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三妮送来十个鸡蛋

2018-04-15 作者: 我是小民
第17章 三妮送来十个鸡蛋

苇声回到家的时候太阳都快落了。Www.Pinwenba.Com 吧

本来苇声上午就要回家的,位笙一再挽留,几个女的也都拉扯着不让走,苇声见走不了就住下了。

位笙到代销店买来一瓶白酒。

"都得喝!"位笙对几个女人说。

"喝就喝!"女人没有一个示弱。

都给苇声干,苇声喝的偏多了一点,有些上头,几个女人也喝的面如桃花,特别被称为西施的那位在酒精的作用下看上去比最美最美的电影演员还美。

苇声告辞回家,位笙送出好远。

"没什么好送的,我们这里最优质的烤烟叶,整的,你回去自己碾吧" 位笙将一个大纸包塞到苇声的车兜子里,附在苇声耳边,小着声,"一点私货,千万不要声张。"

位笙不抽烟,但他没推辞,他想到了爷爷。

苇声没有先去给赵常喜送自行车,赵常喜是个烟鬼子,没烟抽的时候,树叶、豆叶都拿过来卷,简直是饥不择食。苇声担心烟叶给赵常喜"没收"了或者给他硬扒了皮。

"爷爷,你抽抽这烟叶咋样?"苇声将纸包递给爷爷。

"这烟叶好!"烟叶金黄油亮,爷爷拿出一片来看了又看嗅了再嗅,喜欢的了不得,"集上一块钱斤也买不来。"

"老头子这下子可有事干了!有烟抽了,烟袋还能离了嘴儿?"正在择菜的奶奶眯着眼笑。

"苇声,买这么多得花不少钱吧?"奶奶想起来问了。

"没花钱,这是朋友送的。"苇声说着已经骑上车子。

"别在庄里停太久,我这就烧汤(做晚饭)。"奶奶喊道,"就烧菜糊糊。"

"好嘞!"苇声答应着,车子早飞远里去了,坎坷的小路将车子颠的乱蹦,车铃铛"叮铃铃"不停的响。

这几天,奶奶差不多天天都去麦田里面挖野菜,回来就烧菜糊糊喝。

奶奶烧的菜糊糊苇声特别喜欢。

奶奶烧的菜糊糊不光绿莹莹透着可爱而且咸淡适宜爽滑可口,喝进嘴里,齿颊生香,两碗下肚,浓郁的野菜香就一直浸润到五脏六腑里,全身上下从头顶到脚跟没有一处不熨帖。

"奶奶,等我回了天津就把您接过去,专门给我烧菜糊糊。"苇声一边喝一边抬头看奶奶。

"你不是要在农村干一辈子吗?"奶奶笑着。

"嗯,嗯……"苇声不好意思的笑了两声,捧起碗,一阵喝完。

"还喝吗?"

"喝,奶奶。"应该是第三碗了,苇声将饭碗递给奶奶。

"我知道你喜欢,特意多添了半瓢水。"奶奶给苇声又舀了满满一碗。

"我倒是想跟着你到大城市里享福去,就怕活不到那个时候。"奶奶接着刚才的话题,"还有老头子,聋三拐四的,你看能出门吗?"

爷爷正吧嗒着抽旱烟。

爷爷吃饭有个习惯,总在别人吃饭的时候蹲在一边抽烟,等饭凉的差不多了一袋烟也抽完了这才凑到案板跟前来,西里呼噜一阵吃喝,前后不过三四分钟,比当兵的吃饭都快。

爷爷将烟袋锅往鞋底上磕了两三下:"真是好烟!饭顿一支烟,赛过活神仙。"

"就你会改!人家都说是饭后一支烟,赛过活神仙。"爷爷的饭碗还在锅台上,奶奶伸手端了放在案板一角。

说话间,苇声第三碗又喝完了。

苇声打了两个饱嗝。

"苇声,你天津的奶奶也烧菜糊糊不?"奶奶将苇声的碗筷收拾了放进紧靠灶台的大陶盆里。

"烧。"苇声点点头,"奶奶多数时候是自个儿搭公交车到市郊去挖野菜,有时候爷爷也去。"

"好喝不?"

"好喝--还是不如您烧的好喝,奶奶。"

"看你这孩子说的。"奶奶一脸受用,"赶明儿我给你烧面筋汤,好不?"奶奶看着苇声,征求意见的样子。

"还用野菜吗?"

"原是,现在哪有别的菜?"

"好好好……"苇声夸张的点了好几下脑袋。

过了大概半个月,正是惊蛰前后。

村子东南距离小河最远的那块地有五十多亩,最高亢也最贫瘠,前几年旱改水因为代价太大,队里将那块地留做了旱田,专门栽春红薯。

该是红薯育秧的时候了,薯炕就在打麦场猪舍那边。

爷爷是育薯秧的好手,每年红薯育秧的时候一定要亲临指导的,这样的事不用说,苇声自然会跟着。

男劳力都还在河工上,育薯秧的都是青壮女劳力。

二三十岁的大姑娘、小媳妇们在一起干活,热闹程度是可想而知的。

"苇声,送几把稻草过来!"

"苇声,端一铁锨杂肥过来!"

"苇声,这里有两块大坷垃,拿榔头来砸了!"

苇声好支使,这个喊那个叫。苇声乐此不疲,有叫必应,一刻不停的来来回回跑,两天功夫,苇声跟她们都混熟了。

天气明显暖和了,苇声注意到通往窑坑的小道上、窑坑周围、生产路边的野草丛里触目可见若隐若现的新绿。

窑坑里的水位又涨高了一些,而且水格外清亮,蓝色的天幕白色的云朵倒映在不规则的塘面竟如一幅色彩明丽但不太规整的画卷平铺在窑坑里,不少小鱼儿在水里自由自在的游来游去。

苇声天天都要围着窑坑转两圈似在寻找什么,有时候他还会半蹲在窑坑坑沿上往水里注视一阵子,有时候他还会仰脸对着大柳树呆看一阵子。

苇声在寻找什么,盼望什么呢?

"奶奶,不是春天来了吗?柳树还不发芽?"苇声终于憋不住。

奶奶扳着指头:"柳树发芽?最快最快还得半个月。"

"我种的藕呢?再过半个月能出来吗?"

奶奶笑了:"再两个月也出不来。得立了夏,现在水还凉的很,出不来芽。"

但苇声仍然天天围着窑坑转。突然有一天,苇声发现窑坑周边的芦苇茬冒出紫红色嫩芽来了,田里的麦苗也高出田埂了,大柳树上的柳条儿也变柔了、变成浅绿了。

苇声知道,真正的春天就要到来了。

这天傍晚,正在吃晚饭,三妮端了个面瓢来了。

"赶明儿就是清明节了,您咋没插柳枝?"三妮盯着门框看。

"忘了忘了。"奶奶忙着说,"苇声,回来你去折几根柳枝去插在门框上。"

"你瓢里边端的啥?"苇声问三妮。

"鸡蛋。"三妮将面瓢送到苇声的脸前头。

"给我送的?"

"你长得俊!--我给二奶奶送的,赶明儿过清明,煮着吃。"

"三妮,你可真是多事,往这送鸡蛋干啥?你家姊妹多,端回去吧,你们煮着吃。"奶奶说什么都不收。

"二奶奶,鸡蛋还真不是专给您送的。"三妮嬉笑道,"苇声兄弟从来到咱这,一个鸡蛋毛可能还没吃上,是送给他吃的,您老人家就收下吧。"

奶奶不再推辞:"没喂鸡,哪里来鸡蛋吃?"

"你看这荒郊野外,也没法喂鸡,就是喂几只鸡也不够黄鼠狼吃的!"三妮将鸡蛋拾到了大黑碗里,笑道,"就十个,您可甭嫌少。"

三妮说了几句话就走了。

"奶奶,你也喂几只**。"

"喂倒是能喂,在这野地里,有的是活食吃,鸡也肯定多嬎蛋。就是黄鼠狼没法招呼(防备),喂来喂去,最后都喂到黄鼠狼肚子里去了。前年我喂了十好几个呢,哪等到嬎蛋了?全给黄鼠狼拉走了。"

苇声很义愤填膺:"黄鼠狼就没法治吗?"

"有法。黄鼠狼最怕狗,有狗看着鸡窝就没事。"

"您怎么不喂狗啊?"

"狗忒能吃,比你爷爷吃的都多。"

苇声听见奶奶这么说,看看正倚着门框抽烟的爷爷笑了笑。

"黄鼠狼也吃鸭子吗?"苇声想起要喂鸭子的事来。

"吃!黄鼠狼最喜欢吃鸭子。"

苇声沉默了一小会:"黄鼠狼也吃鹅吗?"

"鹅?黄鼠狼不敢招惹鹅。鹅的嘴厉害,逮着黄鼠狼能扭个半死。"

"鹅吃啥?"

"草、菜、小虫、田螺河蚌、小鱼小虾……啥都吃。"

苇声点点头,他有了自己的打算了:"小鸡小鸭啥时候有卖的?"

"鸡,三七二十一;鸭,四七二十八。赶明儿才是清明节,头炕鸡也就刚上炕,头炕小鸡苗出炕最快也得三个星期,鸭子比鸡还得晚几天。"

苇声不再问了。

生产路南与窑坑大致对着的那方空地是水稻秧板田,秧板田在半个月前就犁翻过了。

该育春稻稻秧了。

大队的翻水站在废窑西边里把路远河边,通往大王集的大干渠在村西紧贴着村子通过,大干渠东来的第一道支渠和第一条生产路就是窑坑南边的水渠和生产路。

清明过后的第三天,苇声晨跑回来站在废窑顶往南一望,秧板田那边明汪汪一片水色了。

苇声下了废窑没进屋,他小跑着过了窑坑,一直到了生产路上。

水渠里的水几乎要出岸了,向南去的毛渠木闸门高高提起,清清的流水在闸门口打着深深浅浅的水旋"吱溜吱溜"的叫唤着。

苇声往东走了十来步过了拦水坝到了水渠南岸,他蹲在闸门口饶有兴致的看漩涡。

有个骨瘦如柴的老汉扛着铁锨顺着水渠过来了,是放水员。

"啥时候能上足水啊?"苇声站起来指着南边的秧板田。

"也快,半上午就差不多。"老汉将铁锨往地上一插,脱下破草帽垫在屁股底下坐了。

老汉摸出旱烟袋,装上烟叶,点上烟。

"一春天没下雨,地旱的都冒烟了。"老汉端着烟袋杆,"吭吭吭吭"一连咳了好几声。

"现在育稻秧,啥时候栽?"苇声蹲下来,用草棒在地上乱画着。

"这是育春芽子,到小满就能栽。"

"夏稻啥时候育秧啊?"

"夏稻?你是说麦茬稻吧?五一劳动节育秧,等麦子收下来再栽。"

"春稻田留在哪里了?没见还有空地啊!"苇声又提出疑问。

"那不?那就是留的……春地。" 老汉咳了几声,脸憋得绛红,抬手往东边指了一指。

苇声顺着手指往东看看:"哪儿?哪还有空地?"

老汉笑了,苇声看见他的门牙缺了两颗:"你们这些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还真对了--春地夏地都分不清,怎么搞生产?"

苇声一头雾水,疑惑的看着老汉。

"界沟这边的那块苕子地就是春地,看见了不?过不几天就该开花了。"

"那块地种的苕子啊!我还以为是豌豆呢!"苇声不好意思笑笑。

"苕子是啥样子,豌豆是啥样子?差多了!"

老汉将烟袋往身边的树身上磕了两下:"苕子是青肥,等栽稻了,大拖拉机一耕全都掩到地底下了,水一灌一沤不是好有机肥?这样地才能保住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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