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庄稼活不用学

2018-04-15 作者: 我是小民
第88章 庄稼活不用学

可能是农时逼的,社员们干起活来都玩命,秋收比往年缩短了好几天。Www.Pinwenba.Com 吧不过,每个社员心中都有一笔账:今年稻谷比往年减产不是一星半点,场里码出来的稻垛在那里明摆着,往年的稻垛多大?看看今年的,连往年的一半也没有。

真是抢收抢种,水稻尚未完全净地,队里开始安排种麦子。

以往种麦子都是先把地犁起来晾,若干天后等晾到半干之后再耙。西庄是典型的淤土土质而且淤积土层又不太厚,一铁锨下去就能挖到胶泥,所以犁地总会翻上来一部分胶泥,半干的胶泥经过一遍一遍的耙过就会碎成玻璃球大小的泥丸而且经过耙齿的打磨表面就像抛过光一样光滑甚至放光。地耙好之后,下一道工序才是耩麦种,耩麦子一般用耕牛,耕牛不够用的时候也会用人力去拉。这种种麦子的方法是祖辈流传下来的,属于典型的传统的精耕细作,优点当然有很多,深耕细耙,土壤疏松,透风透气保水,墒情好肥力足,麦子根扎的深一般不倒伏。但这种方法最大的不足是费时费力,战线拉的较长,每年种麦差不多都要种到霜降以后好多天甚至种到立冬。如果赶上连阴天,地不能耕不能耙就会严重误了农时,直接影响下一季收成。

就像今年,水稻净地了是不错,但没有一块地不泥汪汪的,这在前几年麦子还真的不能种。

好在这两年西庄引进了一种全新的种麦子的方法:人工条播法。这种方法需要一种全新的农具——蹬叉。蹬叉很简单,外形像大铲,上安一人高的木柄。劳力双手紧紧把着木柄沿着稻垄把土地翻开五公分左右深的小沟,然后把麦种均匀的撒进小沟里,随后覆上土杂肥。这种方法要占用好多人工,通常情况下五六个劳力编为一个劳动小组,三四人雁行排开用蹬叉一垄挨一垄的翻地,一人撒种,一人覆土杂肥。

用蹬叉种麦子看起来也费工费时,但这是表面现象,当人们熟练掌握用蹬叉翻地的技能之后,一个劳动小组一天就能播好几亩地。更何况这种方法受天气影响较小,就算是天上下着小雨,地再软再粘,只要地里不是一片汪洋,麦子照种不误。

应该说,在种麦子这件事上,二母狗还是早有准备的,一进农历八月,他就安排铁匠生起红炉打造蹬叉,当秋种开始的时候铁匠早已按要求将需要的百多把蹬叉准备就绪。

用蹬叉种麦既是技术活更是力气活,必须棒劳力才能胜任。不过,撒麦种和覆盖土杂肥稍轻一些,女劳力是可以干的。所以,一个劳动小组内基本上都是三四个男劳力外加两个女劳力。这样既能人尽其才不浪费人力,而且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男男女女干着活说着笑话无形中又提高了劳动效率。

因为抢农时,队里所有能拿的动蹬叉的男人都安排上了,苇声也不例外。

苇声和王红卫、孙合作、贾高产四个组成了一个特殊的劳动小组,这是赵常喜的主意。赵常喜是副队长,二母狗把分组的事全权交给了他。赵常喜先找王红卫把自己的想法透了一下,王红卫赞成,毕竟几个是下乡知青,有共同语言。

王红卫问:“还得有女社员啊?”

赵常喜笑着说:“当然有,两个老娘们,二喜子的媳妇,王福生的媳妇。”

王红卫说:“你小子真不地道,也不给安排两个花姑娘。”

赵常喜笑道:“还是老娘们好,能干,能受累。花姑娘好是好,不能当花看吧?”

王红卫想了想:“她两个不是在磨坊吗?社员们不吃面了?”

赵常喜笑道:“这你就不懂了——社员们能不吃面吗?肯定得吃。社员得吃面,她两个就不能一直跟着干,她们今天缺一晌明天缺一晌肯定得影响你们的劳动进度,你们一受影响谁还能再跟你们比干的多少?我可是为你们好。”

王红卫一拍脑袋:“你小子真是一肚子鬼点子,还口口声声为我们好,你可知道工分可是根据种地多少开的……”

赵常喜指着王红卫:“你这家伙就知道斤斤计较,干活累死你能多挣几个工分?你们只管悠着干,只要不是挺着腿在那里睡大觉我就给你们按平均开工分,不行吗?再说了,咱们干多干少不一直都是吃的平均吗?”

王红卫点点头:“这样干行,问题是不能给人家瞧出来,我得给我们这个小组起个响亮的名字,震震场。”

赵常喜说:“那是你们的事,我可就不管了。”

王红卫找来几个研究起个啥名字好,贾高产说:“研究啥?叫知青突击队就是了。”

孙合作头摇的像似拨浪鼓:“算……了吧,依着我,啥……都不要叫,他……赵常喜根本就……没安好……心,纯粹要咱们出……洋相,丢……咱知青的人。”

王红卫说:“不会不会,要出咱的洋相?借给他赵常喜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就叫知青突击队,咱都拼命干就是了,我就不信咱能丢了人!”

几个确实很拼命,王红卫、孙合作、贾高产、苇声一人一把蹬叉,二喜子的媳妇和王福生的媳妇轮流着撒种、覆土杂肥。

苇声干这种麦子的活儿是新媳妇坐轿头一遭,一上来很是生猛,蹬叉在他手里就像是跳舞,蹬叉带起来的泥块跳出老高老远,才几分钟就把几个甩出去三四步远。

王福生的媳妇说:“苇声干的真快,都比上老把式了。”

苇声抹一把脸,谦虚的说:“比不上比不上,我只是个新兵蛋子。”

王福生的媳妇赞了一声:“到底是知识青年,啥都学得快。”

苇声顺口接过去:“庄稼活不用学,人家咋着咱咋着。”

几个都笑。

二喜子的媳妇才笑了两声猛地打住:“苇声,你这活是跟哪个师傅学的?我咋看着跟人家干的都不一样?”

苇声停下来:“不一样?哪里不一样了?”

二喜子的媳妇煞有介事的指着:“你看看你干的,你看看人家孙合作干的。人家翻出来的沟是一道线,你看看你的一叉一叉的斗错鼓着,没有一叉能连上,还深的深浅的浅……”

孙合作受到了表扬,趾高气扬的说:“秦……卫生,你是……旅的吧(骂人话,指没认过师傅)。”

苇声立马脸红起来:“你才是旅的!”

王红卫停下活,指点道:“秦卫生,庄稼活看起来简单,其实要干好还真得好好的学不行。你看着啊,这翻出来的沟一定要保持一条线,还要尽量做到深浅一致。像你翻的那可不是沟,全是一个一个单独的小水坑,有点水都存住了,麦种不都泡坏了?这小沟就不同,慢慢的水都能排出去的。还有,你看你干的,翻起来的土块都给崩到一边去了,白费了多少力气?要说干得好,还真是孙合作,不光翻出来的沟一条线,翻上来的土块也排的齐齐的。”

苇声认真的看看孙合作干的活,自我解嘲道:“孙合作说我旅看起来我还真旅。”说着掂起蹬叉往回走。

王福生的媳妇开玩笑道:“咋的挨一句批评不干了?”

苇声笑道:“哪能呢?我秦卫生意志坚强着呢——我去返工去。”

王红卫拦住他:“返什么工?有个一点半星也无碍大局。”

苇声正色道:“那可不行,我不能给我们知青突击队抹了黑——**不是说过吗?世界上怕就怕认真二字,我们**就最讲认真。甭管做什么事我们都得精益求精,对不对?”

王红卫拿蹬叉木把照着苇声的屁股扫了一下:“你算了吧,**都逝世了,你还背**语录……”

王红卫说着说着咯噔打住了,照着嘴巴甩了一巴掌:“我什么都没说啊,行了行了,干活干活。”

干了一歇活,再干,苇声干不动了。苇声干不动不是累的没力气了,是手掌心起水泡了。苇声干活没经验,蹬叉把在手里抓不死,总是转,手掌心和手指头上都磨出水泡来了。

苇声干两下就停下来看看手掌心,表情很是痛苦,慢慢的给落下了,跟不上了。

孙合作看着落在后头的苇声,大声奚落道:“秦卫生,你草……鸡了?”

苇声没有反击孙合作,落后那么远,心里没底气。

王福生的媳妇撒麦种几乎脚跟脚的跟在苇声后边:“苇声,累了吗?要不,再歇会,反正这活不是一时半会干的。”

苇声苦笑一下,伸开手掌朝王福生的媳妇亮了一亮:“累倒是不累,一手泡,拿不住蹬叉把了——现在我是猛张飞绣花,一身都是力气就是使不上啊。”

王福生的媳妇给苇声说的一笑:“你还是没经验,干的多了就没这事了。”说着一把抓下来顶着的花毛巾,“给,缠在手上,会好些的。”

苇声说声谢谢,接过来,缠在手掌上,果然好多了,一个短促突击,渐渐地又跟上了大部队。

苇声勉强干了一上午,到下午,手上缠着毛巾也没法干了。苇声的手掌简直不能再沾蹬叉的木把,一沾上就疼的钻心。

苇声远远地拖在后边,二喜子的媳妇沉不住气了:“我说你们这些小白脸,就是些绣花枕头,写写画画行,吹吹牛逼侃侃空也行,真是到了战场上真刀真枪的一干就散**熊了。”

二喜子的媳妇把装满土杂肥的芆子(畚箕)往地上一撴:“给我,还男子汉呢,就是一块大豆腐。你盖粪(覆土杂肥),我剜蹬叉。”

苇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蹬叉已经给二喜子的媳妇抢在了手里。

苇声不好意思的甩甩头:“我说二嫂,你就给兄弟留个脸吧。你剜蹬叉,这让我的脸往哪里搁?”

二喜子的媳妇头也不抬:“磨叽啥?你又不行,你要是行,别说你喊我一声二嫂,你喊我两声二大娘我也不干这苦差事。”

这是苇声头一回听别人说自己不行,而且说自己不行的居然还是个女人,一个老娘们。

苇声尽管说要给留个脸,心里其实早就发软认输了。他挽起芆子的系,抓起土杂肥一大把一大把的撒了起来。

覆盖土杂肥也不是好差事。土杂肥堆放在地头生产路上,撒完一芆子就得再回到生产路上装满挎过来接着覆盖,而且随着战线的拉长,路程越来越远。说起来,苇声有力气,腿脚也灵便,跑点路不是难事,但是地里又湿又滑还黏糊,挎着装满土杂肥的芆子走起来左摇右摆总不得力。

覆盖土杂肥这活不光累也挺脏,还要讲究质量,必须要用手抓了一把一把的撒到麦垄里,而且为了保证麦子的出芽率,尽量把麦种全部覆盖住不要给太阳直晒。

干到半晌,几个坐在田埂上休息。苇声把空芆子往地上一扔,看也不看,一屁股坐下:“我日,不干不知道,一干吓一跳,农村的活看着简单,干起来才知道还真不是那么回事。”

两个女人看着苇声的脸拍着掌笑起来,苇声给笑的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看看王红卫,王红卫也看着他笑,孙合作、贾高产也都看着他笑起来。

苇声心中犯疑:“笑啥笑?有啥好笑的?”

贾高产笑着摇摇头:“没啥好笑,没啥好笑。”

到底女人家心里搁不住话,二喜子的媳妇笑的前仰后合,指着苇声的脸:“刚才还说自己是猛张飞呢,你拿镜子照照吧兄弟,看看你的大花脸……可不真是张飞了?真张飞的脸也不一定跟兄弟你的脸花呢!”

“是吗?”苇声心里微慌,一时无措,掀起差不多湿透的背心往脸上又是一抹,这一下,几个笑的更其响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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