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归来

没有了玉箫寒的声音，不仅耳根清净了很多，人也感觉神清气爽了很多。Www.Pinwenba.Com 吧耳边只剩下微风的声音，眼前是一片宽阔的天地，这种感觉真好。总算明白了为什么鸟儿是那么的欢乐，因为它可以翱翔于天地之间，有俯瞰万物的本领。虽然这不是她第一次飞翔，但夏宛心还是发自内心的愉悦，尤其是想到她可以飞到楚彦风身边的时候。

几个时辰之后，夏宛心缓缓地飘落在心园的荷池旁，满池盛开的荷花衬得她更加的圣洁、高贵，宛如九天神女下凡。正在偷懒赏荷的柳儿忽然看到从天上飘下个仙女，惊得目瞪口呆。直到夏宛心揭开面纱，柳儿才抖着声音不敢置信道：“小、小姐？”夏宛心微笑着点头。柳儿激动得拔腿就跑，边跑边大声嚷嚷：“小姐回来了，小姐变成仙女飞回来了……”没多久这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夏府。但对小姐是飞回来的，大家只是笑笑便作罢，只有柳儿在一个劲地保证此事百分百真确。

夏永全听到消息第一时间赶去心园，而夏宛心稍微梳洗后正准备去看父亲，就看到夏永全急急忙忙地来了。夏宛心不由感慨父母对子女的在意永在子女对父母的在意之上，刹那间热泪盈眶。夏宛心奔过去，在夏永全面前跪下，含泪道：“爹，这半年来宛心没有承欢膝下，更让您担心了，是女儿不孝。”

夏永全扶起夏宛心，责备又心疼道：“傻女儿，你是去救死扶伤，爹怎会怪你呢？只要你安好，爹就心满意足了。”

夏宛心自责道：“爹，其实这半年里我是可以回来看您的，但我却把时间都用在学武上了，这才没有回来看您。宛心不是个好女儿。”

夏永全惊讶道：“你真的会武功了？难道说柳儿说的是真的啦，你真是飞回来的？”

夏宛心忐忑不安地点头，因为她不知道夏永全是否会赞成她习武。

夏永全也点头叹道：“这样也好，有自卫的能力总好过要别人来保护。只是，宛心，这位教你武功的人是哪一位高人？不会是那位自负的少年吧？”

夏宛心摇头道：“箫寒只是在旁边指点一下，真正教我武功的是他的姑姑。”

夏永全意味深长道：“箫寒？看来你们关系还不错。只是这少年有些高傲，但你若喜欢就没关系。”

夏宛心嗔怒道：“爹，不是你想的那样的。我只当他是哥哥。”

夏永全含笑道：“真是这样吗？额？”

夏宛心点头道：“是真的啦。爹，您不是想知道是谁教我武功的吗？她让我带给您一样东西，您看了或许就会知道了。”说完返回屋里。

夏永全接过画卷，疑惑地看着画卷。

“爹，您打开看看，绝对令您感到惊喜。”夏宛心催促道。

夏永全慢慢展开画卷，随着画卷的铺开，夏永全的心跳的节奏也渐渐加快，画卷完全展开，映入眼帘的是心爱女子栩栩如生的画像。夏永全忘了呼吸，直勾勾地盯着画像，眼里心里满是心爱人的影子，仿佛时间回到了过去，一时间恍如隔世。半响，才转过头对夏宛心激动道：“宛心，你知道吗？这是你娘的画像，是我给你娘画的唯一一张画像。这么多年了，我以为它早已不存在了，没想到，最后还能回到我的手里。”夏永全已几近哽咽。

夏宛心也动情道：“爹，您是如此地爱着娘。可是爹，您可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有一个人如您爱娘之深般爱着您。”

夏永全抬手抹了下眼角，点头道：“是的，这幅画能完好无损地回到我手中，我就明白了。可是，这一生我只能负她了。”

夏宛心急切道：“您可以不负她的，爹。您孤独了这么多年，娘要是九泉之下有知，一定会心疼的。茉姨是个好人，宛心很喜欢她。”

夏永全摆摆手道：“宛心，爹的心里只有你娘亲，这一点爹很清楚，而你茉姨也是个明白人。”

夏宛心伤感道：“是的，她是个明白人，所以她才忍痛成全了您和娘亲。我们一家欠茉姨太多了。”

夏永全感叹道：“真没想到她还会教你武功。她现在过得好吗？”不由得想起了那满天飘落的梨花瓣，还有记忆中淡淡的茉莉花香。

夏宛心点头道：“她还好，这些年有箫寒陪着她。箫寒是她侄子。”

“这就好。”夏永全说完小心翼翼地把画像卷好，步履蹒跚地往外走去。

夏宛心忽然道：“爹，娘真的死了吗？为什么您从来不带我去拜祭娘亲？甚至连娘的全名也不肯告诉我。我知道这会勾起您痛苦的回忆，可是，我是娘的女儿，难道您要我从别人的口中去了解我娘吗？”

夏永全停下脚步，悲痛道：“宛心，你娘没有死，在爹的心里，她还活着。原谅爹的自私，不要再去打听你娘的事情了好吗？”

“可是爹，您不能再这样子下去了，娘会心疼的呀。”夏宛心心痛地喊道。爹一直被爱所困，这么多年来失去的太多了。

“宛心，只要你好好的，爹此生就无憾了。”夏永全说完，怀抱着水秀心的画像慢步离去。

夏宛心望着父亲落寞略显佝偻的背影默默流泪。

宜风楼里，琴音袅袅，听者如痴如醉。月蓉公主不管严寒酷暑、刮风下雨，每天晚上都会准时出现在宜风楼里，只为面前风度翩翩、遗世独立的男子。月蓉公主去宜风楼，必定会带上她的焦尾琴，因为她发现只有在她弹琴的时候，楚彦风才会痴迷地望着她。每当这个时候，月蓉公主心里会像抹了蜜一样甜。

楚彦风侧身倚在窗前，白衣飘飘，不染纤尘。他痴痴地望着弹琴的女子，可思绪却随着琴音飘飞。琴音婉转时，他看到满池盛开的荷花，看到了荷花池旁人淡如菊的绝世风姿，看到了笑中带泪的绝美容颜；琴音哀怨时，他看到了心园里飘落的玉兰花瓣，看到了玉兰树下我见犹怜的孤单只影，看到了伊人抚琴叹息的落寞神情。仿佛只有沉侵在琴声中，宛心与他的距离才不再遥远。

窗前男子温柔的神情是如此的熟悉，可此时这份温柔却是对别人的。是谁曾在山泉边低诉，只对她一人温柔？是谁曾在星夜下发誓，此生决不负于她？宜风楼不远处的大树上不知何时悄然立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此刻，夏宛心泪如雨下，心痛如绞。有一种爱叫做成全，成全……成全……耳边仿佛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回响。夏宛心凝视着窗前的人影，神色哀伤。

楚彦风忽然转身望向窗外，不经意间看到了倒映在湖面上的那道正飘然离去的身影，如此的熟悉又如此的陌生。脑海中一片空白，思想瞬间顿住，但只一秒，就长身离窗，飞奔而去，紧追不舍。月蓉公主到窗前寻觅时，两道人影已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中。

是她，一定是她，从宫里追到宫外再到城外，楚彦风疯狂地追逐着。

夏宛心突然停了下来，背对着站在草地上。楚彦风脚一沾地便窜到夏宛心面前，抓着她的手臂欣喜若狂道：“宛心，真的是你，我就知道是你。”说完紧紧搂在怀里，恨不得永远都不再分开。

“这三百多个日日夜夜，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醒来的时候，想的是你，睡着的时候，梦里的还是你。感谢上苍，让我如今又能拥你入怀。”楚彦风激动而忘情倾诉着相思之苦，丝毫感觉不到怀中人的冷漠。

还是那个温暖的胸膛，叫人舍不得离去。可是，她夏宛心只想要个一心一意人，白首也不离弃。她做不到和别人分享自己的丈夫，说她自私也好，说她没有气度也罢，她要有属于自己的爱情，否则宁愿一辈子孤独。决然推开那个温暖的怀抱，并快速向后退了一段距离。

摒弃之感油然而生，这种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楚彦风痛彻心，寒透骨。痛苦而不敢置信的眼神分明在问着这到底是为什么？

夏宛心神情冷漠道：“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楚彦风心急道：“绝无两意，天地可鉴。”

夏宛心哀怨道：“一别之后，两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万语千言道不尽，百无聊赖十凭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伞我心寒。五月榴花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急匆匆，三月桃花随流水。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噫，郎呀郎，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为男。”夏宛心抬手拭泪，继续道：“昔有卓氏文君为夫作《怨郎诗》，今有夏宛心吟诵与郎听。宛心非文君，郎若有西马相如之意，宛心愿意割舍，成全。”

“在你的心里，我楚彦风是这样一个薄情之人？”楚彦风人冷，心更冷，冷漠的声音，冷漠的眼神，却仍掩饰不住眼里的痛苦。

夏宛心凄楚的笑道：“难道不是？含翠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楚彦风瞬间全身僵住，像有一股寒潮贯穿他整个身体，直冷到了骨子里。宛心，他最深爱的女子怎么可以对他说这么残忍的话？难道她不知道这些话语比捅他一刀还让他难受吗？她竟如此伤他！

“你少年才俊，文韬武略，更难得的是月蓉公主对你一片痴情，如此机遇你当把握住，好建功立业，施展抱负，才不至于让你的一身好本领无用武之地。”这是她所希望的吗？还是只是一个借口，好让她可以减少割舍的疼痛？夏宛心违心地说着这些言不由衷的话，她知道只有让楚彦风彻底死心，才能斩断情缘，也只有楚彦风死心，真负了她，她才真正割舍得了。

楚彦风痛苦地问道：“宛心你是怎么啦，你不相信我，难道你还不了解我？”

夏宛心漠然道，“正是因为了解，我才觉得月蓉公主比我更适合你。刚才窗前那一幕我都看到了，是那么的温馨、美好。和公主在一起，你就不用再过那种刀尖上行走的日子，更不用亡命天涯。我已想明白，从前你我都太天真了，根本就不该存有幻想。我不会再与公主争你，我也没有资格与她争。我能给你的公主都可以给，甚至更多。如今我也不再需要你的保护，希望你能与公主共结琴瑟之好。”

楚彦风心灰意冷：“宛心，这是你的真心话，你真的要我娶月蓉公主？”

“是的，这的确是我所想要看到的。”

楚彦风伤心欲绝道：“我以为我已经得到了我想要的温暖。原来，又是老天在耍我。”

夏宛心痛彻心扉，她真想扑到他怀里，对他说她爱他。可是，她不能，她不要成为他的牵绊，她要给他一个幸福安稳的家，让他这一生不再漂泊不再无依，哪怕这个家里没有她。对，不能有她，她不想与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公主更不愿意。她必须离开，必须割舍。

“你我缘尽于此，保重。”伴随着一声‘保重’夏宛心绝然离去。

曾经的山盟海誓转眼成灰，曾经的心意相通、种种深情都已成为了过往云烟。梦想就这样破碎了，那么的仓促，那么的残忍，那么的始料不及。

是人们美化了爱情，还是爱情蒙蔽了人们的眼睛，不是甜蜜便是痛苦，得到与失去只在一瞬间。

夜色茫茫，转眼佳人已不见了踪影。楚彦风心似冰冻，呆立在原地茫茫然不知所措。对楚彦风来说，夏宛心的成全是对他的离弃，这份伤害所带给他的痛苦远远大于含翠的背叛，使之生不如死。失去夏宛心，他便失去了自己。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欧阳山庄自欧阳复疯后已没有了往日的热闹、喧嚣，可谓门庭冷落。守门的阿信正靠着门槛打盹儿。庄内花园里一名少妇正哄着咿呀学语的女儿，母女俩玩得不亦乐乎。欧阳慕云在屋内认真地翻看着账本，时而与管家交谈。此刻的欧阳山庄虽少了往日的喧闹，却多了一份祥和。

欧阳慕云一看完账本，就起身往花园里走去，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雀儿看见丈夫走过来，抱着女儿起身去迎。柔声问道：“账本看完了？辛苦你了，云哥哥。”

欧阳慕云微笑道：“不辛苦，有你和思宛，什么苦都没有了。雀儿，谢谢你。”

雀儿娇声道：“你看你云哥哥，雀儿是你的妻子，你谢什么呀？”

欧阳慕云抱过女儿，假声假气地说道：“思宛，你说你娘在你爹最困难的时候都不离不弃，陪你爹一起吃苦，还给你爹生了这么可爱的你，而且、而且还越来越温柔了，你说你爹我是不是应该好好谢谢你娘呀？是不是？”

“是，是，咯咯……”小思宛可爱地凑着热闹，时而咯咯大笑。

雀儿俏脸微红，娇嗔道：“讨厌，云哥哥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油嘴滑舌了？不正经。”

欧阳慕云看着雀儿娇羞的样子，甚是怜爱。真诚道：“雀儿，我真的很感谢你，你是我这辈子最感激的人。没有你，哪有我欧阳慕云的今日。这份幸福是你雀儿给我的，相信我，我一定会倍加珍惜。”

最感激的人而不是最爱的人，雀儿心里一阵心酸，却又觉得欣慰，这是她第一次听欧阳慕云说珍惜她。遂含泪微笑道：“云哥哥，你变了，变得越来越稳重，越来越有担当了。能嫁你为妻，雀儿觉得好幸福。”

是啊，经历了这么多，自己早已不是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整日昏昏沉沉、迷迷糊糊，不知生是为何的公子哥了。上有老，下有小，肩上还担负着整个欧阳山庄的兴衰荣辱呢。怎能还像以前一样洒脱，不知轻重？欧阳慕云抿嘴苦笑，但还是心疼道：“雀儿，你还说我呢，你不也变了，变得越来越温柔，越来越体贴了。雀儿，你开心吗，你真觉得幸福吗？”

“嗯，我很开心，觉得很幸福。”雀儿幸福地答道。

整个山庄沐浴在夕阳柔和的余晖中，欧阳慕云夫妇开心地逗着心爱的女儿，惹得小思宛不时发出咯咯的笑声。

突然一阵恐慌惊惧的喊声打破了这份祥和。

“救命啊，少爷，少夫人，快救救我呀。”小红慌慌张张地闯了进来，满脸惊恐。

欧阳慕云把女儿交给雀儿，不解地问道：“怎么啦，小红，发生了什么事？”

小红正想开口说话，满头散发、衣衫不整的欧阳复举着一把菜刀疯疯癫癫地闯进来，气呼呼地嚷着：“你别跑，我要宰了你，你这不知好歹的丫头，竟然敢说我不是武林盟主，啊，我受不了，我要剁了你。”说着往小红的方向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