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苇声跑步出去了,还没回来。Www.Pinwenba.Com 吧"
"没回来正好,我又不是来找他……"
沉寂了一分钟也没有,苇声又听见三妮说:"二奶奶,我到那边去了!"
"吱呀"一声,门开了。三妮端着奶奶的针线筐进来了。
"你不是跑步去了吗?还没起啊!"三妮看见苇声,羞的一捂脸。
苇声打手势让三妮不要出声。
"裤子在那边箱子里,你自己拿吧。"苇声指指"桌子"上的箱子。
三妮扭着脸,一眼也没往苇声这边看。
"你不要看,我起床了。"苇声不好意思。
"谁看你!"三妮从箱子里拿出裤子,端起针线筐就要出门。
"回来,回来!"苇声小声喊着,"你的围巾。"
三妮停下来:"给我扔过来--要不是为它谁大老远的跑来给你缝裤子!"
苇声一扬手,围巾正好扔在针线筐里:"千万别说我没起床。"
苇声起来床,到屋后撒了尿,爬到废窑顶上掐着腰踢了几下子腿。
淡淡的炊烟从奶奶屋山上的矮烟囱里飘出来斜斜的偏向东南。
苇声望着炊烟出了会子神,这才慢慢从窑顶走下。
苇声没回自己的屋子,他一直的走向奶奶的屋子。
"三妮,这都过了年了,二十了吧?说婆家了不?"苇声走到凉棚底下听见奶奶问三妮。
苇声止住脚,立在门外用心听。
"说了,说了好几家呢。"三妮回答。
"定了不?定的哪里的?"
"没定--我都没相中。"
"为啥?"
"也不为啥,就是没相中。"
"你倒是要求高。"
"二奶奶,俺还真没啥要求,看着顺眼就行--可就是都看着不顺眼。俺说一句您老人家可不要骂,要是能像苇声兄弟似的惊喜伶俐俺咋能相不中?"
奶奶果真笑着骂起来:"龟孙妮子--你打俺苇声的主意?"
"我说您不要骂您还骂!俺不就是打个比方嘛!苇声还是个小屁孩,给俺俺还不要呢!"三妮认真的说。
"我还是个小屁孩!"苇声在外边听见,差点给三妮伤了自尊。
"要说要求,起先俺还真没要求--但现在不了,有要求了。"三妮接着说。
"有啥要求?老实巴交能过日子的就行呗!"
"不!"三妮坚定的说,"光能过日子还不行,还得识字,不能是个瞪眼瞎!--这是最起码的。"
"你不也没上过学吗?"
"就是因为这,我不识字可不能再找个不识字的!"
"三妮,咱庄家人,识字不识字有啥当紧?还不一样种庄稼。"
三妮笑了两三声:"二奶奶,你知道啥?我说你不信,不识字往后连个门都不能出--不怕您老人家笑话,那天我去公社开会连个茅厕都没敢去,门口写着字咱愣是不认得,一泡尿一直憋回家,裤子都憋湿了一片。"
苇声在外边听得直想笑:幸亏你憋尿,憋尿还非要去逛街呢!
"你也忒笨!你不认得,苇声不认得?你就不问问他!"
"您就甭提您那个好孙子了!俺问他他不光不给说还要俺憋着,说肥水不流外人田,要俺回家尿了卖工分--俺恨不得抓过来撕了他!"
奶奶笑的前仰后合:"你说的这些俺都不信!"
"您不信,等他回来您问问!"
苇声早在外边笑的掌不住了:"谁在背后说我坏话?我秦卫生是那样的人吗?"
苇声进了屋子,三妮正坐在窗下。
"你个坏蛋!能怨人家说你坏话?自己干的事自己不知道?"三妮团起手里的裤子砸向苇声,"好了!试试去吧!俺可告诉你,缝裤子的好事就这一回,往后再开了裆找你媳妇缝去吧!"
苇声笑着接了裤子:"我还没媳妇儿你叫我找谁?你倒是给我介绍一个。"
奶奶笑着也说:"三妮,你看哪个女孩子合适,给俺说说。"
三妮摇着手:"叫俺当媒婆?俺可不干--就叫他打光棍去吧!打一辈子光棍!"
苇声说:"好好好,你叫我打光棍,我就天天找你缝裤子,看看谁能熬过谁!"
"你不要脸皮啊!"三妮手一扬,一个什么东西朝苇声飞过来,苇声本能的一闪身,那东西砸到屋墙上,正巧奶奶掀锅盖拿水瓢往外舀热水,那东西刚好弹到了奶奶的水瓢里,咕噜噜在瓢里转了好几圈。
奶奶吓了一跳,看时,是自己做针线活的木顶针。
"龟孙妮子,你吓死我了!"奶奶弯腰拿起身边的烧火棍,"看我不打死你!"
三妮见惹了祸,站起来就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笑:"您老人家就煮了它当饭吃吧!"
下了十五,小学开学了,贾高产到小学做了代课教师,小学校有一间闲房子,贾高产搬到小学校住去了。
孙合作本来向队长申请去喂猪的,队长也答应了他,偏偏菜园的老园匠正好好的死了。菜园那边缺人手,孙合作被安排到菜园学种菜去了,菜园有一间小园屋,孙合作搬到园屋里去住了。
生产队办公室院里还有赵常喜和王红卫住着,但两个人也"分家"另住了。王红卫当了记工分会计,为了工作方便不受干扰,干脆把床搬进了办公室住去了。赵常喜还负责磨坊,只他还住在老地方没挪窝。
住是分开了但吃没分开,孙合作本来是"厨师","厨师"到菜园工作去了,他们的"厨房"自然跟着迁到了菜园。
没过几天,河工开工了,队里的劳力们上河工了,王红卫也上河工了。
苇声这几天一直没闲着,废窑周圈有两三亩荒地,地下全是些砖砾瓦块,苇声拿来铁锨、抓钩大干了两天垦出半分荒地,又用爷爷拾粪的畚箕到窑坑里挎了二三十趟肥沃的半干的塘泥改良了一下土壤,在爷爷的指导下点播上了几十株蓖麻。
苇声从来没出过长力也没干过重活,两天下来累的膀子和腰又酸又疼。苇声很痛楚,干脆躺在床上好好的休息一整天。
"种地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苇声在日记中写道,"不干不知道,一干吓一跳,农民伯伯真了不起。我决心向他们好好学习,接受他们的再教育,扎根农村,做一个又红又专的新型农民。"
不过,写是这么写,决心是这么下,苇声再看见铁锨和抓钩头皮就发麻:要真在农村干一辈子可就苦死了!
苇声心里郁闷。
"到哪里散散心去?"苇声在寻思,"几个小子都住得七零八落了,想聚在一起打个扑克都不容易了!"
"王红卫小子当会计了,牛逼了!--也上了河工了!赵常喜那里太吵!贾高产当了老师,学校是教学重地,去不得!只有孙合作那里还行,菜园里环境不错,也僻静,就是孙合作那小子结巴嘴,听他说一句话能替他拿劲死……"苇声想了一圈又一圈,没有一个好去处。
然而,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苇声忽然间想起一个人来:位笙。
"去绛侯大队找位笙去!他是烤烟技术员,肯定不会上河工--那里还有什么五里三诸侯,去了还能访访古。"想到这一层,苇声不由心花怒放起来。
吃过早饭,苇声跟奶奶说要出趟远门,到傍晚能回来也说不定。奶奶问苇声干啥去,苇声说是出公差,奶奶没再问。
一直的去找赵常喜:"赵常喜,借你的车子我骑骑。"
"干啥去?"赵常喜从磨面机旁的垫脚石上蹦下来。
"寄信去。"苇声想也没想,顺口答曰。
"我看你小子脸泛桃花,不会是交了桃花运吧--说!这回是寄情书去不?"赵常喜装腔作势。
"我交什么桃花运,交狗屎运还差不多!我是替奶奶走个亲戚。"苇声改口说。
"秦卫生!你还没学会说瞎话?走亲戚?正月都快出去了你还走亲戚?你小子不老实,肯定是寄情书去!"赵常喜说着话就在苇声身上乱翻。
苇声只是不动,任他翻。
赵常喜没翻到丝毫有价值的东西,不无失望地指点着苇声:"秦卫生,你倒是有备而来啊!"
"我这叫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
"完啦完啦完啦--该下家了!"有人大叫着提醒赵常喜。
赵常喜急忙又站到垫脚石上照看磨面机。
"你给我钥匙啊!"苇声将手伸向赵常喜。
"门没锁!车子没锁!你骑去!"赵常喜手一挥。
苇声屁颠颠的跑到赵常喜房子里牵出自行车来,一出房门抬腿骑了上去。
"苇声!"刚出了院门正要加速,有人叫了一声。
是三妮。
"看你穿的衣帽整齐,对相去?"三妮将背着的半口袋粮食放下来。
"去你的!你才对相去!"苇声也停下,一只脚支着地。
"甭再开了裤裆!本姑娘可说过了,不再给你缝了!"三妮理了一下刘海,笑着说。
"滚!净说不吉利的话--你不缝有人缝,我就不信杀猪头子(屠夫)死了就没猪肉吃了!"
"你--"三妮气的一咬牙,抡着巴掌上来了。
苇声骑起车子就跑。
"你媳妇的逼,你跑了猪也跑不了圈!回来你等着--"三妮在后边追着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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