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不安

2018-04-15 作者: 林溪蕴
第七十章 不安

“今年的冬天格外冷,你一向生活在浩月,大抵很少看见大雪吧。”林豫坐在茶几前,自顾自沏了杯热茶,腾腾缭绕着的烟雾将他本就朦胧的眸子衬得越发空濛,舒写意冷得发颤,唇色苍白,但精神还不错。

隔着一层薄薄的纱帐,她莞尔抿唇,声线依旧虚弱得紧:“是啊,我从前生活在四季如春的地方,家乡长年开着芙蓉花,后来随师父住在天山,那里也是四季如春,昼夜盛放着往生花。那都曾是仙境一般的地方,也唯独人间,才有凋谢与寒冷的交替。”

他们之间,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默契,他看重她的特别之处,却不知她是靠着当年他给的一切温暖来生存。

林豫没再说话,开满芙蓉花的地方,当真就是天堂。那么写月,你在那里过得可还好?

“皇上什么时候召见我?”

明明日思夜想着能够早日报仇血恨,如今机会就在眼前,一切都即将开始,可为什么,忽然眷恋这安静无语的时光,忽然有些害怕呢?

林豫手中动作一僵,也没打算再瞒着她,淡淡道:“我猜想,那个杀手的雇主应该是后宫某位娘娘,原本今日早朝皇上提起了此事,但是钦天监说这几日星象不好,暗示暂时不是你该进宫的时刻。”

闻言,舒写意懒懒勾唇一笑:“这么多年了,她们还是只会这些把戏。”

“她们?”林豫诧异万分,听她的口气,好似认识后宫中人,可仔细想想,像她这样经验无双的女子,任是谁,只要看过一眼就必定一生难忘。

舒写意自知失言,不过也没有解释的必要,她坐起身来,用锦被死死裹住自己的身体,当年来京城与长姐的一幕幕画面从眼前拂过,冷得她难以呼吸。

“我知道你和莫无言之间有交易和条件,我什么都不计较,你只需要帮我尽快进宫,尽快!”

林豫蹙眉,如果他没有看错,她不该是贪图融化之人,那么她和莫无言如此处心积虑想要进入大燕后宫,难道是有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吗?

他握着茶杯的手加紧了力道,许久才开口:“我不擅长权谋,不过我会安排画师将你的画像送到皇上手中。”

舒写意莞尔:“这就足够了,有劳小侯爷。”

林豫起身,幽然离去。

燕国王宫,永寿宫。

秋容替皇后剥了一个新橘,酸酸涩涩的味道弥漫着整个偏殿,阮飞燕在一旁绣着戏水鸳鸯,不过脸色却没有皇后那么淡漠。

“娘娘,那妖女进京了,嫔妾担心光是钦天监的那些话恐怕阻挡不了几日啊。”阮飞燕自打得知浩月圣女要进宫,便日夜难以入眠。

当年,好不容易才除掉了贤妃,可她还是一直得不到皇上的心,甚至连那低贱的杨曦儿都能与她平起平坐了,一旦这个妖女真得蛊惑了皇上的心,势必会成为另外一个贤妃!

皇后嚼着橘子,许是有些酸,一向潜静的眉心微微一蹙,然后挑眉望着阮飞燕,道:“难不成你还想永远都不让她进宫吗?她是浩月的人,又是邀月教圣女,听说那邀月教灵验的很,本宫劝你莫要招惹她。”

皇后说得简单容易,加上面上那一派浅然神色,让阮飞燕的心情更加忐忑不安:“娘娘,您该不会是打算接纳那个狐狸精吧?”

“狐狸精?”皇后哂笑一声,细细打量了阮飞燕几遍,这些年无论她怎么暗示调教,阮飞燕都不得皇上的心,这不得不让她觉得有些厌烦和失望,“如果这只狐狸精能乖乖听本宫的话,又有何不可呢?”

“可如果她是第二个贤妃呢?嫔妾听说她天生狐媚妖艳,连一向不近女色的邀月教主都被她迷得神魂颠倒的!那样的女人,一旦得了皇上的盛宠,又怎会将娘娘您放在眼里?”阮飞燕急了,如果失去皇后这个依靠,她在宫里就会成为谁都可以欺凌的小角色。

不行,绝对不可以!

皇后自然也想到了这一层,所以才用钦天监一事将她牵住,她倒想看看这个所谓的圣女究竟有几分能耐!

她不耐烦地推开阮飞燕的手臂,微微侧首,本就雍容华贵的姿态上多了几许傲然,无可厚非,没有人能比她更加适合母仪天下这四个字。

“好了,她还没有进宫,你就怕成这个样子?如果当真像你所言,那么还没开始斗你就输了个彻底。这样的人,这样没用的人,留在本宫身边也没有什么用处。”皇后说了狠话,阮飞燕的脸色越来越铁青,“有这闲功夫,不如学学杨昭容,人家出身卑微,却也算是小家碧玉,用乖巧柔顺博得皇上的欢心,到底是比你有用处多了。”

言毕,皇后由秋容搀着去内室歇息,阮飞燕气得不得了,将手中绣到一半的鸳鸯狠狠用剪刀撕碎,愤然离开了永寿宫。

途中,恰好遇见开春刚刚进宫的王才人和谢才人,二人年岁相仿,正值青春芳华,在院子里玩笑嬉戏,越发让她看不顺眼。

“你们干什么?不知道这个时辰皇后娘娘要歇息吗?”阮飞燕找到了发泄口,冷着脸朝亭子走去,王才人和谢才人垂首躬身行礼,一直跪在冰凉的鹅卵石地板上,聆听阮飞燕的教训,“皇上中秋家宴才说要节俭后宫用度,王妹妹你这碧玉簪子怕是连皇后娘娘都比不过呢。”

王才人一向胆小心细,听她这么一说,先是瑟缩着身子请罪,而后便默默猜想阮飞燕大抵在皇后宫里没有讨得好处,这才一肚子闷气:“昭仪娘娘恕罪,奴才不懂事,还请娘娘饶恕。”

“是啊,王姐姐一向心细,这簪子是不日前杨昭仪送得。”谢才人出身不错,也晓得阮飞燕的尖酸刻薄,此刻当然要替姐妹说话,免得被她凭白欺负了去。

听她这样一说,果不其然,阮飞燕气得更加厉害了。

“是啊,王姐姐一向心细,这簪子是不日前杨昭仪送得。”谢才人出身不错,也晓得阮飞燕的尖酸刻薄,此刻当然要替姐妹说话,免得被她凭白欺负了去。

听她这样一说,果不其然,阮飞燕气得更加厉害了。

“杨昭仪?两位妹妹真是好心思,进宫才几个月就懂得寻找依靠来稳固自己的地位,可是你们不觉得这宫里的一切都是瞬息万变,一朝不慎便极有可能满盘皆输,如今杨曦儿正在兴头上,难道你们觉得她会永远这么风光下去么?”

阮飞燕本就气势凛然,从进宫开始她就把杨曦儿压在自己脚下,就算现在杨曦儿得了势,她依然凭借自己的家事出身处处嘲讽杨曦儿,虽是嘴硬,但也是这些年杨曦儿心里永远拔不掉的一根长刺。

王才人和谢才人闻言,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告诉你们,这宫里永远没有谁能从生到死都是风风光光,荣华万丈的。当年贤妃受尽了皇上的宠爱,大抵到现在,皇上心里最爱的人也还是她,但那又怎样?苏家还不是沦为孤魂野鬼。杨曦儿才智平平,难道她会做的比贤妃更好?”

事到如今,阮飞燕也不得不陈赞当年的苏影,的确,在这宫中,能像她那样数十年如一日的荣华,甚至至死之后还能留住在皇上心里的地位,如果还有选择的话……她一定不希望贤妃就那么快被斗下去。

言毕,她高傲得转身离开,谢才人忐忑不安,尤其今日她们得罪了最不好惹的阮飞燕,今后的日子可想而知了。

“姐姐怎么办?阮昭仪不是好惹的。”

王才人虽然心中也很忌惮,不过她面上依旧一派清闲,轻轻握着谢才人的手,安慰道:“妹妹担心什么。她现在最大的敌人是杨昭仪,又不是你我,在这里,想要安生些,只有两条路可以走。”

“哪两条路?”谢才人胆子小,与王才人又是自幼相识的好姐妹,进宫许久也多亏了谢才人事事提点着她才能够走到现在,所以,无论如何她都只能相信王才人。

王才人微微眯眼,抿唇道:“要么做个甘于寂寞冷清的深宫女人,要么就是争个风光,争个高高在上令所有人都畏惧的无上地位。”

“可是我们……”谢才人不傻,后宫各个主子都不是吃素的,包括表面上高雅潜静的皇后娘娘,其实心机城府也深不可测,凭她们两个,如何能斗过众人,“我们才进宫几个月,毕竟阮昭仪有皇后娘娘撑腰……”

“没错,这事不能急于一时。听说那浩月的圣女就要进宫了,皇上自从见过她的画像之后便魂不守舍,这个圣女能以一己之躯停止两国的交战纷争,必然也是个厉害的角色,我们先按兵不动,看看情况再做决定。”王才人轻叹一声,“方才阮昭仪说得没错,一招不慎则是满盘皆输。你我还是小心些,隐藏锋芒方能保全自己。”

音落,两人都陷入沉思,尚未回神,便听到内侍给杨曦儿请安的声音,二人心头一紧,匆忙转身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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