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山重水复

2018-04-15 作者: 我是小民
第74章 山重水复

回到家,苇声决定再不去医院看贾高产。Www.Pinwenba.Com 吧

他有些生气,不过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生谁的气:生贾高产的气?王三妮的气?还是生自己的气?

最后得出的结论不是生气,是嫉妒,嫉妒贾高产,嫉妒他收获了王三妮的芳心,嫉妒他们两个人和好如初的甜蜜。心中有妒火,人就会变得极端,苇声甚至很后悔自己不该救下王三妮,让贾高产痛苦一辈子,让贾高产的良心一辈子都受到谴责……

“秦卫生,想不到你是这样一个心理阴暗的小人!贾高产不是你的哥们吗?王三妮不是你的姐妹吗?你不是因为要替王三妮出头才‘教训’了贾高产并犯下错误的吗?现在他们和好如初了,敢于光明正大的享受爱情了,你该真心为他们高兴并向祝福他们才对啊!可是,你现在……你这人真狭隘,真自私,真卑鄙,真肮脏……我都快要不认识你了!”苇声蹲在防震庵子门口呆呆的看着微波荡漾的窑坑水面,他甩了自己一巴掌,这一巴掌很脆很响,连大柳树上蹲着的几只麻雀都给惊飞了。

看到惊飞到远处的麻雀,苇声失声笑了起来。

感到脸有些木木的,那一巴掌甩得太重了。苇声拿手掌轻轻地摩挲着木拉拉的半边脸,心中的涟漪随着窑坑里的微浪轻巧巧的荡漾开了……

苇声想到了给三妮做人工呼吸的情景,就是眼前的这块地方,天朦朦胧胧的,三妮微闭着双眼,湿漉漉的衣服紧贴着她的身子,胸脯微微隆起……唉,要说三妮可真是一个了不起的女孩,敢爱敢恨,也够烈,也够泼,也够胆大……菱花如果也像三妮就好了,如果那天救起来的是菱花可就好了,如果是菱花的话我就敢亲她,肯定敢,我还会抱她,抱她特别特别紧,让她喘不过来气,让她求饶,叫我苇声哥哥,娇滴滴的,叫我饶了她……不像三妮,成天充的跟老大姐似的……

苇声充满了憧憬,一脸都是甜蜜,嘴唇也呶起来“啧”的一声做了个亲吻状。

“秦卫生,大白天,做梦呢!想谁的好事?”

苇声吓一跳,是谁?是王红卫,王红卫就站在身边,苇声居然没察觉。

“你是个幽灵啊!”苇声要站起来。

王红卫上前按住苇声:“你小子,这回跑不了了吧!说,刚才在想谁?亲的啧啧的,好甜蜜、好忘情哦!”

苇声头一扭,看着王红卫:“我能想谁?我可不像人家贾老师有人疼有人爱……”

“先甭提他,说说你,是不是也有了?妈的,你们都行!就我王红卫是块木头!”王红卫恨恨的,用力往下一压,苇声一屁股坐在地上。

苇声拍拍屁股站起:“我有个屁!你觉得都是贾高产啊!”

“你就甭装了。嗯啊……啧,啧啧。嘴都伸出去半尺远了,这是干啥呢?当我王红卫是瞎子?”王红卫夸张的模仿着苇声刚才的样子。

苇声脸微微一红:“都看见了?真是瞒不住你了,那,你说,我刚才在想谁?”

“我又不是你,我怎么知道你是在想谁?”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是在想谁?”

苇声这舌头绕的有点水平,两个都笑起来。

“好,我告诉你我在想谁……我是在想她,想她们,还有她们。”苇声指着窑坑里的几簇菱角秧和荷叶,“菱角,莲蓬,还有底下的白生生的嫩藕……馋涎欲滴,馋涎欲滴啊!”

“是这回事?”王红卫有点相信。

苇声一本正经的:“就是这回事,换了你,天天守着她们、看着她们,你就不想上去咬她们一口?”

王红卫深深的点点头:“咬一口?要是我,一天不知想咬它们多少口!”

“你来干啥?告诉你啊,我现在可是一个身陷囹圄的人,少跟我来往。”苇声自嘲的口气。

“同病相怜,你身陷囹圄,我也不比你清白多少。”王红卫很感慨,“贾高产怎么样?”

“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问我?”

“去是当然会去的,就是今天没空,先来问问。”

“我看你还是甭去了……去了不知会不会受人家的欢迎呢!”苇声想起贾高产最后说的不要他再去的话,有点情绪。

“你这是啥意思?贾高产不欢迎咱他会欢迎谁?不欢迎?我揍不尿他!”王红卫捋起袖子。

“去了你就知道了。不信,打个赌……”苇声伸出手掌。

王红卫没伸手掌:“打什么赌?咱们是哥们,是兄弟,对不对?是哥们就得两肋插刀,对不对?说句到地的话,甭管贾高产欢迎不欢迎,咱们都得去看看,对不对?不然,往后谁还拿咱们当哥们?”

苇声深深的点点头:“红卫,真看不出来,你真是个好哥们……”苇声话没说完,将下半句咽了下去。

王红卫看着苇声,期待的样子。

苇声声音很低但很真诚:“真不好意思,红卫哥,一开始……一开始我还真对你有过成见。”

“我这人就是长了颗不被人喜欢的脑袋,不怪你。”王红卫拨拉拨拉脑袋,“不过呢,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跟我处长了的人都会对我改变看法的。”

“我早就改变看法了。你有领袖气质,如果上梁山,你能当宋江。”苇声认真的说。

“有狗屁气质!当了个小工分会计还不到半年就给人咔擦,拿下了。妈的,我还当宋江呢,纯粹是一个王伦!”王红卫有点激动。

“甭激动甭激动。”苇声摇着手,“咔擦就咔擦,不干那个**大的官也好,无官一身轻,才落得清闲自在呢!”

“我清闲个**!”王红卫更激动了,“从我那个绿豆大的乌纱帽被摘下来到现在我还一天没闲过,天天不是派这活就是干那事,好像整个西庄离了我王红卫不行似的,我王红卫这么倒霉?摸了姑子的逼了!”

王红卫发牢骚,苇声笑得合不拢嘴:“知道了吧?老百姓怎么说?是草就比地皮高。原来你是官,当然清闲自在,夹着记工本想往哪跑往哪跑。现在不是了,得听人家喝了,不自在了,就觉得忙了。”

王红卫轻蔑的一个冷笑:“谁稀罕当那屁官!我就感觉是有人纯心找我麻烦,给我小鞋穿。”

“落时的凤凰不如鸡,墙倒众人推,你的感觉没错,队长给人撤职了,你是队长提拔的人,当然要受症(受牵连)。这就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拔出萝卜带出泥。你就是给带出来的泥。”苇声一直在笑。

“谁说不是呢?想想就是挺郁闷的。”王红卫慢慢的平复下来。

“真想不开的时候来跳窑坑,我秦卫生双手欢迎——也给我个做好事的机会,还能再上一会广播。”苇声开起玩笑来。

王红卫一拍巴掌:“秦卫生,你还真说对了,这机会你有的是,过不几天我王红卫不来跳窑坑,王三妮也会再来跳窑坑。做好准备救人吧你。”

苇声朗声大笑:“王红卫啊王红卫,你错了,错了!这阵子你只知道忙,忙晕头了是不?知道吗你?现在世界都变了样了,天翻地覆慨而慷了都!人家王三妮此刻正沉浸在伟大而甜蜜的爱情里,简直拥有了世界上的一切美好,还来跳窑坑?鬼才信!”

“兄弟,是你错了。”王红卫摇手示意苇声不要再说,“此刻的王三妮不是你说的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倒很可能是世界上最最痛苦的人,可能比前几天跳坑的时候还痛苦万分。”

“不会不会不会。”苇声头摇的比拨浪鼓频率还高几分。

王红卫直视着苇声:“怎么不会?早上王三妮不是去公社医院了吗?出乱子了。王三妮去的时候她爹没在家,等她爹回来知道了,当时就跳脚了。骂她不要脸,丢人都丢到公社里去了。她娘不知说了一句啥话不光被她爹骂了个狗血喷头,还给打了。”

“是吗?不知道不知道。后来呢?”苇声很关切。

“后来,三妮的爹就一路骂着上公社找三妮去了,说是非把她拖回来揍死不可。简直发疯了,街坊邻居都不敢拉不敢劝,谁拉谁劝就骂谁,跟谁瞪眼。说不准这会该到公社医院了——还不知在那里闹到什么程度呢。”

“我的个天!怎么又出了这一出!”苇声惊愕的一叫,“我从公社回来半路上倒是碰上他了,腮帮子鼓得跟吹猪的似的,招呼他一声也没见他反应,谁知道他是干这事去!”

王红卫接着说:“所以我来问你贾高产情况怎么样,真离不开人还真得赶紧过去。我又没空,孙合作也忙,下午队里分菜,他离不开吧。赵常喜吧,一天都没见他的影。只好来找你,就你是个闲在人了。”

苇声差点跳起来:“我闲在个狗屁!我无比敬爱的王红卫同志,托你的鸿福,我成了闲在人了。你看见这一摊子了吗?鸭子,鹅——这是一群祖老爷,二百张嘴等着喂,二百个腚眼子往外拉,这还有鱼,还有虾,还有老鳖王八……问题是我的检查还没写呢,本来我准备晚上酝酿酝酿感情集中精力写一篇认识深刻、态度诚恳、感情丰富的检查交上去争取宽大呢!我都快忙死了……”

正有一群鸭子上岸来咄咄咄咄来觅食,苇声拾了个砖头核儿砸过去,鸭子们又一哄的下了窑坑。

“你跳啥跳!跳也没用,只能你去了,骑我的自行车。”王红卫类似下命令,“检查哪里不能写?病房里也能写吧?正好,一边跟贾高产交流思想一边写检查,说不定还能获得不少灵感呢。”说着禁不住一笑。

“我去,我说不去了吗?我能不去吗?我是罪魁祸首,我惹的乱子我担当!”苇声掷地有声。

王红卫在苇声的肩膀上猛地拍了一下:“好,是条汉子。明天我过去替你,咱们倒腾。”

傍晚的时候,苇声来到贾高产的病房,病房里只有贾高产一个人。

“三妮……走了?”苇声明知故问。

“走了。”贾高产情绪很稳定。

苇声很惴惴:“他爹没闹吧?我可担心死了。”

“没闹。闹什么?闹了他不丢人?”

“三妮愿意走?”

“你说呢?我劝她走的。开始她不听劝,我就吓唬她,说跟她爹回去我就要她,不回去我就不要她。她就乖乖地走了——她可真是个傻子。”贾高产说着笑。

“就这么简单?和平解决了?”

“是啊,就这么简单。”

苇声一点头:“我日,真看不出来你贾老师本事这么大。喔,对了。往后可不许再说三妮是傻子啊,人家三妮这是爱你,拿你的话当圣旨顶着了——你可得记住今天的承诺啊。”

“啥承诺?”

“你属老鼠的啊,丢爪就忘——三妮回去了,你可得要人家。”

“我当然要她,难道你还想要她?门也没有。”贾高产一副当仁不让的样子。

“你让三妮走,晚上不怕自己孤寂的慌?”

“不怕。你不是来了吗?我孤寂啥?我算准你秦卫生肯定会回来的——算准了吧,服不服?”

苇声点着头:“服,服。你贾高产不是贾高产,成贾半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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