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五章好江英苦心教儿媳 惊命案明仁方归宗(2)

2018-04-15 作者: 杏园秋雨
第一十五章好江英苦心教儿媳 惊命案明仁方归宗(2)

江英就是这样一个好女人,她和海英一样,想到的全是别人,忘了的只有自己。江英更是一个心灵手巧有本事的女人,细活粗活,针线当灶甚至农家的十八般武艺,她都样样拿手;待人接物,为人处世,她也是礼数个个尽到。因此,近邻远亲,男人女人,没有不佩服她的,就是海英在这方面也甘拜她的下风呢!不说别的,单说她的针线活,就没有谁能与她比的。她纳的鞋底厚厚实实的,针脚匀称,线路整齐,让人拿着温馨,看着舒心,遐想着做好了鞋穿到脚上的高兴劲。鞋底纳得好,她的花也绣得好。牡丹富贵,玫瑰秀丽,海棠矫情,芙蓉清纯,她绣出的花不仅逼真好看,而且让人感受到了各种花的不同品格。所以,成儒到了夏天只要一有闲,就趿拉着江英做的绣花拖鞋出来“显摆”,而引得一圈人啧啧称赞;所以,庄邻和亲朋好友们常把鞋帮、枕顶、帐帘等拿来请江英帮绣个花,然后像得了宝贝似的拿回去,七分为妆扮欣赏,三分带炫耀“显摆”;所以啊,有江英这样的女人做婆婆,那可真是当儿媳的福份!俗话说,赖人自有赖人福,懒汉虫子住瓦屋。明仁的老婆钱四香除了模样不赖,还真应了这句老古话呢!

四香生在农村,长在农村,本来待字闺中时,像当灶、针线这些基本的活儿就应该拿得起来,虽不必都像江英那样的技艺精湛,起码也要马马虎虎地能做,否则在本地让人知道真要笑话的。好在她出嫁后遇上了一位明理的婆婆,而且是江英这么一位难得的贤婆婆。江英向她传授针线活,让她套针箍,备针钳,从捻线穿针,到下针、顶针和拔针,以及围样布针脚,一样一样地教她,一遍一遍地指点,一回又一回地示范。按理这么样地教,聪明一点的人早就把握了,可这四香就是缺少这方面的灵气,而且懒得可以,仍然是笨手笨脚。小小针在她的手,如有千斤那么重,纳到鞋底她不是顶针时针鼻歪了戳了手,就是出针时针尖刺了指,或者是拔针时拔断了针,搞得江英哭笑不得。不过,江英依然没有责怪的意思,她是教得认真,耐心得可以。相反,倒是四香怨天恨地,甚至有了不想学的意思。常常江英叫她,她总是磨蹭半天,才肯过来。江英察觉后,微微叹气,又似乎若有所思,但并不言语。

一天,四香突然过来,拉着江英就哭;江英见状吓了一跳,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忙让她快说。四香这才把如何在明仁的衣袋里发现了一条女人的丝巾的事说了一遍,然后又哭道:

“才结婚多久啊,他就这个样了,以后还怎么过日子啊?”

“你先不要见风就是雨,说不定丝巾是买给你或是杏云的呢?”江英安慰道。

“他都好几天没靠我身子了,就是我试着靠他,想那样,他也不搭理我,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四香敞开心扉说出了她的担忧,哭得也越发伤心起来,在房中之事上,看来她倒蛮灵透的。

江英沉默片刻,然后对四香说:

“四香啊,你不要哭,要我说呀,夫妻相处最要紧的是心得贴靠,心贴靠呢,要靠情拴得住;比如这针线活儿,你千针万线的纳个好鞋底,配个好鞋帮,做双好鞋,让男人穿到脚上,这男人啊,无论走远走近,就是走歪了脚,只要他坐下来,看到这双鞋,那他无论歇在哪里,就总会想到家,想到家中的你了,因为这鞋上的线拴着他的脚,也拴着他的心呢!”

没有多少言语,就这几句,竟把这似愚非愚的媳妇儿说得恍然大悟开了窍,说得点头称是有了笑。江英才真的可以算得上是有一语说醒梦中人本事的人啊!

说来也怪,打着之后,钱四香的针线活,厨房活竟都一样一样学会了,不说多精,倒也在行。四香更以脸上的笑意表明了她与明仁房中之事的和谐。

人们呢,见成儒家婆媳如母女,则更多了一份对江英也包括对海英的赞美,因为这样的和睦关系是少不了海英的善良、贤惠、宽容与大度的。

日子在一天天过,但谁也无法预测未来的日子会发生什么;明仁结婚了,但谁也不知道结婚后的明仁究竟在想些什么;四香长进了,家也平静了,江英也该高兴了,但谁也不清楚这“长进”、“平静”、“高兴”是否有一天会成为它们各自的反面。

明仁虽自小就跟着江英走进了李成儒家,成儒、海英更视他如亲生,并和江英一起把他抚养成人;他和杏云、杏雨本也是血脉相通的,因为三人身上都流有共同的母亲——江英的血液,但是明仁的“W”型血就是排斥“L”型血,无论怎样,他总是思念着他的那个记忆朦胧并早已不存在的家。现在他结婚了,他感到自己该有个真正意义上的家了,因此他决定重新建立一个他的那个属于自己的“魏家”。

有好几个晚上,他想着这事,便辗转反侧,不能入睡,四香问他,也不搭理。他的心里确实蛮纠结的。这么多年,供他吃穿,送他上学,为他谋工作,给他娶媳妇,桩桩件件,哪一样成儒和海英不都跟江英一样,操碎了心啊!这么多年,除了他明仁在杏雨满月时把那“守护”的狗头给扔了令成儒吼了一回外,成儒再怎么有气也没给他摆个脸色,更没有打过他一巴掌。这么多年,海英更是待他比亲生的儿子还要亲,为怕江英为难,许多事都是海英给他担着,为他考虑,她宁可自己少吃少穿也要给他吃饱穿暖,处处疼他,爱他,不让他受半点委屈。这么多年,妈妈江英更是为他而苦心做人,跌个跟头抓把泥,咬口生姜喝口醋,打碎牙齿肚里咽;为了他,也许她人前不流泪,人后泪成河哟!想到这些,他明仁觉得要离开这个家却真的开不了这个口啊!

但是,他又在想,这个家再好也毕竟不是自己的家呀!自己父亲死得早,母亲改嫁到李家又生了妹妹、弟弟,这妹妹、弟弟才是他李家的血脉,才是他李家的香火;李家的希望是他李杏雨,而不是我魏明仁。我是魏家的后代,我是父亲的香火传人,我的根在魏家而不是李家。现在,我已娶老婆了,再在李家多不方便,我应该独立出去,也是该归宗重新建家的时候了;如果现在不归宗建家,将来就是要走也就不好走了,人家要说老人养了我个小,我不养他们老的。现在我走,谁也不能说什么,结婚了啊,要立家自己过日子,不能再让老人负担了嘛,完全说得过去。出去后,两口子是两个整劳力,自己还是个会计,小日子应该比这里好过多了,在这负担多重啊!至于妈妈,她愿意跟我走,最好,我跟李家就如走亲戚,基本两清了;她不愿跟我走,那是她自己认命,是苦是甜也只好由她了。想到这些,明仁终于坚定起来,下了决心:一定要认祖归宗,回去!

魏明仁毕竟是魏明仁,年龄虽轻算气精,这样的人去打算盘算账,还真是做会计的好手呢!其实,他的心中还有一个秘密,那就是他曾暗恋过已逃亡台湾的原国民党县专员李明轩的小堂妹李波月。李波月年长他几岁,才貌俱佳,却因家庭成分不好,嫁给了一个有口吃的富农的儿子。虽说这波月对明仁的暗恋是心有灵犀,但她心里非常清楚,由于阶级成分的鸿沟,两人是绝不可能走到一起的。所以,她还是很现实地找了个“门当户对”的。明仁自然也很“现实”,也找了一个“门当户对”的结婚了,但他的心里总有点不平,总觉得波月嫁给那样一个人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所以呢,他也就总想找个机会接近波月,这样的便买了条丝巾准备送给她。他没想到这条丝巾被四香发觉,加致因有心思夜里没搭理她而引起了她的怀疑,并把这件事告诉了她妈妈江英。

当江英问他时,由于突然,他有点惊慌,但很快就镇定下来了。他说这丝巾是他给妹妹买的,不搭理他是因为他有心思。于是,他便把自立家业分开过的想法给江英说了。江英一听,眼泪就流出来了,她伤心地说:

“你翅膀毛干了,就想飞是不是?”

“不是,是想减轻你们的负担,这几年叔叔、大妈都为我吃了不少苦,现在我都结婚了,不能再让他们为我操心了。”明仁当然不会说出他内心深处的东西。

“你如这样想,我也没得说,找个机会我再跟你叔叔谈谈。只是不知你果晓得,四香可能怀上了。我想,就是你要分出去,也等她顺顺当当生了头胎,另外,除了针线,我再把灶上的活儿教她一些,以后你们也好过日子。”

“好的,我听您的。妈妈,您想跟我叫一起过吗?”

“你这是什么话?让我丢下你叔叔不管吗?你想到哪里去啦?亏你说得出来!”江英动了气,不由又哭了起来。

明仁不再吭声,也不敢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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