苇声没去过绛侯大队,但他知道绛侯大队属于公社的西南管区应该在公社驻地的西南方向。Www.Pinwenba.Com 吧
苇声有那么两个心眼,感觉走得差不多了,问问路吧。
"大爷,绛侯快到了吧?"苇声下了车子,问一位迎面过来的拾粪老汉。
"绛侯啊,这就是!"老汉扬起粪扒子指了指近处的一个村子,"你找谁啊?我就是绛侯的。"
"我找位笙,那个知青。"
"位笙?我认的。看见那片树林子了不?还有那片土疙瘩,还有那个高烟囱,那一排小屋--他就在那儿,我刚刚从那边过来,他还给我招呼呢!"
苇声按照老汉指点的路线很快走到了那一排小屋跟前。
小屋一排有十几间,与村子相距半里路光景,中间是一块开阔地。
有一间房门半开着,其他都上着锁,开着门的屋子里有女人嬉闹的声音。
"位笙--位笙在吗?"苇声试探着叫了一声。
"谁呀?"从门里伸出一个头来,是个女孩。
"是谁?"是个男人在里面问。
"不认识,你过来看看。"女孩说。
有个男人从里面走出来,苇声认得是位笙。
"你是--"位笙看看苇声,挠挠头皮。
"我是秦卫生!你不记得我了?"
"你看我这记性!欢迎欢迎!"位笙上来握苇声的手。
"来呀同学们,同志们!秦卫生同志来我们知青队视察工作来啦!快来欢迎!"位笙朝着屋里大声喊到。
里面陆续出来**个女知青。
"你就是秦卫生啊!位笙对我们说起过!"
"真帅!比咱的位笙可是帅多了!"
"可不!你看他皮肤真白,比咱女的还白!"
"这才叫书生气质!"
几位女知青七嘴八舌,上来就对苇声品头论足起来。
苇声呆笑着不说话。
"秦卫生,你是来这里选美的吧--姐妹们,女同胞们,都站好站好,请敬爱的秦卫生同志挑选!"说这话的是位大眼睛皮肤也挺白净的女孩子。
"挑什么!你西施不是自称咱姐们里边最美的美人吗?你跟他走得啦!"一位小眼睛胖胖的女孩子说。
胖女孩说了就跑,白净女孩在后边追,追着喊着:"你贵妃才是第一美人,你想跟他就跟他啊!"
其他女孩都拍着手乱喊:"贵妃,加油!""西施,加油!"
"我们这里热闹不?"位笙笑着问苇声。
苇声笑着点点头。
几个女孩子在外边热闹,位笙将苇声让到屋子里,苇声看了一圈:"就你一个男的?"
"我哪有这个艳福!他们都上河工了,我是留下来的唯一一个男人--护花使者!"
"我想你肯定不会上河工才来找你玩,你这技术员能上河工?"
"真给你说对了,我们还有不少烟叶没烘烤,趁现在这段时间天气好,又是空闲,抓紧时间上炕烤了,接着就该翻地了。"
"这三间屋子就是我们的仓库,刚才我们正在绑竿,你一来她们都借机撒疯去了,这群丫头片子!"位笙指着屋子里横七竖八散放地上的那些竹竿说。
苇声拿起一根竹竿,比量了一下自己的身高:"有一米半?"
位笙点下头:"就是一米半。"
屋子里烟叶味刺鼻,苇声掩着嘴咳嗽了两声。
"走,参观我们的烟叶炕房去。"位笙说着先出去了。
烟叶炕房在房子后边,距离房子几十步远,就是拾粪的老汉指给苇声看的有高烟囱的建筑。
在路上,位笙指着烟叶炕房近旁的大土丘说:"这就是绛侯墓。我们来之前,这周围百十亩全是荒地,是我们靠双手在这里垦荒并生产出优质烟叶的。"位笙颇自豪。
烟叶炕房里有架木梯子,通过梯子可以上到炕房的房顶。
位笙、苇声并排挤站在梯子顶端,透过天窗往远处瞭望了一会。
苇声说想去看看绛侯墓。
他们下了梯子,出了炕房,一直上到土丘的顶上。
"那个是条侯墓。"位笙指着远处另一个高大的土丘说。
"条侯是周亚夫吧?"苇声知道一些历史。
"是的。这两座墓都是衣冠冢。周勃、周亚夫父子两人都做过汉朝的丞相,所以被称为'父子两相国'。"
位笙又指着近处的一片树林:"这就是绛侯林,全是古柏,也不知有多少年岁月了。本来绛侯墓、条侯墓都有石碑,前几年给砸了,这片林子倒没砍伐。"
苇声唏嘘了一阵,指着不甚远处的河岸:"那就是沙河吧?过去看看?"
两个一溜小跑一直的上了河岸,河岸上长满了对掐粗又直又高的洋槐和白杨。
"好家伙,这么宽阔啊!比我家后的小河宽五倍也不止!"苇声一声赞叹。
"这沙河是黄河改道夺淮入海以后在皖北决口形成的一道支流,也正因为曾经过黄水的原因,这一带全是沙碱地,我们来这里之前根本就不长庄稼。这几年经过改造才好了一些,但庄稼仍然长不好,你看那些麦田是不是像花秃子的脑袋?"
苇声点点头:"听说过沙河的事--五里三诸侯,那两家诸侯在哪里?"
"都在沙河那边。"位笙指指河对岸,"那边是安国大队,那边是灌婴大队,还有,再往那边就是刘邦店--老百姓口里说的流氓蛋儿。听绛侯的老年人说,这几个村子成犄角型分布,本来是在一处的,是这条沙河把它们分开了。"
"他们还有遗迹存留吗?"苇声问。
"你是说安国侯和灌婴吗?没听说留下什么。其实,离这么近我也没去过,不知道。"位笙摇摇头,"秦卫生,你是不是很有访古的雅兴?你要是对这有兴趣不妨抽空儿到彭城去看看安国侯王陵母亲的墓,就在人民公园里。"
"你去过?"
"我当然去过,我就是彭城市区的人。"
"你们都是彭城市区的?"
"不全是,我们彭城来的包括我有六个,三男三女,其余的全是县城来的。"
苇声"哦"了两声,指着绛侯墓、条侯墓:"王陵母墓?有什么看的?不就像这两堆土疙瘩!"
苇声说到这里的时候,不由长叹一声:"哎!什么建功立业青史留名?有意思吗?到头来不还是一堆黄土,几根白骨?'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啊!"
"就是就是。"位笙接口道,"咦?秦卫生,你刚才吟的谁的两句诗?"
"唐伯虎的。"
"有学问。"位笙摇摇拇指,"所以,正像你说的,封王拜相、建功立业又能咋的!最终不也都淹没在历史的陈迹之中吗?特别周亚夫,当年多么英雄了得居然也跟穷苦老百姓一个下场--饿死。不见五陵豪杰墓,无花无酒锄作田。真是好诗啊!"
"你也有这么多感慨?"
"哪里是也有?本来就有。我们十几个已经决定扎根在这里一辈子不再回城了。"
苇声看看位笙:"一辈子?"
位笙点点头:"只要政策没啥大变化我是坚决不准备回去了,在这广阔的农村天地间不照样干好革命事业吗?你看眼前的豪杰墓不是给我们锄作田了吗?"
"你的觉悟真高!"苇声竖竖大拇指,"无怪你是知青先进代表!"
位笙自嘲的笑笑,摇摇头:"你不也是知青先进嘛。"
"呼呼"的起风了。
两个说笑着下了沙河大堤。
"真是巧事。我正不知道往哪里走,碰上个拾粪的老汉,一问,说是刚从你这边过去,你还跟他打了招呼--这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吧!"苇声想起了来时的情景。
"拾粪的老汉?哦!知道知道。你知道他是谁吗?远近闻名的三晃膀宗师--周铁掌!周勃的嫡系子孙。"
"他就是周铁掌?是有些与众不同。"
"哦?说说有哪些不同?"
苇声摇摇头:"只是感觉,说不出来。"
"既然是宗师,他还教徒弟吗?"
"他不收徒弟了,关门了。但他的儿子、徒弟们都在收徒弟,也就练着玩。你不知道,因为周铁掌的原因绛侯的习武风气可浓了,大人小孩、小媳妇、大姑娘全是架子手,都能走两趟子。"
"你呢?你们呢?"
"我们?我?你看看--"位笙说着,一阵摇身晃膀,分手、撩腿、劈掌、栽捶转眼几个来回十几个招式。
"这是'小五手'。"位笙收了势,微微喘着,接着口诵一诀,"顶天立地静寂然,复归无极大道显。浑沌初开立三清,洪钧仙祖一脉传,腰摇膀晃混元生,飞鸿展翅定乾元。生息玄妙谁参悟,太上老君留真言。"
"这两下子就喘了?"
"喘?再来两趟子就浑身大汗了!"
"周铁掌已经关门好几年了,他的大徒弟犯了反革命罪给逮了,周铁掌也受到牵连,从此不再收徒。"位笙一边走一边介绍,"他的关门弟子可是个厉害角色,现在省体工队深造呢!"
"你这是跟谁学的?"
"我?"位笙很神秘,"周铁掌的秘传弟子!"
苇声很羡慕:"还是你们这里好。"
"你想学吗?要想学就抽空过来,我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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