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为聘

凤翔九天，天下为倾。

大启五年，在与大懿那一役后的三个月后，整个东晖大陆遍地硝烟、战火绵延上万里。

千万百姓流离失所，饿殍遍地，霍乱不断，打过仗的地方寸草不生，草木枯死，野兽哀鸣，整片大陆寻不着一丝生机。

但，战役还在继续。

大启六年，白凤骑在月城对阵邀月国，胜！

同年五月，血凤骑为昔日战死西城的齐衡报仇，直逼蛮子老窝。三个月的苦战后，蛮子首领扎答阑被活捉，其和部下三千余人的头颅都被切下，朝着苍江的方向，祭那一夜丧生的神机营上千英魂。

大启七年，雷霆回到漠北，在阑珊族人的帮助下，渡东湖，过临城，抢占临县，直逼苍江！

同年的三月，画桡带领的‘乌骑’——即凌惜情留给凤雪衣的死士大军与留在草原的玖兰旧部汇合，由皇夫玖兰亲自提笔写就战策，逼向那月湖，破邀月的护国阵。

同年八月，五个月的苦战后，强行攻下日落城，破宫阵，夺下皇城。

十二月，在皇夫的一纸诏令下，被囚禁在地牢长达四个月的邀月帝后被押往大启帝都。

大启八年，大陆多出一支强悍军队——龙骑，悍然挑衅大启。

三月，凤财迎战龙骑，惨败而归！

同年七月一日，凤财再战，被俘而不降，同白凤骑七千将士血染三水县！

七月十三，消息传回大启，举国皆哀伤，全国降半骑哀悼这一名将。

七月二十，女帝的座下第二女官榕伊飞鸽传书到帝都，七月二十一日，玖兰当殿亲自宣读了凤雪衣亲自迎战龙骑的消息。

十月十五，榕伊奉令带领五万血凤骑士兵赶往苍江，被伏击，幸得一老人一少年相助，损兵折将三万，折杀敌将十万后，抵达苍江。为此事，雷霆和榕伊都想将此事上奏的，那少年却是拒绝了，道，“还昔日救命之恩，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在雷霆的极力挽留下，老人和少年都留了下来。那少年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又英俊不凡，榕伊纵使是随着凤雪衣征战沙场三年有余，已不是那一般的少女，但终究是女儿家，有那优秀的少年郎，岂能不动心？

在雷霆的撮合下，两人走到了一起，在军中诸将见证下结为夫妻。

十一月十五，龙骑奇袭苍江白凤骑，少年领军首次出战，以两万血凤骑、三万白凤骑重挫地方十五万大军，尤以布阵之术最为强横，最后的追击又斩杀敌军上万余人。

“我苦苦钻研四年，终究是发挥出了一阵诛仙的三成威力。”

那一夜，少年归军帐，伏在案头，写下这一句话。

而有人，含泪微笑，轻道，“少主，很不错了。”

语罢，抱起手中的酒坛，拔掉瓶胆，冷风吹起，酒味中淡淡的梨花香被吹散，吹远。

大启九年，又是一年征战，在凤雪衣的强势出击下，悍然收服大懿，困龙骑于赤河，随后连连死逼，在十二月二十九日时，龙骑被困死苍江，只等最后一役。

成王败寇，执酒一杯，犹握江山在手。

这一夜，北方的天空下起鹅毛大雪，寒梅迎风绽放，纯美无暇。

厚厚的白雪将多日来征战的留下的尸体和鲜血掩盖，远远看去，城内城外一片宁和，有一种静谧的美。可是在这样的静谧下，却掩藏着暴风雨即将到来的蠢蠢欲动的战机。

大启九年是小年，这一年，没有三十日，过了今晚便是新年。

可是，没人去过新年，也没有人去想这回事，双方的将士都默默的坐在篝火旁，卖力的将自己的武器擦拭得更亮，更锋利。

明日将会最后一役，是打仗五年的最后一场，也是最艰难的一场战役，也会是死伤最惨重的战役。

所有将士都知道。

白凤骑、血凤骑、乌骑、白骑、灵犀等各国的军队组合到了一起，都没有说多余的话，坐在篝火旁擦拭武器，几年的磨合让他们从开始的互相较劲变成现在的和平共处，共抗外敌。

“出去走走。”

雪白的军帐被掀开一角，抖落一层积雪，一袭单薄红衣的女子长发及腰，神色漠然。

她肩膀上的小狐狸嗷呜一声叫，是召唤。

只是瞬间，红衣妖娆比女子容貌更胜一筹的男子飞身而至，看见女子漠然的脸色，如墨的黑眸闪过一丝让人难以察觉的疼痛，随即却是低下了头去，恭敬唤一声，“皇上。”

女子正是凤雪衣，她依旧一袭艳红凤袍，明艳似火。五年的征战时光磨去了她女性的柔情，多出帝王的尊贵之气，纵使不怒不言，也无人在她清冷一瞥中维持冷静。

她的容貌越发的艳丽动人，性子却是越发的冷清。

她记得背负的责任，却常常会忘记身边的人和事，甚至忘了自己。

“嗯。”

凤雪衣应一声，足尖轻点在皑皑白雪上，往前掠去。

“你在这里。”

红衣妖娆的男子正是夜御廷，褪去帝王的身份，如今他只是守候在爱人身边的一个很平凡的男子而已。

鬼魅一样出现的五条停下脚步，看夜御廷追女帝而去，那一张和画桡同出一撤的面瘫脸难得的流露出悲伤的神色来。

若是说当世痴情男子，谁又能比得过夜御廷？

以江山为聘，这是多少帝王能真正做出来的事？从古到今，也怕是就他这么一位真正做到了。在明与暗的操控下，他一步步将自己的天下送到了女帝的手上，甚至还屈身为奴，代替他的工作，无微不至的照顾她。

而女帝，却从三年前开始出现遗忘的病症，且一日比更重。

他永远记得第一次，女帝问夜御廷——你是谁时的表情。

巨大的痛苦、失落、哀伤、担忧各种情绪不停变幻，却在很短的时间内控制好情绪，微笑着应，“我是小御子，一直贴身伺候您的奴才。”

小御子！

五条知道，这是以前他们还是夫妻时，女帝爱唤的夜御廷的名字。

含辰殿的决裂之后，纵使在那一役后女帝知道了全部真相，却仍然没有原谅夜御廷。

而今……

五条痛苦的闭上眼睛，明日一战是胜是败，都昭告夜御廷的自欺欺人到达最后的倒计时，届时女帝归，皇夫又岂能容下夜御廷？

输了天下，输了她！

夜御廷什么都没错，只是错在太爱一个人，至情至性让他可以为爱人付出一切，最终却是落得这样凄惨的下场。

值得吗？

就在前一夜，他问他。

夜御廷那时候在厨房里捏女帝喜爱的梅花糕，听得这话，停下手上动作，转头冲他笑，眼中有温柔也有伤痛，说出来的话却是字字铿锵，“我于她，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奴才；她于我，却是整个世界！”

世界倾塌，人安在？

他默默走开，转身的那一瞬间眼泪掉了下来。

从回忆中抽身，五条面庞有些发冷，扬手去抚，面上来不及落下的泪凝成冰。

天寒地冻，无星无月，此刻正值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