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9章 县官不如现管

2018-04-15 作者: 我是小民
第129章 县官不如现管

苇声邀着贾高产一起去厕所。

“贾高产,咱得抓紧时间想办法。等他们上了班就大麻烦了。”苇声心急火燎。

贾高产像是胸有成竹:“不急不急。就等他们上班吧,他们不上班咱还真没办法!”

苇声问:“你这啥意思?你不怕他们当官的来了,上来判你个没收充公……那可就连个回转的余地都没有了。”

贾高产说:“不至于吧?他们还能这么不讲理?问都不问就没收充公?”

苇声摇摇头:“那……谁知道?要是万一呢?”

贾高产想着说着:“我想不会。以前也有查到的,不都撵回家写信去了吗?只要能写来信啥事都没有。咱的这个事我盘算一路子了,还没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我这里本就有证明信,他们说黑压红了,咱承认,把实情说给他们听就是了。他们信就会放了咱,不信大不了再回去一趟写了信再赶回来。”

苇声点点头:“嗯,是这么回事。需要回去的话,咱都回去。”

贾高产说:“为啥?”

苇声说:“明天你不得给学生上课?还能再拐回来?咱一起走,你就不要回来了,我自己回来就行。”

贾高产摇摇头:“这怎么行?这不太辛苦你了?再说,走村串户卖席你自己也顾不过来啊!”

苇声说:“我舅老爷家不是住这羊山集吗?我自己顾不过来,请表大爷给帮帮忙就是了。”

贾高产说:“那更不行,是我来卖席,又不是你卖席,我咋能麻烦人家?都那么忙!”

苇声说:“你我就甭分恁清楚了。现在咱俩是难兄难弟,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又是你雇来的帮工,你的事本来就是我的事。表大爷也能看明白的。”

贾高产抬头看看天:“要不就都回去。真不行明天请一天假,我再拐回来,你就不要再来了。来回差不多三百里路,忒辛苦。”

苇声脸微微一变:“贾高产,说这话你就不够哥们了。辛苦不假,谁辛苦一趟不都是应该的?不说咱俩的关系,三妮俺俩的关系你不知道?不是亲姐弟胜是亲姐弟——我这么说你贾老师不会吃醋吧?”

贾高产脸一红:“我吃你的醋?我还怕你吃我的醋呢!”

苇声偷笑一笑:“那,咱俩谁都别吃醋。就这么定了——我再拐回来还能趁便在舅姥爷家住下过两天呢。”

贾高产一拍脑门:“你看我轴的!兜一百个圈,原来你是想陪你媳妇——哈哈,露尾巴了吧!”

苇声揣了贾高产一下:“贾高产,你小子真正的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你觉得天底下是人都像你那么多花花肠子啊!”

贾高产反讽道:“秦卫生,你君子?你好人?甭往自己脸上抹粉了。君子、好人还有自己说的?得是别人说,自己说的不算。”

苇声指点着贾高产:“你这家伙,老师没当好,嘴皮子功夫倒是长进不少!”

两个斗了一番嘴,罩在心头的阴云居然灰飞烟灭了。

“既然咱这样决定了,我做准备去。”苇声解开绑在车杠上的米袋子,往肩上一搭,“我这就给舅姥爷送去,好快点回来。”

贾高产说:“等一下,咱把席捆卸了,你骑车子去,不轻巧吗?”

苇声一摇头:“席捆卸了还得再装,不是自找麻烦?路不远,米也不多,才一二十斤,累不着。”

苇声扛着米袋子大步流星出了供销社院门,一拨拉脑袋:“咦?对啊!”急忙折回来。

贾高产看见苇声一脸喜色的走回来:“看你嘴咧着,想起啥好事来了?”

“还真想起个好事儿来了。”苇声说着把嘴凑到贾高产耳朵上,“咱有救了。”

贾高产疑惑的转过脸:“此话怎讲?”

苇声向贾高产耳语道:“我舅姥爷在这羊山集住了多少辈子了,各单位还能找不到个把熟人?回来我央表大爷托人把咱们扒出来……”

贾高产说:“这招你才刚想出来?”

苇声诚恳的点点头。

贾高产说:“原以为你脑袋比我活络,这才知道你比我还轴。这个我倒是想到了,就是没好意思说。”

苇声问:“有啥不好意思的?”

贾高产说:“是你的舅姥爷,可跟我贾高产非亲非故啊。人家四下里托人替咱求情,能是嘴上抹石灰(白说)?光舍脸肯定不行还得赔几盒烟钱的……这得欠人家多少人情?”

“你多虑了……”苇声嘻嘻一笑,“回来我对表大爷说咱们是仁兄弟(把兄弟),一个头磕地下的,我的舅姥爷不就是你的舅姥爷了?”

贾高产一拱手:“这个我看行——那可就全仰仗兄弟你了!”

苇声说:“看看,又来了!你不说这废话能死?”

苇声一路小跑来到舅姥爷家,舅姥爷家的小茶坊还没开张,舅姥爷正抱着扫帚扫院子。

“舅姥爷。”苇声站在了舅姥爷跟前。

舅姥爷站定,看着眼前这个年轻人:“啊哦……你是苇声?你咋这会子来了!”

表大爷、表达娘听见,从屋子里走出来,向苇声打招呼。

苇声没看见梅燕,心想:没在家吗?还是没听见我来?

表大爷接过米袋子,拉着苇声要去屋里说话,苇声急着说:“表大爷,我不迭哩(忙不迭)。我是来麻烦您请您帮忙的。”

表达娘说:“啥事啊?坐下说会话的空也没有!”

苇声不遮掩,把事情当时就说了。

“席都送到供销社了,这不大好办了!”表大爷摇着头。

舅姥爷跺着脚:“咱难办孩子不更难办?别难为孩子了,快点想办法,该托人托人,该送礼送礼,再难办也得办。”

表大爷犯难的说:“你不知道现在有多严,只要是没手续的,查着的一律没收。前两天我就碰到一个,那人有四十多岁,又瘦又黄,猛一看可不像个大烟鬼子?给查到了,跪下磕了好几个响头都没用,最后都看着可怜,替他求情,拉到供销社变卖了,不论大小一领席才给一块钱,那男的哭的拉都拉不起来。”

舅姥爷骂道:“可恶!这些东西良心都给狗吃了?人家跑百把里路来容易吗?还不是为了一家老小能多吃上一口?”

表大爷说:“你老人家就别骂了,小心给他们听见——咱还得上人家的脸求人家呢。苇声啊,你先在家等着,我去去就来。”

舅姥爷说:“去找大老黑?”

表大爷说:“不找他找谁?别人咱又不认得。”

大老黑是舅姥爷家的老街坊,朝鲜战场回来的老伤残军人,就在供销社看大门。

苇声也要跟着去,舅姥爷不让,表大爷说:“还是跟着好,万一有机会还不赶紧把席弄出来?免得夜长梦多。”

表大爷买了一条红骑兵(香烟)搁在怀里揣着,和苇声爷儿两个一前一后直奔供销社。

大老黑正拄着拐在院门外站着,看见表大爷,招呼道:“大兄弟,急火火的干啥去?”

表大爷没回答,拉着大老黑进了大门旁值班的小屋:“我有事求你老黑哥来了。这是我亲表侄,他是来卖席的,给查着拉到大院里来了。”

大老黑看看苇声:“这是……老秦姑娘家的?”

苇声点点头:“我叫秦卫生。”

大老黑拐棍往地上一戳:“这不是大水淹了龙王庙了吗?大表侄,你不要怕,走,趁现在还没上班,我去给你放了。”

表大爷说:“能行吗?”

大老黑一拍胸脯:“大兄弟,信不过我大老黑吗?上了班我不敢说能不能行,现在不是没上班吗?上了班他们说了算,没上班这里我说了算——这就是县官不如现管。”

表大爷仍心里没底:“现在天不早了,眼看就上班了。万一给碰到……”

大老黑已经出了屋子:“给碰到就给碰到,有我大老黑在,他们也没谁敢放个屁。犯了我的脾气,我骂不死他们这些够吊日的!”

贾高产正坐在地上倚着大榆树打瞌睡,睁眼看见苇声他们过来,赶紧爬起来。

“这个是你一伙的?”大老黑问苇声。

贾高产正要说话,苇声急忙拦住:“大爷,我们不光是一伙的,本就是一家人,他是我请来给我帮忙的——席都是我奶奶起早贪黑打的。”

贾高产不知底细,点着头应承:“对对。”

大老黑一摆手:“走,快走。咦?他们人呢?”

贾高产说:“有一个看着的,别的都睡觉去了。”

“看着的呢?”大老黑问。

贾高产说:“刚刚还在。”

大老黑又一摆手:“推车子,推车子。”

苇声、贾高产推车子就跑,表大爷、大老黑在后边跟着。

大门口一个戴着红袖标站在路当心查住了:“哪去?想逃跑!”贾高产一看,正是留下来监视他的那个巡查员,刚才去街上吃包子去了。

“是你个狗日的查的?你瞎了眼了,谁都敢查!”大老黑骂骂咧咧的赶过来。

巡查员赶紧赔笑:“又得着你了?”

“当然又得着我了!这是我的两个表侄,我得领他们走。”

巡查员转转眼珠子,又一笑:“老黑叔,这个我可当不了家,我们组长已经向上级打过报告了。”

大老黑吹着胡子瞪着眼:“你小子当不了家?我也没让你当家啊,这是我当的家,不关你的事!”

巡查员站在当心不让道:“老黑叔,反正你能当家,您还是等一会吧,等上了班……”

大老黑像是恼了,拐杖一扬:“妈的逼!想挨揍了不是?”

“谁要揍人?”院门外一个梳着背头的中年人笑着问。

巡查员一扭头,像见到救星似的:“主任来了!这里……这里没我的事了吧?”说罢就跑。

大老黑脸上堆着笑:“领导真是积极,不是还没到上班时间吗?”

“不是有事嘛!”主任瞥一眼苇声和贾高产,脸一板,“你们……”

大老黑急忙上前,点头哈腰的:“主任,这两个是我的表侄,这两捆席是我捎信让他们专门送来的,专门给我们几家邻居送来用的。没成想给查了……今儿个你卖我一个人情,我大老黑永远记着你的好。”

主任沉吟了一下,摆摆手:“要走快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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