去河东换粮食的。五可的爹妈没有生儿子,却接二连三生了七个闺女,姐妹七个在西庄被兄弟爷们戏称为七仙女。五可的大姐二姐都已出嫁,家里还有五朵金花,再加上爷爷奶奶,共八口人。女孩子都能吃但工分不如男劳力挣的多,所以,五可家年年透支,但又拿不上透支款,口粮就连平均也分不上。五可的爹五十多岁,已是人过中年,还体弱多病,患有严重的气管炎,天气一冷就天明到天黑的咳嗽,再冷些咳嗽的痰里就带血丝了,这赖吧身子泥菩萨过河自身还难保呢,怎么还能来回都拉着重车子跑到百里之外换粮食去?所以,别人家年年都到河东换玉米,五可家多少年来就没换过一回。细米白面倒是一年到头的吃,饱饭却是没吃过多少顿,农闲时候甚至一家人一天只吃两顿饭。

五可向王红卫提出要给她家到河东换粮食的要求,王红卫当然是欣然接受了,但一个人单马独骑下河东是绝对不行的,一路这么远,又不是一天就能干成的事,路上就没有个意外什么的发生?所以必须得有个做伴儿的。开始,王红卫倒是要求五可跟着的,五可也没反对,但五可的爹死活不答应,说:“一个大闺女家,白天倒没啥,晚上怎么过?人家要是说咱点啥,往后咱还咋往人群里站?”五可的爷爷更反对:“多少年咱都没饿死,咱就是饿死也不能让人家嚼咱的舌根子!”

为了自己心爱的人一家吃上饱饭,王红卫这才来找苇声帮忙。

“下河东?换粮食去?没问题。”苇声没有拒绝王红卫,他理解王红卫的难处,他真心想帮王红卫以成人之美,另外,他还有个私心在里面,下河东要经过二级坝,菱花不就在二级坝桥头吗?如果有缘的话兴许能碰到她见上一面呢。

“我还要准备点什么?”苇声想着,问。

“你啥也不要准备,路上吃的喝的我全包,需要下店我付店钱。”王红卫大包大揽。

“那就好,回来我给奶奶安排一下。什么时候出发?”

“明天一早,五点咋样?能起来不?”

“起来没问题……这样,你也知道我的事,最好保点密,我就不跟你一起出发了,我直接到东庄那边的路口等你。”

“保屁密啊!不行不行,我丈母娘还说起五更给擀面条,让咱们吃饱喝足上路呢。”

“是你丈母娘又不是我丈母娘,我才不去凑这份热闹。”苇声开着玩笑。

“是我丈母娘就不能是你丈母娘了?她家还有六可、七可呢!”王红卫也开起了玩笑。

苇声说:“我才不想找个你这样的两桥(连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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