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有个女孩名叫三妮(2)

2018-04-15 作者: 我是小民
第11章 有个女孩名叫三妮(2)

苇声在案板上写春联,爷爷蹲在对面看,苇声每写一个字爷爷都会赞一句"真好"。Www.Pinwenba.Com 吧

"爷爷,你认得字?"苇声故意问爷爷。

爷爷摇摇头。

"你咋知道我写的好?"

"你比他们写的都黑!"爷爷砸着嘴。

"那是他们用墨少,为了省墨汁。"

爷爷将苇声写好的春联一幅一幅小心的摆在地上晾着。

"你还没写'出门见喜'!"爷爷看见苇声往笔帽里面套笔头。

"出门见喜?"苇声很吃惊,是没写这几个字,但是爷爷不是不识字吗?他怎么知道我没写这几个字?

"老头子自己不认的自己,就这几个字认的准。"奶奶正在倚门做针线,接过去说。

"二婶子,做活呐!"门外有人向奶奶打招呼。

"你跑这么远干啥来?"

"找苇声帮忙写对子,刚才碰见他买墨汁。"

"进屋来,进屋来。"

"苇声,你得叫三大爷。"奶奶提醒苇声。

对村里的人,苇声马马虎虎都能认的,但是名字叫什么、该怎么称呼苇声基本一无所知。

苇声写春联的事很快传遍西庄,都来找苇声帮忙,人多地方窄,凉棚底下也站着不少人等。

奶奶喜的合不拢嘴,爷爷高兴的蹲在苇声对面看,眼皮都不眨一下。

这下苦了苇声,一上午除了上厕所,连个窝都没挪

下午接着写。苇声估摸着,就是再没人往这送红纸,光是手头上的这些也够写到天黑的。

墨汁写完了,苇声掏钱叫一个半大孩子跑到代销店买了两瓶来。

一直写到除夕正当晌午,苇声累的腰酸背疼,脖子、手脖子都快要拧筋了。

苇声累了,奶奶做午饭的时候,苇声躺到床上休息去了。

"二奶奶,苇声哥在家不?"

"这是谁?"苇声心里想,他关掉收音机,一咕噜下了床。

"是三妮啊!你找苇声……"

"我想请苇声哥帮忙写对子。"

苇声一听见"写对子"三个字就头疼,但他还是出去了。

"苇声哥--"是王三妮。

奶奶看看苇声又看看三妮:"三妮,你不能喊哥哥,你还是个当姐姐的哩。"

王三妮说:"还是喊苇声哥喊的顺当。"

"毛笔刚洗过。"苇声说。

"你就受受累吧--谁叫你是高中生呢?"王三妮不拘束,"我就是上个小学二年级毕业都不来麻烦你,跑这半天路,你觉的我想来啊!"

"小妮子疙瘩,有你这么求人的吗?"奶奶笑着嗔王三妮。

案板上有奶奶切的菜,王三妮两下子扒到菜筐子里,对着苇声:"快点快点,写的慢了你得管饭!"

苇声一边裁纸一边对三妮说:"明天上公社,你可不要起晚了。"

三妮说:"要不为这事,我都不到你这里来了--以前写对子都是找俺二哥。"

三妮说的二哥是她家的堂哥,在小学校当民办教师。

"你这边一开张,二哥那边立马就不发市了--都送你这来了,都说你比二哥的字写的黑。"三妮笑吟吟的说。

苇声也给她说的不由一乐。

"苇声哥,到公社得二十里路,两个小时也跑不到吧?"三妮看着苇声。

"这个小妮子,越说你是姐姐你越是叫哥哥,这可不行!"奶奶又给三妮做纠正。

"我就这么喊,有你老太太啥事?"三妮故意气奶奶。

苇声说:"小心小心,小心刀子割了手!"

"苇声,八点开会,咱不六点就得动身!"三妮总算不叫哥了。

苇声跺了几下脚:"忘了,忘了!"

"忘啥了?"三妮看着苇声。

"原想着叫赵常喜留下个自行车的!光顾着写春联,忘干净了!"

三妮手一拍:"我也忘了,我也忘了。"

苇声看一眼三妮。

"我忘了你会骑洋车子了!这下可好了,不要跑路了!"三妮笑嘻嘻的。

"二哥有一辆破洋车子,回家我就去借。"三妮说的二哥就是做民办教师的那位堂哥,他家的那辆破自行车可是整个西庄唯一的一辆自行车。

"那可是他的宝贝,你能借来?"奶奶摇着头。

"一准能!"三妮说的很肯定,"我借来车子,你带着我。到公社得多长时间?"

"二十里路……最少最少也得一个小时!"苇声思考了一下。

"那就好,明天六点半我在庄头等你--六点半是几点啊?"

苇声开个玩笑:"晚上你就甭睡觉了,起晚了我可不等你。"

"那好,广播一响我就起,晚不了吧!"

"那是晚不了,广播响才五点半。"奶奶说。

"喔!有办法了,广播六点就拉鼻儿(报时)--刚才最后一响,是北京时间,六点整。"三妮学着说了一句北京话(普通话),自己先笑翻了。

奶奶笑着指着三妮骂:"看你神的!还有两个心眼子!"

要去公社开先进知青代表会,苇声激动地一夜没睡好。

四面八方传来的"劈劈叭叭"的鞭炮声从过了半夜就几乎没停过,鞭炮声里还不时夹着"咚!咚!"的震天雷的爆炸声。

苇声再也睡不住,看看时间,差十几分钟到五点,干脆起了床。

站在窑顶举目四望,四野里尚夜气沉沉,数不清的星斗兀自在晨光熹微的天顶闪烁。鞭炮声越来越密集,声声嘹亮的鸡鸣混杂其间不再显得孤单。

时间早,本来不准备晨跑的苇声临时改变了主意,他跑下废窑,跑上河堤。

苇声跑到拐向东庄的路口时感觉村子里很嘈杂,木底毛窝(芦花编制)走在冷硬路面上发出的"嘎叽嘎叽"声更是不绝于耳。

"都起这么早啊!"这种现象苇声从没遇到过,他很惊异,不知东庄发生了什么事。

因为有任务,苇声跑到小学校马上折回来,回到家才过去二十多分钟。

奶奶已经起床了,她正在往凉棚底下铺席片。

"奶奶,这是干啥?"

"今天大年初一,过会子庄里会有人过来磕头,不铺上点东西还能让人家跪到地上?"

"磕头?磕头干啥?"

"多少辈子传下来的老俗礼,磕头拜年。用不了多大会他们就过来了。"

"哦!磕头拜年啊!"

奶奶点点头:"你不是还得开会吗?我给你先下两碗扁食(水饺),吃了再去,身子也暖和--大年年的,到街上拿着钱也买不着吃的!"水饺是奶奶除夕晚上包好的。

苇声洗过脸,回到自己屋子里去换衣服。

苇声有一身七八成新的蓝色咔叽布裤褂,是上高中那年爷爷出钱给做的。苇声平时不舍得穿,再加上本来就做的肥大些,在天津的时候一年也就穿个十天半月,来插队几个月了还没穿过一次。

苇声将蓝咔叽从枕套里掏出来,衣服叠的板板整整,打开来一看,挺有型的。苇声轻轻抚着它,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苇声先将裤子蹬上,站起来一提:不好,裤腿短了二指!腰里还好,不太紧。

苇声又穿褂子,也不好,又紧又小。

苇声这才意识到来乡下的这几个月,个头竟长高了这么许多。

苇声扣好扣子,扣好风纪扣,拿来小镜子照照,对着镜子笑笑。头发有点乱,拿来小木梳梳了好几下,又拿手掌这里拍拍那里按按,再照照,嗯,差不多了。拿钢笔来别在了褂子左上衣兜里。

奶奶喊苇声吃饺子。

苇声答应着似一阵风飘到了奶奶跟前。

"哎呦!"奶奶打量着眼前的苇声,惊叹一声,"我的好孙子!可真是一表人才!过两年说媳妇儿肯定不愁!"

苇声腼腆的笑一笑:"奶奶,我先给您磕头拜年。"

苇声就要跪下,奶奶赶紧扶住苇声:"磕头只咱乡旮旯里兴,你们大城市里可不兴,不能磕不能磕,地上也脏。"

看见苇声犹豫,奶奶又回身指指当门墙上贴的**像:"**可说过,磕头是老封建,老迷信!你看,**可正看着呢!"

"您刚刚不是说,过会他们都来磕头吗?"

"来,过会准来。老俗礼嘛!不可能说不兴就不兴,这几年都是五更天就起来,偷偷摸摸的,不要公社里来的干部逮着了就行。"

正说着,听见窑坑那边有人声。

"呶,这不,过来了。"奶奶说着就迎出门。

苇声跟在奶奶后边走到凉棚底下,过来的是十几个十二三到十七八不等的大孩子、半大孩子。

"二奶奶、二爷爷,给您拜年了!"孩子们来到凉棚底下喊着叫着跪下就磕头。

苇声也跟着跪下磕了头。

苇声爬起来,看见奶奶手里不知啥时候多了一个小柳条筐。

"来来来,吃葵头籽儿(葵花籽)!"奶奶抓着筐里的葵花籽往孩子们手里送。

孩子们有的躲闪着不要,有的伸手接过去。

孩子们没停留,轰轰隆隆回去了,还有的打起了口哨。

苇声看看昨天下午还在窗户上挂着的两个大葵花不见了,这才明白奶奶是留着它们过年招待来拜年的孩子们的。

一阵子闹腾,水饺都快凉了。

苇声西里呼噜一气吃了两碗。

苇声打了两个饱嗝,看看手表:"奶奶,我得走了。"

苇声又走到爷爷床前,大着声:"爷爷,我去公社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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