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四章好江英苦心教儿媳 惊命案明仁方归宗(1)

2018-04-15 作者: 杏园秋雨
第一十四章好江英苦心教儿媳 惊命案明仁方归宗(1)

老天爷总算睁开已闭了好久的眼睛,大概是念及苍生的无辜,渐渐地去了脾气,开始平静下来。

生活在延令这块土地上的人们,年年岁岁,岁岁年年,日出日落,面朝黄土背朝天,流淌过的曾经是血,挥洒的是汗,更有泪,不变的则是心中的坚定信念:苍上有眼,天道酬勤;播种理想,就一定能收获希望。

一九六三年的秋天,人们真的在那希望的田野上盼来了一个久违的丰收年。这年,延令县早已落实了以生产队为基本核算单位的政策,实行了自负盈亏,“三级所有,队为基础”的体制,农家各户在已分得的一些自留地和生猪饲料地的基础上,又分得了一些沟坎子与实边隙地,人们的生产热情空前高涨。这年,何韩大队支书何乐发明的农作物间作的“何韩规格”得到了推广,进而引发出“根”的呼唤,唤回了生于这块热土的已成为副省长的原金陵女子大学的校长吴贻芳女士——她带了许多教授到她的故乡来考察总结,以便将这增产的好方法,好经验普及到全省去,惠及全省人民。这年,天随人意,风调雨顺。真是难得的天时、地利、人和啊!终于,在这金秋十月,在这银杏果熟的时节,延令人喜获丰收,而重尝了生活的甜蜜,日子也似乎过得有了奔头。

也许应了“丰年多喜”的说法,成儒家确是喜事连连。先是杏云考取了初中,这在当时的庄上真个算得上是喜事了。因为那会儿别说一个女孩子家能考取初中,就是能读个一二年级,识上几个字便已不容易,不简单的了——多半是上不起,再就是家长们重男轻女的思想还相当严重,所以杏云考上初中,当令人刮目相看,可喜可贺的。继而之喜,是迎来了杏雨的十岁(虚岁)生日。按乡俗,除了孩子“抓周”,人们生日的庆贺都是做虚不做实的,而且孩子的十岁生日,尤其是惯宝宝的十岁生日,惯例上都是要做一做,庆贺庆贺的;如果是留了辫子的惯宝宝,外婆家一般要作为大事,让做舅舅的亲自到场,在惯宝宝的生日庆典上,郑重地当众给他剪掉那个“马尾巴”的,以此来宣告其将告别童年。杏雨是留了辫子的惯宝宝,又有两个外婆家,好几位舅舅;值此丰年,舅舅们来给杏雨做十岁生日,给杏雨剪辫子,当是更显热闹了。第三桩喜事是明仁说了亲,有了对象,是大俺妈做的媒,并且择了好日,过了年的正月初六就请人吃喜酒,把这结婚的大喜事办了。成儒家有这大喜三桩,岂不乐乎?

若说到这第三桩喜事,就要说到为何又是大俺妈给明仁做的媒,好像大俺妈注定要成为杏雨兄弟俩媒人似的。原来,杏雨十岁生日那天,吃过酒席,客人也都渐渐散了,只有三奶奶和大俺妈,还有王家庄嫂子及汪霞她们留在最后;三奶奶虽还硬朗,但毕竟年纪大了,大家都不让她再忙活,只是各自赶紧收拾后,来和她拉家常。几个女人从杏云的学习,谈到杏雨和兰娣,谈到每年正月成儒拎着茶食点心,送杏雨去拜巧耕夫妇的年。当说到这时,王家庄嫂子便“咯咯”地拍着汪霞的肩笑道:

“小罐子家父子俩去拜你的年,那可是‘毛脚公公’(讨便利的公公)、‘毛脚女婿’上门啊!这叫做毛脚女婿毛脚公,毛脚公公专找亲家母打地洞。”

哈哈——王家庄嫂子的话立即惹得大家一阵大笑。

汪霞有点难为情。大俺妈忙来给她解围说:

“你别听她骚骚,她是个出了名的‘骚骚嫂嫂’,只有我来拔她的毛!”

“越说越不像话了,都别瞎说,还是来谈点正经的,帮明仁操操心吧!”三奶奶赶紧发了话。这样地大家也就很自然地谈到了明仁的婚事,谈到了要为他做媒。

三奶奶掰着手指说起了东队的姑娘西队的闺女,但大俺妈听了都觉得不中,说是配不上明仁。待汪霞告辞后,她又讲了她不赞同的另一个原因。她认为兄弟俩已有一个与庄上的姑娘订了亲,不能两人都找庄上的,再说小两口生活,哪有不发生口角的时候,本来日里打破头,晚上共枕头,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但如果一有风吹草动,娘家人知道了就马上掺和进来,反倒麻烦去了。三奶奶觉得大俺妈讲的不无道理,便一边点头一边让她到她娘家的庄上再帮找找。

犹如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似的。大俺妈经三奶奶这么一点,猛地想起她娘家钱家庄有位姑娘叫钱四香,长得跟明仁倒挺般配的,而且前次回娘家时,这四香的母亲还向她告知了女儿的时辰八字,又把女儿领了来让她看了,千叮咛万嘱咐地要她帮四香找个体面人家。大俺妈知道这四香家的根底,这钱家旧时也算得上是个富裕人家,但四香的父亲做生意亏了本,到解放时家境就很不好了,不久这男人也就连气带病地去了,撇下一大帮子孩子让四香的母亲拉扯,日子过得还真委实不容易的。四香是四姑娘,是她兄弟姐妹中长得最漂亮的一个。大俺妈几年不曾望见,那日一看,不由惊叹:真是女大十八变啊!是呵,几年前的小姑娘现在已长成水灵鲜嫩的“小白菜”了,而且对照八字又与明仁同庚,所以大俺妈想到这些,觉得这是再好不过的姻缘了,便忙把自己的想法跟三奶奶说了。三奶奶一拍手,说肯定成。王家庄嫂子也说,这是驼子的妈妈养驼子——好了曲起来了(再好不过)。于是三奶奶便坐在那里呼喊着江英、海英和明仁,将他们一个个都叫了过来,让大俺妈当面把这事跟他们说了。“二英”听了非常高兴,当即表示赞同和感谢。明仁已是挺帅气的大小伙了,自停学后如愿以偿当了基本生产队的会计,心情一直不错,本来到了这年龄,正值青春躁动,现在听大俺妈在说要为他提亲,当合心意,也就不由地笑着点了头。这样的大俺妈便自请回娘家走一趟,并告知“二英”要她们听回复后再做张罗。

钱家听大俺妈一介绍,说是高攀了。接着就走了相亲的程序,双方都挺满意。只是到县城拍订婚照那会儿,细心的明仁发现钱四香穿的还是上次相亲时穿的那双鞋,便回来跟母亲讲,说是这四香可能针线活不太好,走路说话也有点侉气,另外她家里住的房子虽倒不错,但可能外面好看里面空,人姓钱,恐怕还真没什么钱呢!江英听了,就说只要人模样过得去,身板儿好就行,其余种田户人家就不要太多讲究了。她对明仁讲,侉气说明没心眼是个容易相处的人;针线活不会,过了门来也可学;至于家里穷点也不怕,又不要人家的家俬,无非就是女方多要点彩礼少赔点嫁妆罢了。她要明仁放心,无论吃什么苦,花多少钱,也定会给他把媳妇娶回来的。

为了明仁,江英一家又开始精打细算起来。虽说是来年,日子刚刚好转,但明仁结婚是大事,要花好多钱的,加致杏雨生日又花了一些钱,所以成儒他们还是节衣缩食,从而保证了第二年的正月初六顺利地给明仁将钱四香迎娶进了家门。

说起来,明仁年纪虽轻,可那对不大的眼睛倒挺老辣的;这钱四香果被他看了个透,让他言中了,确实有点假和尚打秀拳—胡里花哨的,徒有其表。她家境已很不景气,但总喜欢将她妈妈年轻时风光过的衣服和嫂子的嫁衣拿来穿到自己身上,而这些衣服到了她身上,不知怎的也都总很合体,总让她透着浓浓的青春气息,显得曲线分明,性感逼人。也许因为这点,也许她在家又是最小,加致她又自幼丧父,缺失父爱,所以当妈的做嫂子的,包括哥姐们几乎都由着她,甚至宠着她,家务活自然也全包揽了去,不让她沾边了。钱四香就这么着地在她的这个家中长成了一只金丝鸟儿。不仅针头线脑她不会,即使上锅摸灶,烧个粯子粥,她也是擀面杖吹火——一窍不通啊!

四香的这些虽基本在明仁的预料之中,但明仁还是不十分介意的,因为除了这方面,他们毕竟还有着相同或相似的地方,他们还真的是那么个一对儿。一方面他俩都有着自幼丧父的身世,让他们的相识成了“同是天涯沦落人”;另一方面他俩又同庚,都有着磁铁般的青春吸引力,帅气的他遇上性感的她自然会如油遇火一般。当然,明仁母亲江英针对明仁婚前顾虑的表态也是让明仁放心,让四香随心并最终使他俩成为一对儿的一个重要因素,只是江英不知道自己为此付出的究竟是什么,究竟有多少,究竟又有多大,江英不知道更不明白……

江英只知道自己嫁到李家来,辛苦了的是成儒和海英,好了的是明仁,让他上了学,有了文化,并且有了今天的幸福;江英只知道进了门的儿媳,就如同自己的女儿,特别是这个四香,跟明仁一样的从小没了爹,自己跟成儒就要多担当些,多包容些,儿媳不会的,做婆的不要埋怨,不要责怪,更不能看笑话,而要手把手地教会她,让她人前人后的站着,哪样都不比别人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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