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川精明了一辈子，一双老眼识人无数，自然能够分辨香橙到底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抬手，轻轻从她细腻的掌心里头拿起那两颗包裹着桑皮纸的小小糖块。
香橙露出大大的笑脸，期待地望着他。
“您尝尝？只是王妃试验的新水果口味的，很好吃的。”
安德川看着手里的糖块，抿抿嘴，轻声问了一句：“什么味的？你尝过了？”
香橙笑着摇头。
“这糖太难得，我就只得了这两块，没舍得吃。”
安德川手僵了僵，猛然间就觉着那糖块分量有些沉。
他顶着香橙期待的目光，轻轻剥开一颗糖，放进嘴里。
刚碰触到舌尖，那沁人的香甜滋味就弥漫整个口腔。
安德川惬意地眯起眼，对着香橙缓缓点头：“是蜜橙味儿的，很甜。”
香橙笑得眉眼弯弯。
“是吧？我们姐妹们都抢着给王妃做事，旁的金玉银钱的赏都不争，就盼着王妃赏下几颗糖来，这可是真正的宝贝。我们王妃是大本事人。”
安德川品咂着嘴里的糖块，听着她带着些些得意的声音，嘴角也跟着弯起。
“这颗糖你吃，算是叔送你的回礼。咱们叔侄的关系可就算是定下了。”
安德川将手里剩下的那颗糖果递过给她，不容拒绝地又从荷包里掏出两颗同样用桑皮纸包着的糖块递过去。
“这两颗，是叔送你爹娘，我老哥哥老嫂子的。
感谢他们养育了这么好的闺女，还送来给我做侄女。等叔得空了，一定亲自登门拜访，见面礼就先这么着吧，礼轻情意重，也是咱们爷俩对他们最好的祝愿，希望他们身体安泰，乐乐呵呵的，没病没灾的，跟叔我一起，享受你的孝敬。”
香橙听了他这话，心里头踏实起来，不好意思地接过糖块，嗫嚅道：“本来是我硬赖着攀上您做亲戚想要孝敬您的，反倒打了您的秋风。怪不好意思的。”
安德川欣慰地拍拍她的肩头，越瞧她越是满意，待她也多了一分真心。
“孩子，你亲事可定下了？王妃跟你提过没有？”
香橙听他问起亲事，本能地害羞起来，但是已经认定他是自家亲人，生出信赖，因而也不扭捏，大大方方地说：“麽麽跟我提过一回，问我有没有中意的良人。我平日里一心服侍主子，哪里有想过这些事情。所以就照实回禀麽麽了。”
安德川眼神一亮，追问一句。
“然后呢？冯嬷嬷又跟你提起过什么没有？”
香橙以为新认下的这个干叔真切地关怀她的亲事，心里头热乎乎的，美得不行，摇摇头自在地说：“没啊。冯嬷嬷就笑眯眯地望了我一会儿，然后就叫我做事去了。”
安德川心里的猜测多了几分把握，凑到她耳边小声说：“侄女，叔不把你当外人，给你说句亲近话儿。王妃现在，不方便伺候王爷，怕是在踅摸提拔人呢。你可上点心，好好上进，日后有你的好处。有叔帮扶着你，平步青云也不是梦，啊？”
香橙怔了怔，似乎没明白他什么意思。
片刻之后，才在他意味深长的目光中，红了脸，又慢慢变得苍白。
“叔，我不是……”
“安德川，你怎么也跑来了？父皇不需要你伺候？什么事怎么急？走吧。
”
李睿整理着腰带出来，脸色红润，神情舒坦，俊逸若仙。
香橙的话被打断，目光正好落在李睿一张俊脸上，想起安德川方才提点她的话，猛然垂下头去，脸唰地一下子又红起来！
安德川殷勤地迎上去，答着李睿的话儿，眼角余光瞅见香橙的神态，心里头更是多了几分把握。
“我的王爷喂，大事不好了！安国公夫妇还有安将军进宫求见皇上，正跟皇上那闹呢。皇上眼瞅着就要被烦得发怒，奴才心想着，安家到底是贵妃的娘家，贵妃病着，不能前去劝阻，奴才就想到您了。您瞧在奴才这一片忠心的份上，咱们快着些走可好？”
安德川没敢说，他这一来一回地耽搁了不少时间，拿着软话儿催着李睿快走。
李睿眉头一挑，步子反而慢了下来。
“安家？他们来找父皇吵什么？母妃好好的，他们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安德川苦笑着跟在他屁股后头，不敢伸手推搡他。
“说得就是这话啊！可是安国公夫妇怎么都不肯信啊！说是亲眼瞅着贵妃过世了，问皇上秘不发丧，到底是何缘故。还哭闹着为贵妃喊冤呢。实在是缠杂不清，压根不就听皇上的分说。皇上能忍到这会儿，已经是极其宽广的心胸，也是爱护您的一片心意。”
李睿眉头皱紧，停下脚步。
“你等等，我回去问问言言，母妃的情形到底如何，能不能探望。那几人，连父皇都不放在眼里，之前对着我跟言言都敢破口大骂，如今我过去干说一句，只怕他们依旧不肯相信，不如就叫他们眼见为实的好。
”
安德川一愣，迟疑一下，李睿已经利索地绕过他，回内室去了。
安德川眯起眼，转头问依旧一脸羞红的香橙。
“贵妃，真的，没事？”
香橙啊了一声，茫然地抬头望他。
安德川又皱皱眉，重复了一遍问话，说话已经顺畅许多。
香橙想起王妃，脸上露出自然崇拜的笑，使劲点头。
“那当然是没事的了！我们王妃不是普通人，出手不凡的！”
安德川得到她斩钉截铁的回答，心里的疑惑稍稍放下几分，又想起另一件事。
“你这丫头心眼儿忒直。好好伺候主子是你的本分，可是你也要留个心眼，为自己的将来打算。王妃那边，忠心是需要的，只是也不能盲目顺从，懂吗？”
香橙瞧着他那恨铁不成钢的眼神，想起王爷那俊逸的模样，还有时时听见两位主子热情的声音，脸上忍不住又开始飘红。
她深吸口气，眼神躲闪。
“叔，不是侄女不上进，而是侄女明白，王爷他并没那个心。您还是，别对侄女有多高的期望了。侄女，奴婢就只是个穷酸丫头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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