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长接着说:"是这样,会计确实忒辛苦。Www.Pinwenba.Com 吧你甭看着他一天到晚咯吱窝里夹着记工本子各处瞎转悠,其实比你剜地打坷垃辛苦的多。你剜地打坷垃的,放工回家能歇着,会计回家可不能,还得打灯熬夜把一天的账算出来,不就是为了少出错误吗?"
"原是,原是。"不少人附和着。
队长又说:"今儿个选会计其实是给会计选个帮手,专门跑腿记工分。大家伙再嚓乎嚓乎看谁合适?"
"甭卖关子了,你就说说吧!"不知是谁对着队长嚷了一句。
"那不行,得大家伙说了算。"队长说。
"你也得提个候选人啊?让大家伙闭着眼怎么选?"
队长笑了:"那我就说了,回来大家伙再投票。"
队长提议让王红卫为候选人。队长说王红卫有知识有文化,又年轻,又是下乡知青,跟谁都没有特殊关系,没有什么私情可徇,跑腿记工这活肯定能干好。
接着投票,所有劳力不论男女每人一票。
百分之七八十的人不识字,还用老办法。
队长手里拿着自家孩子用过的一个写字本,每张都撕成四小片,挨个发到劳力们的手里。
"同意的就把纸片叠成四角,不同意的就叠成三角,愿意投票就投,不愿意投的就不投,随你便。咱不论投票的多少,最后只要同意的比不同意的多就算通过,少就不通过。"队长从头上脱下帽子来到人群里走了一圈,大家伙纷纷把票投进帽兜里。
票很容易分检,赞成票接近百分之七十。
有几个烟鬼子没投票,从队长手里接过纸片没等队长转身就摸出烟叶卷烟抽了。
接着选先进。
大年初一那天上午公社要在礼堂召开一年一度的"先进生产者"表彰大会,队里分到一个先进名额。经过现场推选,产生两个候选人。于是投票,还是叠三角或是四角,当选者是王三妮,一个能干的刚满二十岁的大姑娘。
散会了,队长留住苇声:"上办公室,再开个小会。"
小会是开给几位知青的,除了队长再没别人。
"大好事,从没有过的好事。"队长喜笑颜开,"公社里要开下乡知青先进代表会,也是大年初一,跟先进社员大会一起开,名额也是一个,你们也选选吧。"
都不说话。
"我是今年刚来的,我弃权。"苇声第一个发言。
队长看看苇声,又看看另外几个。
"我是老大哥,我不要。"王红卫一本正经。
"我表现说不上好,我不够格。"贾高产摇摇头。
"你,你不够格,我……我更不够。"孙合作也摇摇头。
都看赵常喜,赵常喜说:"都看我干啥?你们不够格我够格?"
队长笑了:"这事还真难办了!都想学雷锋,让荣誉啊!"
"要不,就抓阄!"赵常喜说。
"要抓你抓!"王红卫一瞪眼,"抓阄,说出去让人家笑话不?"
"不抓阄,那咋办?"赵常喜不好意思笑笑。
"咋办?好办。秦卫生来的是比咱们晚,但表现比咱好,立的功也不小--咱们分的鱼可都是秦卫生的功劳。"王红卫说。
"要是选举的话我选秦卫生。"王红卫说着举起手来。
赵常喜、孙合作、贾高产都举起手来。
苇声脸很红:"我反对。"
队长说:"你反对也没用了,少数服从多数。就是你了。"
苇声摇着头,看着队长,急的要掉泪:"这忒不公平!他们人多势众。"
赵常喜一搂苇声的脖子:"这叫寡不敌众!"
队长笑的一呲牙:"你们都是**的好学生,又红又专的好青年。还有事征求一下你们的意见,上级批下来了,咱们小学暑假后要办四五年级,一时半会缺老师,你们谁要是愿意去当老师的话,年后就可以先干着学习学习。"
王红卫说:"我要不是刚选上小会计我就去干。"
队长说:"你不能去,还是当工分会计吧。"
"叫毛,你成天话不在嘴里咋不说话了?"王红卫对着赵常喜嚷。
赵常喜心里有想法,队长向他透过要他开队里的手扶拖拉机,摆弄机械是他的最爱,这事他惦记好久了。
"我,我……是不行!"孙合作结巴着说。
"你当然不行!"王红卫说。
"要……是去做饲……养员,我,我报名。"孙合作说。
"我还养鱼。"苇声表态。
"高产,你怎么想?"队长问贾高产。
"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子王!"贾高产说,"当臭老九我没想过。"
"你说这话觉悟可不高!"王红卫批评贾高产,"什么孩子王,臭老九的?干什么都是为人民服务,只不过分工不同,性质可是没差别!"
"也行。要是革命工作需要,要我贾高产上刀山下火海我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听王红卫这么一说,贾高产一拍胸脯。
王红卫给他一拳:"你当老师可不能再歉收了,你贾高产得变成真高产!"
贾高产又一拍胸脯:"没问题!"
队长说:"今年过年给你们放假,你们都回家过年去吧,明天你们就可以回家。"
队长提着马灯走向办公室屋角的一个笤筐,笤框上盖着一扇门板,门板上还压着一块磨盘石。
队长招呼赵常喜他们搬开磨盘和门板。
"这是你们的。"队长指着笤筐。
笤筐里是白鲢鱼,有十来条。
"我们都分过鱼了。"几个几乎异口同声。
"知道你们分过了,这是分剩下的,就当奖品奖给你们吧,每人两条,拿回家过年。路上碰到外大队的人问就替咱多说几句好话。"
"好嘞!"几个上去把笤筐抬过来。
"我不要,我们三口人,分了好几条,够吃的。"苇声微微喘着。
"苇声不要,你们再数数,看够不够每人三条。"队长说。
"过了年,最迟初六前得回来报到,正月里还有半个多月的河工。"队长临走又叮嘱他们。
苇声和队长一前一后走出办公室院门。
要分手的时候,苇声叫住队长:"队长,养鸭子的事……"
队长一拍脑门:"看这两天忙乎的,把这个茬忘脑勺子后头了。"
苇声略略有些失望。
"这事不晚,过年再说。"队长好像猜到了苇声的心理,安慰似的说,"想做贡献还能少了你的机会?"
分手走了十来步,队长又叫住苇声:"苇声,过来过来。"
苇声跑过去。
"记住啊,年初一的会是八点开。没我的事,我就不去了。你带三妮一发去。"
苇声有些为难:"我还得带她啊!"
"当然得带着,三妮没出过门--你甭给我带丢了。"
苇声点点头。
"有手表的不多,说是八点开会,谁也不知道八点是啥时候。天冷,你们也不要去多早。说八点,八点肯定开不了会。七点的会八点到,九点也晚不了听报告。"队长说着呵呵笑起来。
能参加公社召开的下乡知青先进代表会,苇声心里特高兴,一路哼着歌眨眼到了窑坑。
苇声没急着回屋子,他围着窑坑转了一圈。
"树底下不行,夏天雷暴雨会遭雷击的……还真没有合适的地方,一圈芦苇都那么密……就西北有个缺口,偏又在大柳树底下。"
苇声在为将来的鸭舍选址。
苇声抬头看看夜空,满天星斗发着灿烂的光。
"将鸭舍盖在砖窑那边不知行不行。"苇声将眼光投向废砖窑。
苇声想问一下奶奶,但奶奶的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灯火。
苇声摸黑进了屋子,点亮灯,煤油灯散发出朦胧的光。
苇声抬腕看看表,十点多了。
苇声打开收音机,吱吱啦啦调了一阵子,好不容易调到一个台,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将声音调大些,还是听不清,再调音量,已经到顶了。
听了不过几分钟,声音越来越弱,苇声知道电池没电了,干脆关了睡觉。
第二天晨跑回来,苇声到奶奶屋里洗脸。到门后墙上楔着的大木橛子上拿毛巾擦手脸的时候看见面缸盖上卷放着一张大红纸。
"昨儿喝过汤(吃过晚饭)你去开会,你爷爷到代销店买的对子(春联)纸。"奶奶正在往锅里添水,扭头指着红纸说。
"喔。写春联的。"苇声将毛巾又挂在木橛子上。
"以前过年你爷爷都是到庄里找人家写对子,今年咱家来有学问的人了,写对子再不要麻烦人家去了。"奶奶很自豪。
"奶奶,我也没写过春联,不知道咋写的。"苇声有点犯难。
"对子还能多难写?拿个毛笔写几个字就行,见黑见红知道过年了就行呗。"奶奶要求不高。
"春联不是随便写的,可是有学问的,奶奶。"
"有啥学问,你爷爷贴对子贴颠倒好几回,还不照样过年。"
苇声直想笑:"春联还贴颠倒了哇?"
"不识字,不知道颠倒,拿过来就贴呗,管它颠不颠倒。"
"好吧,奶奶。往后咱家的春联再贴不颠倒了。"
吃过早饭,苇声到代销店买毛笔和墨汁。
从代销店出来一段路了又急急地回去,忘了买电池了。
"苇声,买毛笔啊,写对子的吧?"有人问苇声。
一路谁见谁问。
"是的,写春联。"苇声认认真真的回答。
春联确实没什么写头,内容无非**的诗句,只是不要写错。但写春联对苇声仍是个不小的挑战,苇声没大动过毛笔,毛笔字写的很没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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