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离母校杏雨步杏坛 忍出嫁杏云泣别家(3)

2018-04-15 作者: 杏园秋雨
第二十六章离母校杏雨步杏坛 忍出嫁杏云泣别家(3)

杏雨失望地哭着。他在想,这样的教学环境,教这么样的小娃娃,自已的知识还怎么发挥?无论怎么韧性又怎能教得出多大的成绩?出得了多大的色?还不是浪费青春,虚度光阴?他这么地想着,哭得也就越发伤心。

伤心泪独自流,又能诉与谁?怕人发现,他只能一个人躲在房间里啜泣。爹妈问到他适不适应工作,苦不苦,他都是以一句“还好”,轻轻地掩饰过去。他不愿让父母再为自己操心,更不愿扫他们的兴。只是他一脸的惆怅,满腹的忧伤并没能逃脱得了姐姐杏云的那双聪敏的眼睛。杏雨不知道姐姐在洞察自己。他在想,要是诗雪跟自己一块儿那多好啊!离开延中母校已两个多月了。两个多月来,他几乎一刻也没有忘记过在延中的学习生活,他思念那里的老师和同学,他更思念诗雪。此时这种思念更为迫切,正是那种“才下眉头,却上心头”的感受。他不知诗雪是否仍在父母身边,是不是也插队了或已有了工作;不知诗雪还想不想他,不知为何原因到现在也没见诗雪的一封来信——是不是她想写却忘记了地址?是不是地址写错了他没有收到?总之,他现在是太想她了。

杏云当然不知道杏雨的这一内心秘密,她只知道杏雨憔悴多了,特别是去学校上班后,似乎再没有了先前的那种兴奋,反而显得有点心事重重,有点魂不守舍。她决定独自找弟弟谈一下,向他探个究竟。

这个周末,吃了晚饭,杏云来到杏雨的房间,她问弟弟为什么这样不开心,为什么要瞒着爹妈偷偷掉眼泪?杏雨起初不肯承认,说这是没有的事。但他见姐姐盯着自己,她的眼睛里显着忧郁,含着泪水,想到这几年姐姐为这个家所作的牺牲,所付出的艰辛劳动,想到姐姐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杏雨便深感对不住姐姐,便觉得再也不能瞒姐姐,而要把心中所有的憋屈都要吐出来。此时的杏雨几乎没有可倾诉的对象,兰娣是他所不愿倾诉的,诗雪杳无音信,爹妈年事渐高,有些事情也不能理解,所以他有点感到孤独无助,他只能向自己的亲姐姐一吐心中的块垒。

杏雨宣泄般地打开了自己的心灵之窗,向姐姐倾吐了一切。他不仅向姐姐谈了他上班后的失望,甚至还谈到了诗雪和兰娣。

杏云默默地听着。她知道弟弟虽也是挨过饿,受过苦的人,但毕竟是爹妈最疼爱的“惯宝宝”,在性格上他既有爹爹的执着,也有着“惯宝宝”的脆弱,何况他是才走出“书房门”的人,跟自己以前一样,看任何东西都容易理想化,把工作劳动都看得那么地美好,待到真正地接触社会,真正地走上自己的工作或劳动岗位,才知道一切原不是想像的那么简单。她想,现在的杏雨正是这样子的,作为他的姐姐,自己有责任去帮弟弟提高这方面的认识,去帮他克服脆弱的弱点,帮他克服困难,走出困境;还有他人也大了,心也确实大了,但在这个问题上也是要很“现实”一点的,自己不就很“现实”了吗?……想到了自己,杏云就一阵苦痛,她再也想不下去了。她杏云的苦痛又有谁能知道和理解啊?!

不管怎么说,现在是开导弟弟,帮弟弟走出困境,以一个崭新的精神面貌去工作,去做好工作要紧;自己的事情就不去管了,就认命了。拿定了主意,杏云便对弟弟说:

“罐子啊,你的失望,姐姐理解,你的困难,姐姐帮你克服,你的心结,姐姐来给你解开。姐姐送你几句老古话,叫做‘进什么山,砍什么柴’,‘败事之路顺溜溜,成事之路弯曲曲’,‘困难常常有,千万别低头’。这就是说啊,只有人去适应环境,没有环境适应人的,做什么事都是脑门上放钥匙——开头难,所以你不要近视眼过独木桥——不敢抬头挺胸向前看。有点困难打什么紧,教室不明亮,姐姐去弄点石灰,帮你刷下石灰水又消毒又亮堂的,这不就得了?什么给学生擦屁股啊,揩鼻涕的,可别说,干好这些,不正体现了你的爱心和耐心吗?要当一名优秀的老师不具备这样的素质行吗?再说教一年级又怎么了?里面的学问可大着呢!你用什么样的方法让学生去认字,去识数,肯定是要有一番讲究的。你如果不粗毛绳子打疙瘩——做到根基结实,如果连一年级的孩子都教不好,又怎样谈得上教得出色,让人都晓得呢?难道让人晓得你是个教不好的逃兵吗?难道你愿意做这样的人吗?如果这样,你才真让爹妈不仅操心,而且要伤心的呢!”

“不要说了,姐姐,我错了!”杏雨被姐姐说得豁然开朗,杏雨被姐姐说得心服口服,面红耳赤,他觉得姐姐才真的配做一名教师,而自己……他禁不住又流下泪来。

“不要哭,男儿有泪不轻弹嘛!这方面我也不多说了,你只要记住姐姐送你的几句老古话就好!”

“记住了,我一定听姐姐的,去克服困难,去向老教师请教,先当好学生,再做好先生!”

“这才是我的好弟弟呀!”杏云笑了,接着她又换了个话题说,“你说的那个诗雪确实是位好姑娘,她是城里人,爹爹又是个高干,但她没瞧不起你这个穿着土布衣,吃着土菜饭的农家小伙子,仅这一点就很不简单,何况你刚上高中时就跟现在刚做教师时一样,不也遇到了困难,不正是她帮你慢慢克服的吗?所以你现在思念她,姐姐完全能理解。可是同窗友谊跟爱情毕竟是两回事。青春年少,容易产生一些联想,这是难免的,只是佤家与她家的差距太大,你能指望她到佤来受苦受累,喂猪下地?人家应该是有大前途,大作为的啊!弟弟呀,就是她愿意,你也不能同意,何况她的爹妈也肯定不会同意的呀!所以,她没有来信,这是不难理解的,就是来信了,你叫又怎么可能去谈那方面的事?所以姐姐劝你现实一点,把这段美好的回忆永远珍藏在心里。倒是兰娣这事,姐姐还真不好说,我只是有一种预感,这事若处理不好,可能挺麻烦的;我劝你现在先别考虑这个,先干好工作再说,好吗?”

“好吧!”杏雨被姐姐说醒了心,感到再也无话可说,而不由得点了点头。

过了周日,杏雨再到他的那个“独立学校”去的时候,心情便大不一样了。他觉得老银杏在为他扬手鼓励,杨柳树在为他扭腰曼舞,经过姐姐用石灰水粉刷了的教室也和他的心一样一下子明亮起来。他把孩子们招拢在身边,自己如同置身在盛开的花丛之中,遂油然而生起一种幸福的甜蜜之感,令他似乎陶醉于其间。

这以后,教室的一角便有了鲜花,有了各种玩具,墙壁上也有了“快乐园地”,有了“红星”、‘“彩旗”,有了“‘1’像小棍光溜溜,‘2’像小鸭水中游……”的“形象教学法”和“小鱼戏水”、“蝴蝶闹春”等杰作。期中的时候,“中小”教育革命辅导员(中心小学校长)检查工作,不由大大表扬了他一番,随后又组织人来作了参观,并请他做了介绍。这一回还真让他这个“教工兼校长、校长兼校工,上课带打钟”的李杏雨小小地出了一下名呢!

李杏雨可高兴了。成儒和“二英”同样也为他高兴和自豪。杏云则到院中掐了朵月季别在他胸前,向他表示祝贺,同时要他再接再厉,继续努力,做到百尺竿头,更进一步。杏雨朝她做个鬼脸,开玩笑说他才“初试锋芒”、“小试牛刀”,往后看他的就是了。

是的,李杏雨从今后真的干得更欢了。虽然有人嘲笑他才每月拿了十九块钱,还去干这个“宁做讨饭郎,不当孩子王”的行当,这是“孔乙己”第二,吊死鬼搽粉——死要面子活受罪。李杏雨呢,全不理会,他也自嘲说:

“孔乙己还欠酒店十九个钱呢,我可是每月还有十九块钱呵!”

杏雨的全家人也全不把这当回事儿,都说别人要当这个民办教师还当不到呢,给他做,也做不来呢,再有多少钱,多大本事,孩子不还是送到佤罐子手上上学来了?

事实就是这样,世界上有些事就是这么矛盾而又简单,现实而又可笑!

俗话说,事到当头难。李杏云劝醒了她弟弟,能劝醒她自己吗?谁也不知道杏云内心的苦痛、憋屈和忧愁,也许只有她妈妈江英略知一二。

杏云过了生日已经虚二十四岁了,这个年龄在农村再不出嫁,就要被人喊“老姑娘”了。其实,杏云早已许了人,订了婚,那是与元坔相邻的井坔庄上的一个姓周的木匠,没多少文化,断断续续上了个小学,还不知道有没有毕业,但生在种田户人家,人挺老实,也挺本分,靠手艺吃饭,一年在外,倒也能挣几个钱。这位木匠小周师傅挺喜欢杏云,他知道杏云要模样有模样,要文化有文化,又贤惠、又勤劳,而且她父亲又是周边各庄都知晓的老革命干部,像这样的人就是打着灯笼火把也难找的呢!

他想,他要能娶上杏云,是他前世修的福,只是不知道杏云为何能相中他的,也许这就是缘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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