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预感

2017-08-02 作者: Sam戈微
不祥预感

大雪纷飞,皑皑白雪为大地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白毯,无边无际往崇山峻岭深处延伸。整片大地都是银装素裹,纵有皓月当空,可在这清冷月色下莫说出来看雪的人,就是觅食的兽类也是相当的少。

“看来,打猎的愿望也是落空了。”

一袭单薄红裳,凤雪衣立于梅花树下,纤长的手指触碰到了那一朵小巧的寒梅,拈至鼻尖,轻轻一嗅,冷梅香沁人心脾,小巧的唇边悄悄勾起一抹弧度。

梅花树下,皑皑白雪中,她拈花,浅笑嫣然。

夜御廷脚步一瞬间的停顿,片刻失神,时空刹那间交错,桃花树下,清歌一曲的她……

黑如墨的眸底掠过一抹痛楚,薄唇紧紧抿起。

却听得她道,“不过,这梅花也是香的。”

他有一瞬间的错愕,望向她,偏生这时候她转过头来,朝他粲然一笑,然后颇为无辜的拍拍脑袋,歉意的问道,“哦,对了你是谁呀?我刚忘记了。”

她睁大了一双明亮的凤眸,语气很是无辜,额心的三菱花印记金光闪闪。

像是流萤掠过蒲公英花丛的点点微光,破落开黑暗的苍茫,极美,却是一下子就消失殆尽。

夜御廷手抚向胸口,无声苦笑,不是已经学会控制自己的情绪了吗?为什么在看到她这样问他,心仍然会隐隐作痛?

“小御子,奴才是您的贴身侍卫,叫小御子。”

叮嘱一般,他道,眼皮微阖,掩去眸中点点泪光。

“嗯,小御子。”凤雪衣闻言笑容更是灿烂,走近他身侧,将摘下的花簪入他的发间,笑道,“红衣墨发,白梅玉颜,小御子,你若是女子,定是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哦!”

夜御廷无声哽咽,若能长伴她身边,就是被她当作女子,又有何关系?只是明日……

“咦,你怎么哭了?”

凤雪衣帮人簪花完,一低头就看见他眸中泪光,疑惑的叫出声来。随即捂住小嘴,眨眨眼睛,“我知道了,你身为男儿被我当成女子,私心里觉得是受了辱没,才落泪吧!”

“没……没有。”怎么能教她看见他落泪呢?

夜御廷别过头,抬起袖子狠狠地擦脸上的泪,越擦,却是越多。

“别哭了,怎么跟皇夫一样爱哭呢?”凤雪衣含笑打趣,说完掩住唇,咕哝道,“哎呀,这话可不能随便说,不然教他知道了定时使小性子闹腾了。不过小御子,皇夫千般好你没学着,怎么就学着他哭泣了呢?”

这些年,忘了好多的事,可那个御狐而来,见她受伤定潸然泪下的男子,她记得很牢的。

记得,他叫玖兰,长长久久同音的玖,冬至玉兰的兰,一个美好如空谷幽兰的男子。

想到他,唇边的笑容越发深刻了些。

“皇上……”夜御廷努力地压下心头奔涌的苦涩,一抬头看见目露期盼之色的她,心如被针扎,疼得不能自已。

她忘了好多人,连她自己的名姓也忘记,却独独记得百姓,还有那一个人的名字。

而他,在她心里,却如踏雪无痕,飞花逝去一般,没留下任何痕迹。

几年的无声跟从,换来的是她一遍遍的询问他的名字。

他将快落下的眼泪逼回眼底,哽咽自喉间艰难地挤出话来,“天儿冷,您身子一向不好,还是先就寝吧!”

“我不冷。”凤雪衣摆摆手,从腰间解下乾坤袋,递给他,“你在我刚站着的梅花树下挖个坑,将这埋了。若明日一役能胜,就来取这酒,全军庆祝;若是败了,等……”

“皇上是不会败的!”不想听到她丧气的话,夜御廷急急打断她,上前抓住她的手,却又在即将碰触到她手的那一刻,缩了回来,只是取过那一个小小的袋子,无声的在手里握紧再握紧。

凤雪衣没注意到他的动作,唇儿轻撇,摆摆手,“胜败乃兵家常事,没有谁能长胜不败。”

“奴才……”

“这里就你我二人,不必拘泥于君臣之礼。”凤雪衣笑着打断他的话,微笑着望进他深黑的眸子,眼前闪过一张模糊的面孔,想看清,却是无法捕捉到。终于她摇了摇头,最近的记忆力越发差了,想不起来的也就算了吧!

“你年纪也不小了,若是这一役胜了,我定为你寻一个温柔娴淑的女子为妻。你既是我的贴身侍卫,总不能亏待了你。”凤雪衣自以为满意的说完,转过身往前走去,没有看见背后人的脸,惨白如纸。

她,竟要将他推给别人!

心中的悲痛几乎要冲出胸臆,以排山倒海之姿喷薄而出,就在他要失控的时候,突然想起将要到来的战役。血丝从黑眸中褪去,苍白的面庞上终于是有了淡淡的血色,他笑。

唇弯,眯起眼睛,瞬间笑容如曼荼罗花艳丽绽放,倾城国色。

“铃儿,今生今世,来生来世我要的从来就只有你,没有你,我是谁都不重要。”

这话,只能在心里说,含泪咽下。

步步随从,这是最后一次他跟随她,如果老天怜悯让这夜的时间拉长,他愿随她走到时间尽头。

二更天,寒夜,雪越发大,天气越发的冷了。

大启皇宫,身着一袭黑色大氅的玖兰提着红色宫灯走出寝宫,没有惊动宫女和禁卫,他跃上京城最高处,遥遥望向她的方向,那也是百姓心之相向的所在。

“依依。”

明日将是决定命运的最后一役,她,现在可好?

看着那被积雪覆盖的城池,他更想念她。

这几年的南征北战里,他们夫妻见面的次数寥寥可数,很多的时候他仅能借着部下传来的只字片言来慰藉相思之苦。他想她,很想将她包裹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却是明白她是凤凰,是天生的战神,他远不及她的雄才伟略,一味的强纳只会让她失去自我,会造成城池的崩塌。

她爱他,也爱这个天下,更爱天下的黎明百姓。

殷殷嘱咐,怎能负?

他爱她,给她最好的爱就是为她护住她爱的一切,相信她,等她归来。

“一定会赢的,我相信。”

他垂眸,看风中摇曳的宫灯,微微一笑,恰是她最微笑时一样的弧度。

寒风更大,更冷,森寒刺骨。

玖兰紧了紧手上的宫灯的提杆,盘腿而坐,右手肘支在膝盖上,掌心托起下巴,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眸底打下淡淡的阴翳,弯起的唇角渐渐无力垂了下去。

噗。

宫灯灭,那声音就像是有人故意吹的。

玖兰猛然抬起头来,心头狠狠一跳,剧烈的疼痛从胸口升起,迅速蔓延入四肢百骸,四肢发冷。

这预感,不详!

左眼一直跳,一直跳,不停地跳!

“依依!”

他惊叫出声,脚下一滑,直直从高处跌落。

“嗷呜。”

一直在暗处的九尾狐叫一声,九条长尾一甩,将玖兰裹在尾巴里,有惊无险的落地。

“带我去找她!”

尚来不及站稳,玖兰就抓住九尾狐的一条尾巴,急切的道。

“主子那边我去看,皇还是留在宫里吧!”九尾狐化作少女模样,只是九条尾巴依旧在空中甩啊甩的,幽蓝色的眼眸闪过一抹异样,却很小心的掩了过去。

这感觉太不对劲了,玖兰不放心,“我一定要自己去!”

“国不可一日无君,这国事除了皇,谁还能做主?”九尾狐找到了最合适的借口,皱眉道。

“找……”

“小画画除了捣乱没那本事。”九尾狐打断玖兰的话,不看他一脸焦急的模样,学着凤雪衣的口气淡然道,“主子交待了,皇必须在皇宫里,除了处理国事之外,还要调养好身体。”

玖兰的面孔完全冷了下来,用上了甚少用的自称,“你连本尊的命令都不听了吗?”

九尾狐垂首,却是坚持道,“主子吩咐的,皇请勿为难于我。”

“本尊必须赶过去!”玖兰面色犹如被寒霜笼罩,声音更是冷冽如冰,冷风扬起他如墨长发,那一双幽蓝色的眸里写满了坚持。他下定决心的事,绝对不会动摇!

九尾面露苦色,“皇,你这是逼我,若是主子知道我带着您上那战场,您有个三长两短的,我该如何向主子交待?”

噗通一声,她跪下,九条长尾恭顺垂地,她的头,低得不能再低,几乎俯首到尘埃,“皇,求您三思!”

“现在、立刻、马上走!”玖兰绝不动摇,字字铿锵。

九尾咬牙,起身,“皇,我去,就是只余下一残魂,也定将主子带回来!”

说罢,化作狐狸身,足下燃起金色火焰,纵身飞向天际,窜入飞雪里,转瞬间便是不见了踪影。

留下的玖兰懊恼不已,转身朝马厩飞奔而去,就是骑马,他也要日夜兼程赶到她身边,绝不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一切!

走进马厩时,脖颈后忽然一疼,尚且来不及反应整个人便是陷入了黑暗世界里。

“皇,对不起。”

九尾其实没有走远,隐匿了身形在空中,在他进入马厩之时,抬手击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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