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人!不看路啊!"挑水的是个女孩,给苇声一撞趔趄了一步,差点摔倒。Www.Pinwenba.Com 吧
"对不起对不起!"情急之下,苇声一把抓住女孩的扁担钩,两个几乎面对面站在当街。
"菱花!"苇声叫了一声。
"不是……藕花吧……"苇声紧跟着又小心地问了一句。
女孩看看苇声:"你是……苇声?苇声哥?"
苇声的心跳瞬间达到了六百下以上。
"我……我……对不起……谢谢……"苇声面红语讷。
"嘻嘻嘻……"女孩低头轻轻笑了两声,"你知道我叫菱花?"
"我?……"
"走吧走吧走吧,你快点走吧!人家还得走路呢!"女孩让开苇声,挑着担子过去了。
苇声有些发呆,扭头看着女孩的背影:"喔,这样子的!我再认不错了!"
女孩的一声"苇声哥"让苇声听在耳里就像刚刚吃了一口蜜甜瓜,心里的甜美受用不是用语言能说得出的。
"藕花,菱花。藕花,菱花……"苇声左一步藕花,右一步菱花,两个名字在心里颠过来倒过去的念,身子轻快地就像在飘,三四十斤重的面口袋扛在肩上也轻若无物了。
不知不觉过了界沟。
一过界沟,苇声回望了东庄一眼,一丝笑意拂过嘴角--这是最有收获的一次东庄之行。
再迈脚的时候,苇声心里念叨的变成了"一个辫子,两个辫子"。还和刚才一样,左一脚一个辫子,右一脚两个辫子。
"一个辫子,两个辫子。一个辫子,两个辫子……"
苇声嘴角一直挂着笑。
"这回再认不错了!一个辫子,两个辫子……"
"再认不错了!"苇声在心里重复了再重复,苇声这回看清楚了,藕花扎的是两个辫子,菱花扎的是一个辫子。
菱花的一个辫子给苇声造成的视觉冲击力实在太大,苇声见到的女孩子要么齐耳短发,要么两条大黑辫子,这一条辫子的还真是第一次见。
"你这孩子,掉冰窟窿里了?棉鞋都湿透了!"奶奶一眼看见苇声脚上的湿棉鞋。苇声低头看看鞋,这才感觉到脚冰湿难受。
苇声没换鞋,也没棉鞋换,他放下面口袋就奔向窑坑。
苇声过来的时候,抽水机已经停止抽水,窑坑里面已经下去了一二十个人。
坑底稀泥窝里的几个人穿着齐腰的皮衩,手拿淘牛草用的大笊篱在逮鱼,几个穿高靴子的在半坡上做接应,坑里分散着放了七八个淘牛草的大笤编筐,筐里面有鱼,鱼有尺来长,有的还在蹦。
"小心点!不要踩了藕!我种的藕!"苇声想起种的藕来,他围着窑坑转了一圈,喊了一圈。
"秦卫生!秦卫生!有邮件!"
专心致志看逮鱼的苇声忽然听见有人喊他。
喊他的是邮递员,邮递员正站在南边生产路上。
苇声"嗖"的一声飞过去。
邮件包裹挺大,也沉甸甸的,苇声捧在手里掂了掂,笑了:"爷爷真是舍的!"
赵常喜正在窑坑里,他看见苇声手里的包裹:"苇声!啥好东西?"
"没啥好东西!衣服!"寄来的是什么,苇声不想让别人知道。
窑坑那边重归寂静的时候,太阳已经落到西方地平线下,夜幕随即降临了。
直到这时,苇声才放心的打开邮包:一件半新的黄大衣,黄大衣里裹着那台期待已久的袖珍收音机,还有自己要的《林海雪原》那三本书,此外还有一个纸包,纸包里是一斤水果糖。
有一封短信是爷爷写的,爷爷嘱咐苇声最多的是听爷爷奶奶的话并照顾好爷爷奶奶的生活起居。
苇声将水果糖都拿到奶奶那边去,奶奶正在生火做晚饭,爷爷没在家。苇声问爷爷呢,奶奶说可能在窑坑那边,苇声往窑坑那边一看,爷爷正蹲在大柳树下抽烟袋。
苇声剥一块糖送到奶奶嘴里,奶奶一眯眼,一咂嘴,模样很搞怪:"哎呦!真甜!牙都甜掉了!"
苇声去叫爷爷,顺路到吃水的深井坑边伸头一看,深井坑里黑咕隆咚,像是没水了!这两天,井坑里的水位一直降,苇声很关注,一天看好几遍。
苇声一惊,去向爷爷报告。爷爷看也没看:"没事,井坑里有泉眼,天明水就上来了。"
吃着饭,苇声对着油灯发起呆来,奶奶看见了:"苇声,想啥啦?"
苇声一笑:"奶奶,那天,牛屋里的王爷爷说我跟天津的爷爷年轻时候可像了!是这样吗?"
奶奶一笑:"这个我可说不好,你天津的爷爷年轻长啥样我没见过。"
"你问他!"奶奶拿筷子指指爷爷。
苇声趴在爷爷耳朵上又问了同样的问题,爷爷看看苇声:"你问的啥?"爷爷没听清楚。
苇声又问一遍,爷爷还是没听清楚。
奶奶指着爷爷:"你这个死聋子!"
苇声就不再问,接着吃饭。
一碗饭没吃完,苇声又发呆了。
"苇声,又想啥啦?"
"藕开花吗?奶奶。"
"开花。藕花就是莲花。白莲花,红莲花,都是藕开的花。"
"喔。菱角也开花吗?"
"开花。菱角开的是小白花,也有的开小黄花。"
"菱角花好看吗?"
"没莲花鲜亮,也好看。"
"菱角也种在泥里吗?"
奶奶没种过:"问问你爷爷。"
苇声问爷爷,爷爷听见了:"菱角是水上漂,好活。随便捞一把菱角秧,扔到水里就行。"
"菱角秧?哪里有啊?"
爷爷笑笑:"现在哪里都没有。等过了清明,一溜十八坑那边多的是。"爷爷对这一带地理物产了如指掌。
从东庄渡口过河向东北到微山湖西大堤,一溜十八个大水坑。一溜十八坑苇声曾经听爷爷说起过。
苇声第二天晨跑到了东庄小学的时候没有拐向操场,他一直往渡口跑。跑到渡口的时候,渡口还没有人,渡船在小码头上泊着,艄公也没起床。
苇声来到渡船边。
"要过渡吗?小伙子。"
码头近旁的小屋子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屋门半开着,是艄公在问话。
"是的。我想到那边去。"
"从那边冰面上溜过去吧。"艄公说。
"溜过去?行吗?"苇声疑惑的往小屋子那边看一眼。
"怎么不行?他们都是溜过去的。"艄公走出屋子来,"有船他们都不愿意坐。"
苇声在艄公的指引下往码头东边走了二三十步远,小心的上了冰面,拿脚用力在冰面上跺了两三下,一点动静都没有。于是胆子壮起来,跑了几步,"哧溜"一声滑到对岸去。
这是苇声第一次过界河。
站上河北岸放眼一望,苇声感觉到河北边的地势明显比河南边低许多,而且越是往远处视觉上感觉地势越低。
东北方向不远就是一个大水坑,苇声跑向大水坑。
水坑真是大,苇声揣摩着比窑坑至少也得大出一倍。
苇声没思考,上到冰面上就跑就滑,眨眼工夫滑到了大概中心的位置。
处处可见稀稀拉拉折断在冰面上的干芦苇、干菖蒲,苇声还惊喜的看见几个菜刀把大小的蒲棒。"这里的水不深!"根据眼前所见,苇声做出判断。
继续向东北行约百米又是一个大水坑,规模大小、大致情景跟刚刚过来的那个大水坑很相似。
苇声走到第三个大水坑的时候发现两个个规律性的现象:水坑周围都没有树木;水坑之间的地面比冰面高不了多少而且都布满密密的芦苇茬。
"什么一溜十八坑!不就是近湖的一个沼泽带嘛!"苇声认定所谓一溜十八坑应该属于沼泽。
"如果到了汛期,水面上升,也许水坑就会连成一个整体。"苇声想象着。
远处的一个水坑边上盖了几间茅草屋,苇声想去探看个究竟,滑过一个大水坑又滑过一个大水坑,茅屋近在眼前了。
是两座小房子,一座较高较宽,一座较矮较窄。较高的也就两小间,较矮的有四五间的样子。较矮的茅屋前有一圈低矮的木栅栏。
听见"嘎嘎"的鸭鸣,而且是很多鸭鸣。
鸭鸣是从矮屋子里传出来的。
苇声凑过去。
"汪汪汪……"忽然窜出一条大黄狗,苇声吓了一跳。
听见狗叫,高屋子里出来一个人。是个小青年,也就二十出头。
小青年看看苇声。
"我……是路过……走亲戚的。"苇声笑了笑。
"走亲戚的?"小青年呵呵笑起来,"走亲戚走到这里来?看看三里五里内有人家吗?迷路了吧!"小青年不是本地口音。
苇声真的往四下里看了看,真没看见近处有村落人家。
苇声正在尴尬,屋子里又出来一个小青年:"老大,偷鸭子的吗?"
"谁是偷鸭子的!"苇声本能的反驳一句。
"不是偷鸭子的?一大早跑这老远?神经病啊!"
"你才神经病!"苇声对刚出来的小青年很反感。
"老四,你这小子!不能说句好话?"被称作老大的小青年批评刚出来的小青年,"人家是走亲戚的,路过。"
"走鬼家的亲戚!"老四瞪一眼苇声,转身又进了屋子。
"你们是知青?"苇声问。
"是啊。""从哪里来?""省城。""就你俩?""不,还有两个,两个棋迷,在被窝里下棋呢。""在被窝里下棋?"
苇声差点笑出声。
"你也是知青?"老大问。
"是的,我从天津来。就在界河那边西庄插队。"苇声没要对方问,一股脑儿说出来。
苇声跟老大聊的挺投机。
老大主动邀请苇声去参观他们的鸭舍。一边参观,老大一边向苇声做讲解,主要讲解的是他们四个知青如何克服重重困难来到这里养鸭成功的,又讲了他们四个如何在生死患难中结成兄弟般情谊的。
苇声很羡慕他们的兄弟情缘,他甚至后悔没有跟赵常喜他们劳动生活在一起。
参观了鸭舍,老大又领着苇声去参观他们的菜地。
菜地在水坑东北角,一条脚踩的蜿蜒小路通向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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