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先进是这样叠出来的

2018-04-15 作者: 我是小民
第9章 先进是这样叠出来的

菜地不大,十米见方,略呈正方形。Www.Pinwenba.Com 吧

有两个菜畦用破稻草栅子盖着,老大告诉苇声草栅子盖着的是芹菜和芫荽。苇声还看见一畦蒜苗,剩下的菜畦什么都没种。

菜地近水的角上有一口土井。

"用它浇菜?"苇声指着土井,"有这么大坑,这么多水……"

"我们吃水的井。"老大说,"这边离鸭舍远,干净。"

"这个坑比那边的几个都大吧?"苇声指着自己来的方向。

"是的。不光大,水也深。再一个,周围基本上没芦苇,稀稀拉拉有几棵也都赖巴的很,还不如茅草高,视野开阔,适合养鸭子--别的那些坑都不具备这些条件。"

"这还有条小路!"苇声指着水坑东岸,"通向村子的?"

老大点下头:"这条路是我们自己筑的。刚来的时候全是茅草荒,又低洼,我们筑起来,既有路走还能将这个水坑跟外边彻底隔断,你看,西岸我们也筑的跟这边差不多高。这样,我们这边可不就是一个独立王国了?还有这块菜地,我们挖塘泥抬起来的,不然,涝渍严重,什么菜也长不好。"

那边老四出来高声呼唤老大去做饭。

"这帮懒货!离了我就不吃了?"老大骂了一句。

苇声告辞,老大要苇声到屋子里暖和暖和再走,苇声道声谢,摆摆手,沿着水坑南岸小跑着往回赶。

一直跑到渡口,站在岸上回望茅屋,那茅屋竟小若自己的袖珍收音机,不用心分辨几乎看不见,这才感觉跑的确实远了。

恰好渡船刚刚靠到北岸来,苇声向艄公招呼一声,急急地奔向渡船。

"不溜冰了?坐船要船钱的。"

"喔!多少钱?"

"二分钱。"艄公伸出两个手指头。

苇声摸摸口袋,一分钱也没摸到:"我还是溜过去吧!"

苇声回到家的时候,太阳已经上了东庄的树梢,到床头上拿来表一看,刚好八点:"我的乖乖!这一趟整整两个小时啊!"

奶奶已经起来准备做饭:"苇声!回来啦?你去打水吧。"

苇声答应着出了屋子,奶奶正提了空水桶在凉棚下等他。

苇声一溜风的奔向窑坑,喓嗬!窑坑里又已经小半坑水了,而且水很清,水面也很平静,平静的就像是在坑底铺了一块巨大的平板玻璃。

深井坑里面的水刚好没了水桶,苇声小心的尽量不要将水弄浑。

提着水往回走,蓦地想起昨天碰翻菱花水桶的情景,不由一笑,耳畔又好像响起了菱花"苇声哥"的甜脆叫声。

奶奶看到苇声一脸甜蜜的走进屋:"苇声,有啥喜事?看把你美的!"

"没有没有没有。"苇声放下水桶就出去了。

奶奶看着苇声的背影,笑了几声:"没有?你准有啥喜事儿!"

苇声拿出日记本,他要写日记了。

苇声先将昨天跟菱花的巧遇补记下来,然后又记刚刚去一溜十八坑的经历和见闻。这个时候,苇声才发现跟那个什么老大海阔天空的扯了半天竟没问人家姓甚名谁,而那位老大也同样没有问起自己。

"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苇声在日记的结尾写下了这么两句诗。

"奶奶,我想在窑坑里养鸭子,您看行不?"吃着饭,苇声问奶奶。

奶奶笑了,拿筷子点着苇声:"你这孩子,又是种藕又是种菱的,这又想着养鸭子了。"

"我就想多实践实践,将来好扎根农村。"

"憨小子!农村有啥好?还扎根农村!不想回去了?"

苇声摇摇头:"不想回去了。"

奶奶笑起来:"那可不行!你爷爷就你这一个娇孙子,他可不答应。"

"我还有妹妹呢!"

"你妹妹长大了也下乡呢?"

苇声不说话了。

"还是大城市里好!住洋房,坐汽车,不比咱这乡旮旯里强一百倍!"

苇声又摇摇头:"奶奶,我可不想在城市里做温室里的花朵。农村广阔天地才是我们知识青年施展才华的好战场。"

奶奶摇摇头:"你说的这些大道理我也不懂。"

"你们娘俩说话就不能大点声!我也听听。"爷爷想说话的时候就会这么插一句。

"我想养鸭子,爷爷!"苇声凑到爷爷的耳朵根。

"行!养几个吃鸭蛋,咋不行?"

"我想多养!"

"多养?养多少?"

"……"苇声回答不上来了,苇声不知道该养多少。

"窑坑是队里的,养多了社员没有意见?公家也不允许……"

"我就是给公家养!"

爷爷没表态。

吃了饭,奶奶开始拾掇碗筷,爷爷把坐着的小板凳往一边挪了挪,拿出烟袋来。

"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爷爷眯着眼点着了火柴。

爷爷抽了一口烟:"鸭子可淘力了!好好地养啥鸭子?又不给你多记工分!"

"我想为贫下中农多做贡献!"

爷爷沉默了。

奶奶已经刷好了锅碗,她拿破毛巾擦着手:"既然说给公家养,这可是大事了!你得去找队长,要队长批准了才行!"

这时爷爷也说话了:"行不行还得看队长的意思!"

想不到爷爷奶奶英雄所见略同。

奶奶笑了,苇声也笑了。

爷爷莫名其妙:"队长不批准咱可不能养--给割了资本主义的尾巴,可是了也了不得!"

奶奶爷爷都这么说,苇声心里有了底。

"奶奶,我去分鱼了!"苇声站起来。今天上午分鱼是队长昨天下午在窑坑当众宣布的。

分鱼的场所就在生产队办公室院里。

院子里已经挤满了人,大人孩子都有,特别孩子,猫着腰从人缝里面直往里钻。

磨面机"呸呸呸呸"的叫的正欢,几天没开磨,不少人家都几乎断炊了。

正看见队长从里面挤出来。

"苇声!"队长看见苇声停下来。

"我得好好的奖励奖励你!"队长笑着。

苇声看着队长笑了笑。

"刚刚过了秤!比去年多逮了五百多斤,平均一口人能多分二斤!这可都是你的功劳!"

"这哪是我的功劳--是队长领导有方!"苇声恭维了队长一句。

队长过来拍了拍苇声的肩膀:"马屁精!"

"等等吧,马上就分。"队长过去了,他直奔当街的大榆树,榆树上挂着大铃铛。

队长"当当当当"晃了好一阵铃铛,然后沿着当街扯着喉咙喊了好几嗓子:"分鱼了--都来分鱼了--"

队长回来了,苇声往前迎了两步:"队长,我有事想给你说说。"

队长站在当路,一叉腰:"说。"

"我有个打算--在窑坑养鸭子,给队里再增加点收入……你看行不?"苇声不想给别人听见,声音很低。

队长拿手托着嘴巴想了想,一点头:"行!好事!我以前也有过这个打算……你行吗?"队长看看苇声。

"不是还有爷爷奶奶吗?就让他们当顾问,我跑腿。"苇声听见队长说行,很兴奋。

"这个……开会再研究研究,我看行!走走走,分鱼去。这事早着哩,不急,不急!"队长拉着苇声挤到里面去。

腊月赶上小尽,再过两天就是新年了。

年二十七这天晚上,队里开全体社员大会,公布各家各户一年的工分收入、结余透支情况和生产队收支结算情况。

会场就在当街那棵挂着铃铛的大榆树下。会场中央放着一个马杌子(方凳),马杌子上放着一盏马灯,马灯散发着昏黄的光。

男劳力、女劳力都来开会,有些孩子也来到会场凑热闹。

男劳力们吧嗒吧嗒的抽着旱烟唠着嗑,女劳力们则嘻嘻哈哈拉着家常呱。都蹲蹲坐坐,只有队长一个站着。

队长要会计点名,会计翻开花名册凑到马灯底下点起名来。

点完名,队长开始讲话。

队长说:"现在国内外形势一片大好,咱们队里也通过抓革命促生产,粮食产量创了新高,副业收入也提高很多,像苇席和稻草包,数量都比去年多一成还多。还有,像白莲藕,像窑坑里养的白鲢鱼都增产不少……"

队长不识字,肚子里没多少货,想到啥说啥,五六分钟就结束了讲话。

接着,会计蹲在马灯底下宣读起各家各户的工分收入来,读完之后接着又宣读队里的各项收入支出。

宣读完毕,会计说:"大家都好好想想,刚才你听到的和你记着的符实不符实,要是觉的哪里不符实,明天到办公室再去核实核实。所有账目明天下午张贴在办公室屋山墙上的黑板上,过了明天就不再更改。"

大家开始议论。

队长又说:"今年工分比去年值钱,一个基数两毛七,比去年多了整三分,现在你就可以核算核算你家该分多少钱,该透支多少钱。"

大家伙的议论一下子热烈起来。

突然一个妇女站起来:"我说队长,俺这个会计都干两年多了,能卸任了不?这一年到头,从天明到天黑,东地里跑了西地里转,南地里去了北地里串,帐一算算到三更半夜,饭都顾不上吃一口热的……"

说话的是会计的媳妇。

"行了行了行了,你蹲下歇会吧。"队长打断她,"人家干会计的还没说辛苦呢,你叽歪个啥劲的……"

"说不说辛苦这个会计都不能再干了!"站起来一个老太太打断了队长,"成天忙的跟狗断(追赶)的似的,工分还不比人家多拿一分!人家还觉得俺占了公家多大便宜,不犯如(不值得)!"

老太太是会计的娘。

老太太嗓门很高,这么一嚷,会场安静下来了。

队长笑着说:"你老人家跟着瞎喳呼(大声喊叫)啥!谁家说您占公家便宜了?"

"有在后边捣俺脊梁骨的(说坏话的)!"老太太不依不饶。

"您老人家坐下吧,今儿还真选新会计!"

"那我就先把话说下,新会计选谁都不要再选俺了--选俺俺也不干!"老太太嘟嘟囔囔坐下来。

"各位兄弟爷们都听见了不?人家会计不愿意干了,大家伙儿嚓乎嚓乎(商量商量)咋个办?"队长故意大声说。

没有谁站出来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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