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砰!砰!两声枪响

2018-04-15 作者: 我是小民
第40章 砰!砰!两声枪响

东庄、西庄与义和庄隔界河而望。Www.Pinwenba.Com 吧东西两庄在界河南,东庄靠界河更近一些,也就半里多路。义和庄在界河北,距离界河不过一里上下,方位大体处在废砖窑北偏东一些。东庄、西庄、义和庄三个庄子成掎角之势。

东西两庄历史渊源颇深。东庄历史悠久,因为地处微山湖西方圆百里之地进出微山湖的要冲,早在清中期以后就已经发展成为远近知名的集镇。经济的相对繁荣催生了几家腰缠万贯的土财主,土财主们克勤克俭不断地买地置屋逐渐地演变成了大小不等的地主,这些地主财主们后来又不约而同的想要培养读书人装点门面集资建了一所私塾学堂,若干年后,欧阳家居然出了一名举人。满清被民国取代之后,在外居官多年发了财的举人老爷又回到老家发展,一气买了上千顷良田从而一跃成为边界地区最有钱有势也最赫赫有名的地主。举人老爷甚至在官老爷那里也享有极高的威望,据老年人说边界地区无论哪一个县的新县长到任都会在上任之初亲自来东庄举人家拜谒,更不要说东庄所在的留县了。西庄的历史比起东庄来不知要短多少倍。东庄所在的地方原本是一片不长庄稼的茅草荒,举人老爷在村西立了一座规模颇大的砖窑,招来几十上百个流浪汉和本村以及邻近村子的破落户子弟烧砖瓦,少数几个娶了媳妇的窑工就在茅草荒那里搭建了几个窝棚作为栖身之所,久而久之,窝棚越搭越多就形成了后来的西庄。在那时的人的眼里,东庄是上庄富庄大庄,西庄是小庄穷庄下庄。再往后,东庄西庄的穷庄户世世代代互通婚姻,这东庄和西庄就更加形成了千刀割不断的紧密关系。

义和庄尽管在地理上和东西两庄相邻,但丝毫亲缘关系也没有。而且与土著的东西庄不同,义和庄是纯粹的外来户。上世纪初,煊赫一时的义和团被取缔之后,直隶山东等处的拳民们四处奔逃躲避官府和洋人的捕杀,有不少西北县人顺着大运河一路南下投到荒凉偏僻的南阳湖畔落下了脚。那时的拳民饥寒交迫、丧魂失魄早没了当日杀洋鬼子的英雄气概,为了生存,个别竟做起了偷盗抢劫的勾当,成了名副其实的"拳匪"。拳民的势力以南阳湖为中心洪水一般迅速向微山湖西蔓延开了,眼看要波及到东庄,东庄的三老四少们紧急召开会议决定"抗战"。此前,因为近湖一带偏僻荒凉,人烟稀少,典型的三不管地带,是湖匪和响马经常出没的地方。为了抵御湖匪和响马的骚扰和抢掠,东庄的土财主们出资在村周修建起了一丈多宽两丈多高的寨墙,寨墙外是又深又宽的壕沟,东西南北四座大寨门,寨门外拉起吊桥,寨墙的四个拐角还修建起了高高的炮楼。一开始,拳民们在湖西一带汹涌发展的时候,湖里不少村落的百姓陆续跑到东庄来住寨避祸。东庄因为有坚固的寨墙以及训练有素的庄户把守,又兼有西庄乡亲作为可靠的强有力的后援,硬生生把拳民拒在"寨门"之外。庄主告诫所有庄客,无论什么时候碰到西北县人务必先下手为强。庄主如此态度,庄客们无不遵从。有位庄客扛着头出庄到东北地里砍高粱,迎头一个问路的汉子。庄客一听口音不对,上去就是一头,拳民登时就一命呜呼了。出了人命,拳民不罢休,双方当天晚上就进行了一场血战,两边都又伤了好多人,但结果并没有哪一方取得了对另一方的压倒性胜利。为了不致仇怨结的太深,庄主提出和谈,答应了对方借地居住以及租地耕种的要求,这才有了后来的义和庄。因为有仇怨在身,义和庄与东庄西庄虽近在咫尺鸡犬相闻但除了收租交租之外很少往来,更不通婚姻,直至今日。至于冲突,过不上三年两载就会爆发一次的。

解放初的时候,湖西一带是划归鲁省管辖的。不久土改开始,土财主们为了不被划成地主纷纷弃地,大片大片良田无人认领。又不久,湖西一带重新划归苏省,紧接着开挖界河,东庄西庄义和庄竟鬼使神差给划分到了两省三县之中。而因为历史遗留的原因,界河以北靠近义和庄尚有东庄大队上百亩一块"飞地"。

这次的冲突就是因这块"飞地"引起。

河里无水,一时半会不能插夏稻,东庄大队组织了十几个平坟突击队突击平坟,李保家带了一支七八人的突击队开过界河来到"飞地"。

"飞地"那边坟头并不太多,有的也都是开挖界河之前东庄这边的祖坟,但因为十多年前跟义和庄曾对调过一次土地,义和庄的几座祖坟也给调进"飞地"来了。这事,回乡知青李保家一无所知。

李保家带着几个小青年正在平坟,义和庄来了个拾粪的老头。

"这几个坟头是义和庄的,不能平。"老头上来就嚷。

"义和庄的?你们的坟头埋我们地里干啥?"

"那不,我们地里边也有你们东庄的坟头……"老头指着不远处的几座坟头。

"你们种的地以前都是我们东庄的,我们当然能埋。"

"甭理他,只要在咱们一亩八分地里,管谁家的坟头?一律平掉。"

正有义和庄的一队民兵扛着枪唱着歌从附近经过:"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风展红旗映彩霞,愉快的歌声满天飞。mi sol la mi sol,la sol mi do re 。愉快的歌声满天飞--"

义和庄的民兵成天打靶训练,出操巡逻,搞的很像一回事。老头朝着他们招着手高喊了几声,他们排着队跑过来。

"这是你家的祖坟!这个是你老爷爷的,这是你大爷爷的,这是你二爷爷的,这是……"老头指着近旁的几座坟头对其中一位浓眉大眼的黑脸汉子说。

"妈的逼!来掘老子的祖坟,揍你们这些狗日的羔子!"黑脸汉子张口就骂,"谁是头儿?"

"我。"李保家站出来。

"滚走!领你的人快点滚走!"黑脸汉子瞪着眼。

"你打你的靶,我平我的坟,咱们井水不犯河水……"李保家理直气壮。

"这是老子的祖坟,还说井水不犯河水?"黑脸汉子一口一个老子。

李保家气不过:"不管谁家的祖坟,只要埋在东庄地里,老子就得平掉!"

"乖乖!你还称老子?我揍你这个孙子!"黑脸汉子拿枪托子捣了李保家一下,"上!把这几个小子都绑走!"

义和庄人多,不等李家宝他们做出反应,呼隆一声上来就把几个人擒住了,推推搡搡往义和庄走。

李保家抗议:"凭什么抓人!你们凭什么抓人!"

黑脸汉子照李保家脸上就是两巴掌,拧住李保家的耳朵就往前扯着走,李家宝的耳朵就是这个时候给拧伤的。

幸亏有个同伴正在附近杈子行里拉屎,他见势不妙没命的跑到河堤上来搬救兵。

这些情景是后来苇声听李保家亲口讲述的。

正在河底清淤的西庄社员们一听东庄的人被义和庄打了,扛起铁锨就往河堤上爬,爬着喊着。东庄那边在龙沟清淤的更是争先恐后。这样,几分钟之间在界河北岸就汇成了一支三四百青壮组成的大军,黑云压城一般向出事地点滚滚涌去,高举的铁锨在阳光下闪着寒光。

义和庄的民兵队看到如此大的阵势情知抵挡不住,要撤。为了迅速脱身他们将东庄的几个人全部放倒一顿猛揍。但到底一个倒霉蛋给东庄的几个拖住了,没能走脱,群情汹汹之下李家宝哪能禁得住大家痛下狠手?

义和庄的民兵队转眼之间就在义和庄社员们的支持下反攻过来,东西庄"联军"举着铁锨狂叫着迎上去,大战一触即发。

砰!砰!两声枪响。

现场一下子静了下来,人们都站在原地不再移动,屏住呼吸静待事态发展。

"卧倒!"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东西庄"联军"纷纷趴倒在地上。

就见一个中等个子干部模样的中年人风风火火从义和庄人群中走出来,一直走到两阵中间的一座大坟头上,双手放在嘴上对着东西庄"联军"喊话道:"东西庄的乡亲们--起来吧,起来吧--请你们先回家--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东西庄"联军"纷纷从地上爬起,紧接着发出齐声怒吼:"不走!"

"那我们就先走啦--恕不奉陪--"中年人回转身对着义和庄的人群招一下手,一个持枪的年轻人跑步出来对着他们的人不知说了些什么,义和庄的人们不情愿似的慢慢退了回去。

"嗷--嗷--嗷--"东西庄"联军"举起铁锨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中年人在持枪年轻人的陪伴下大步走过来了。

李家宝在苇声的搀扶下也走出了人群。

"把我们的人交出来吧。"中年人脸色凝重,"今天的事件很严重,希望你们回去后向你们的支书同志如实汇报、如实反映……"

"是你们的人先动的手,不是我们来人早把我们给揍死了!"李家宝脱下背心,"看看,看看……"

"回去我一定好好的调查清楚,该批评的批评,该处理的处理!"中年人抚摸了一下李家宝的后背,"我们也有人给你们打的不轻,算是扯平了,回去各人养各人的伤。平坟的事还是先放一放,我会尽快过去跟你们大队协商一下的。"

太阳已经落下去了。

正要过河的时候,苇声看见了队长。

"队长,来了水可得先把窑坑灌满。"苇声请求的口气。

队长摇摇头,叹口气:"就这点水,能让秧母田喝足就不错了。"

"你啥时候上来的?你也想打架?"苇声笑着问。

"哪一回跟义和庄打架能少了我?哪一回我不都冲锋在前?"队长打着手势,"咱祖上跟他们祖上有仇……咦?你的纱布呢?喔,对了,解了给那个那个他包上了。你小心伤口发了炎!"

苇声去找畚箕,赵常喜正在滩里寻找着什么。

"他妈的!光顾着去打架了,逮的那一头痣花鱼我记的扔这里了,你看,怎么也找不着了。"赵常喜有些遗憾。

"扔这里了?它自己不会蹦啊?说不准又蹦到河里去了……也说不定给狗衔跑了。"苇声说。

"真给狗衔跑就可惜了。这条痣花鱼少说也得七八两,你知道吗?痣花鱼就是鳜鱼,名贵得很,可好吃了。"

"走吧走吧。天可不早了,回家喝汤去。对了,你跟红卫、合作说了吗?还有高产。"苇声催促着。

"说啥?"赵常喜问。

"到我家喝汤去啊!不是你说的吗?"

"哎呀,我忘完了。刚才倒看见孙合作了,根本就没想起来这事。王红卫我是一直没看见,贾高产……嘿嘿,他那个臭老九……我又不会七十二变,怎么给他说?"赵常喜扛起铁锨。

"你这个家伙,笨死了你。你跟我走吧,估计奶奶早就烧好汤等着了。"苇声拉了一把赵常喜。

"我也不去了--他们三个等不到我就不开饭的。"

"不开饭就让他们等,看能等到天明不!今天你必须跟我走,要不,休怪我秦卫生不客气。"苇声举起满是泥巴的畚箕就要往赵常喜头上砸。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