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要打架,先把家伙扔了

2018-04-15 作者: 我是小民
第37章 要打架,先把家伙扔了

"来人了!他们来人了!"

"伙计们,做准备!谁上揍谁!"王红卫早就做好了部署,坝子小,百十号人站都站不下,王红卫分派了大约一半人马在外围负责警戒,苇声就在警戒队伍里,一直跟在王红卫左右。Www.Pinwenba.Com 吧

七八个年轻人拿着木棍扁担嚎叫着发疯般的闯过来,有认得的,说是艄公的儿子们和侄子们,带头的叫大头。

"怎么办?干不干?"

"沉住气,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咱们绝不打响第一枪。"王红卫很沉着。

"不能打!可不能打!"艄公追过来,死死的拖住大头。艄公不糊涂,西庄人多势众,他担心干起来儿子侄子们吃了亏。

"大大(爹),他们没怎么着你吧!"大头看着艄公。

"没有,没有……"艄公摇着手,摇着头,一边往后拽儿子,"等等,等等。我差人找支书去了,估计快来了。"

大头站住脚,与他同来的一帮兄弟站在他左右。这边扒坝子的也不再扒坝子,都聚拢过来站在王红卫身后。两阵对圆,严阵以待,双方都屏气凝神怒目相向着,没有谁向前跨越雷池一步。

东庄大队的支书还没来,不过,东庄那边的队伍越来越壮大,看阵势就要超过西庄这边了。苇声心里盘算:这毕竟在人家东庄的地盘上,现在要打架肯定占不了便宜了。偷眼看看王红卫,王红卫十分镇定,丝毫没有惧色。

"西庄的来挑事,扒咱们的坝子还打咱们的人,各位说,咋办!"大头发声了。

"打啊!"东庄那边群情激奋。

"我的胳臂都给他们拧断了!哎呦,哎呦……"艄公也于此时夸张的呻吟起来。

那边开始骚动。

"听好了!过会打起来,都不许后退,谁往后退一步谁就是孬种,是大闺女养护的(骂人话,即黑孩、私生子、没爹的)!看到了?就逮那个带头的狠揍!妈的,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竟然说咱是来挑事的!"王红卫战术意图很明确:打蛇打七寸。

苇声没见过这阵势,开始还有点打怯,听见王红卫如此说话怯意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坝子小,他们人多也展不开;还有,正义在咱们这边,他们是非正义的。"王红卫继续做着战前动员。

苇声突然在大头身边看到了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这个是谁啊?喔!对了,是李保家,带头扒举人家祖坟的李保家。李保家好像也认出了苇声。两个目光相遇,对视了片刻,苇声心中一动:我们是敌人吗?真干起来,我手里的铁锨会拍在他身上吗?他手里的家伙会砸向我吗?正不知如何裁处,大头他们拥过来了。

"准备!按我说的办!"王红卫一脸冷峻,"把家伙扔了!不要伤了人!"王红卫说着把手里的铁锨往河里一耸。

"他们手里有家伙!咱不吃亏吗?"

"他们手里都是扁担木棍木叉子,打起来咱吃不了大亏。咱手里都是铁锨,会出人命的,扔!"王红卫冷静的下着命令。

"好!扔!让他们!"一阵乒乒乓乓,铁锨都扔进了河里。

"哈哈哈哈!看见了吗?西庄的孬种怕了!缴械了!投降了!"大头在那边放纵了笑了好几声。

双方相距已经不到十步了。

苇声感觉血往脑门上撞,这是他长这么大以来受到的最大的蔑视和侮辱。

"谁说我们孬种!"苇声挺身而出走了出来,"我们带铁锨来是来扒坝子的,不是带来打架的。我们把它们扔了不是投降,是不想伤人!"苇声大义凛然、义正词严。

"这不是天天跑步的那个吗?是个头儿啊!"

"一看也是个能豆子货(爱逞能的人),欠修理!"

对面人群的议论苇声听得真真切切。

"要单练吗?好,我陪你!"大头走过来,"你们扔了,我们也扔!"

大头手里拿着木叉子,他一扬手,苇声以为他是要扔掉,没提防木叉子照着面门打过来,苇声躲闪不及,木叉子结结实实的打在了头上。

"揍他--"王红卫喉咙都撕破了。

"住手!"一声断喝。

"支书来了!""支书来了!"……

"西庄的社员同志们--父老乡亲们--老少爷们们--"支书声如洪钟,"要打往我身上打!……"

苇声感觉地转天旋,他捂着头倒下了。

"兄弟!兄弟!没事吧?你没事吧!"

苇声感觉有人把自己抱在怀里,他半睁开眼,是李保家。

"好兄弟!你没事吧?"李保家一脸关切,"哎呦!头打破了!"

苇声头疼得厉害,他强忍着坐起来,摇着头:"没事,没事。"

李保家站起来,指着呆立一旁的大头,厉声道:"谁让你下的手?嗯?谁让你下的手--"一把夺过大头的木叉子奋力掷向河里,飞起一脚将大头踹了一个趔趄。

"都把家伙给我扔了!"李保家红着眼睛。

"先包上头。"王红卫一把扯下穿着的背心,过来蹲在苇声身边,回头招呼着,"过来两个!背着上医院!"

李保家抢过来:"交给我!我去!"不由分说将苇声背上身。

"你,还有你!跟过去,倒腾(轮换)着背!"王红卫不放心,大声支派着。

"兄弟,忍着点,忍着点,这就到医院了。"李保家汗出如浆,呼哧呼哧地喘着气。

"放下我,我自己能走。"苇声挣扎着。

李保家只是不放:"老老实实地趴着,不要乱动!"

"这不是西庄的那个知青吗?"卫生员认出了苇声,"磕的碰的?"

"啰嗦啥?快点消毒,包扎!"李保家催促着。

"这么大口子!"卫生员清洗着伤口,"这么不小心!……多俊的小白脸……怕要落伤疤了!"

包扎好了,李保家心情轻松了,他抚着苇声的头:"好些了?"

"好了好了,走,快点走。"苇声站起来。

"哪里走?躺床上去,打吊水。"卫生员一指病床。

"打什么吊水?不是包好了吗?"苇声指着头上缠着的纱布。

"得打消炎针!不消炎,过会子就肿成猪头了,眼也肿合缝了。"卫生员说的挺直接。

"不会吧?"苇声认为卫生员是吓唬他。

"又没带打吊水的钱?"卫生员提起上次打针的话头。

"需要打就有钱,不需要打就没钱,那回没打吊水我现在不好好的?"苇声犟起来了。

卫生员白他一眼,又看看李家宝,征求的口气:"你看--"

"打!快点打!花多少钱我掏。"李家宝用手抹着脸上的汗。

苇声被护送着回到家已经半下午,爷爷和奶奶正在焦急地等。

"是哪个龟孙羔子打的咱?我去上门骂去!"奶奶心疼的直掉泪。

爷爷气的背着手直转圈:"日他奶奶!我去把他家的锅砸了去!"

奶奶端出来给苇声留着的饭,苇声看了看,说不想吃,想睡会觉。奶奶用蒲扇扇了几下小木床上的床席:"也好,好好的歇几天,养养伤吧,这一阵子可是累得够呛。"

苇声躺在小木床上望着凉棚上的丝瓜秧:"这家伙生命力是真顽强!"赞叹了一回,迷迷糊糊睡着了。

恍惚中有人来了,苇声睁眼一看,小木床周围好几个人正俯身看自己。这几个人苇声都认的,有队长,有王红卫、孙合作,有李家宝,另外两个是东庄大队的支书和抡了自己一叉子的大头。

王红卫和孙合作将苇声扶起来。

"今天我们是来负荆请罪的。"东庄的支书个子挺高,黑红脸膛,四十岁上下,大背头,态度很诚恳,"是我们输理,不怪你们。特别动家伙打伤人,全是我们的错。去,大头,好好的给苇声道个歉。对了,我先道个歉。"

大头对着苇声恭恭敬敬的鞠了个躬。

"我们东庄和西庄是一家,一家人不打一家人,更不能动不动就操家伙。大头这小子是个愣熊,来的时候我真想给他脊梁骨上绑几根棘条让他接受个教训。"东庄的支书侃侃而谈,"今天的事红卫做的很好很好,打架情愿吃亏也不动家伙,是条好汉,你们西庄的小青年都是好汉,就今天这事看,你们西庄的年轻人就很值得东庄的年轻人学习。你说是不是?李家宝。"

李家宝点点头:"当时我看见他们把铁锨扔了心里就服气了。"

东庄的支书又看一眼大头:"你这个小子!当时咋想的?还以为人家是胆怯了?拿着家伙打人家一个赤手空拳没有防备的人,你这家伙才是真胆怯!"

爷爷和奶奶看着东庄的支书一直批评大头,气早就消了,这时候奶奶反倒替大头说话了:"谁家的孩子看见亲爹受屈了能坐得住?就甭再批评孩子了。"

东庄的支书他们告辞走了,队长、王红卫和孙合作将他们送到大柳树下又折回来。

"苇声,今年养鱼要是再获得大丰收,你是天下第一功。"队长对苇声的付出给予了高度评价,"都有你这样的劳动热情,八年不下雨也不怕,光是流的汗也够浇庄稼的。"

都嘿嘿的笑起来。

又说了一会子话,苇声了解了刚刚过去的这场冲突的前因后果:东庄筑坝子不是为了拦水的,河里水浅已经不能行船,为了方便老百姓过河,东庄大队这才派人筑了一道低矮的小坝子。西庄去人扒坝子大械斗一触即发的时候,东庄的支书及时赶到控制住了局面,并且当场向所有在场的人做了解释,最后坝子也没扒掉王红卫就带着社员们回来了。东庄的支书随后就到西庄来找到了队长,双方都做了诚恳的自我批评并达成谅解。东庄的支书说坝子确实把水拦住了,现在坝子那边是蓄了一些水但即使扒了坝子恐怕也流不过来许多,因为西庄这边龙沟淤积严重河床较高,要想把水引一些过来必须尽快清淤。东庄的支书还表示,如果西庄决定清龙沟,东庄愿意出人帮忙清理东庄那段龙沟,坝子在清淤后随时可以扒掉。

李家宝他们来看望受伤的苇声带来了五十个鸡蛋和四斤白糖。奶奶烧了半锅开水,煮了六个鸡蛋,拿四个黑碗摆到案板上,倒上开水,又分别往碗里放了一撮白糖,拿筷子来搅拌了几下,招呼道:"来来来,喝碗白糖茶吧。"

太阳似落似不落的时候,三妮来了。三妮端着个面瓢,面瓢里有二十个鸡蛋。

"你逞什么英雄好汉?看,挨打了不?"三妮摸着苇声头上的纱布。

"谁逞好汉了?碰上二愣子了!"苇声一想起被打的一幕就头皮发紧。

"往后可不要充露头青了!没啥好处。枪打露头鸟。"三妮很心疼的样子,"还疼不?"

"不疼。一点都不疼。"苇声轻松地笑笑,似在安慰三妮也似在安慰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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