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夜半三更唱大戏

2018-04-15 作者: 我是小民
第99章 夜半三更唱大戏

最期待的开饭时间终于熬到了。Www.Pinwenba.Com 吧来接班的人员先吃,等他们吃过饭再交接班。

交过班,王红卫向苇声招呼了一声:“解手去不?”

苇声说:“去,去。妈的,跑肚算是缠上我了,正说好了呢,这会子又闹了,肚子一直叽叽的叫。”

场的东北角是队里的十几间牛屋,一个并不封闭的院落,北、东、西三面是牛屋,南边是一排低矮的猪舍。

西屋南头与猪舍的犄角处是一口水井,靠近水井有棵大柳树,临时伙房就搭建在大柳树底下。

下班的人们解下头上的毛巾或是套袖,拍打着说笑着,但他们并没有就往伙房走。他们穿过牛屋院落,一直的走向东屋后面的大水塘。

东屋后面的大水塘是几年前开挖的。那里本来是队里用猪粪、牛粪、麦秸、麦糠等沤土杂肥的小土坑,土坑一年年变大变深,后来干脆挖成水塘,专供十几头大水牛夏天洗澡用。

大水塘一圈都是杨树或是柳树,树都还不甚高大。水塘的近岸疏疏密密的长着几簇野生芦苇。

忙乎半天了,身上挺脏的,人们是来大水塘洗手脸的。

苇声和王红卫没有随着“大部队”走,他们要上茅厕。

猪舍东头有个四面漏光的篱笆茅厕,苇声他们知道的,但这个四面漏光的茅厕用不的了。为了方便女人们如厕,队里临时把它改成了女厕所,另用草包片在茅厕外围重新进行了“装潢”,这就彻底打消了女人们如厕担心走光的“后顾之忧”。

新建的男茅厕在女厕更远的水塘东南角上,那里是一片只长杂草不长庄稼的茅草荒,除此之外还有几堆乱坟。

苇声、王红卫是从猪舍前边绕道去茅厕的。夜半时分,月亮已经偏西好多,天上一片云彩也没有,月光如水又如霜,整个世界显得格外纯净。

有一头猪还没睡着,哼哼个不停。

苇声和王红卫靠近猪舍,一头黑猪抬起头来看着他们。

王红卫顺手在猪舍的矮墙上抠下一小块坷垃砸过去:“看什么,你姑奶奶又没来!”

黑猪惊了一下,站起半个身子,哼哼的更响了。

苇声一笑,他知道王红卫这句话的典故:“对了,孙合作要来了就好了,他们可就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了。”

王红卫纠正道:“孙合作和它可不是老乡……”

两个哈哈哈哈大笑几声。

走过猪舍就是女厕,两个女孩子正要往茅厕拐,看见苇声和王红卫,“啊——”的尖叫了一声,叫的很是夸张。

两个一刻也不敢停留,更不敢答话,哧溜一声窜了过去。

茅厕里有人,坑位都占着,苇声等不得,招呼王红卫:“走。”两个跑到坟堆那边蹲下了。

苇声和王红卫两个在水塘里洗过手脸来到伙房的时候,大柳树底下已经聚满了人。并不太高的大柳树树干上悬着一盏汽灯,汽灯发出青白耀眼的光,将大柳树底下乃至周围附近的地方照得如同白昼。

队里统一准备的大黑碗,每人一碗菜,猪肉炖粉条,伴着几块烧茄子。大杠因人而异,男劳力饭量大,每人一个,再多给一节,女劳力每人一个。

满地下都是蹲着吃饭的,里面有好多孩子。

“慢点,慢点,祖老爷!”是女人大声训孩子的声音。

苇声、王红卫两个端着菜碗,拿着大杠,与人们招呼着,一直往外圈走。

“咦?咋没见孙合作?这小子扎哪去了?”王红卫把菜碗往地上一搁,蹲下来。

“我也一直在找他——没见他影儿。”苇声也蹲下来。

“算了,甭找他了,反正有人管饭,饿不着他。吃吧吃吧,吃了赶紧回家睡觉去……耶耶耶耶!呵呵,呵呵……”王红卫说着呵呵笑起来。

苇声也跟着呵呵笑起来。

两个这时候才发现没筷子。

“不能下两双半(指用手抓)吧!”王红卫开了个玩笑。

“没筷子?给。”有人扔过来一根芦苇。

苇声道了谢,把芦苇掐断,自我解嘲似的:“光一门心思吃大杠呢,就没想起来掐双筷子!”

“哎,你看你看,贾高产,贾高产……这家伙,跑这么远!”王红卫指给苇声看。

贾高产蹲着吃饭的地方距离人群有好几步远。

“走,到那边去。”王红卫端起碗就要走。

“要去你去,我可不去……也不看看谁过去了?”苇声没有动。

王红卫再看时,正见三妮端了碗朝贾高产那地方走,身后跟着个半大男孩,是她的弟弟。

王红卫又把碗放下,讪笑道:“人家一家人家在一起吃饭……咱也挺好,一个人吃饱一家人不饿。”

芦苇棒有点细了,也滑,不得使,粉条子总在接近嘴巴的地方掉下来。

苇声把碗端起来:“还是往嘴里扒稳当。”说着西里呼噜就扒起来。王红卫也端起碗往嘴里扒。两个都不再说话,碗里的菜很快就下去了一大半。

“还有几勺子菜汤,哪位兄弟爷们要匀点不?”厨子二爷用勺子敲着铁盆大声吆喝起来。

“要,要。”有几个答应着起身走过去。

“我也得加点菜汤去,真香——回来泡馍吃。”王红卫也跟过去。

王红卫端着大半碗菜汤小心的走回来时,苇声已经把菜吃完,手里还攥着一块没吃完的“杠头”。

“再来点?我倒给你。”王红卫要给苇声倒菜汤。

苇声摇了几下头:“不要不要,我吃饱了——这口馍都吃不下去了,正要扔了呢……你够吃不?”

王红卫手里也攥着一块“杠头”:“够吃,要不是这半碗菜汤引诱着,我也吃不完。”

有个五六岁的男孩子跑到苇声跟前,手指头伸进小嘴里,直勾勾的看着苇声手里的“杠头”,并不说话。

“想吃?给。”苇声把手里的“杠头”递过去。

男孩一把抓过去,转身就要跑。

“别走,这个也给你。”王红卫叫住他。

男孩又转过来,看着王红卫,王红卫逗他:“叫叔叔,叫叔叔就给你。”

男孩咕噜咕噜眼珠子:“叫你哥哥行不?”

王红卫笑着对苇声说:“这家伙有心眼,吃不了亏。”

男孩子看见王红卫没答应,又说:“你先给我,我再叫。”

王红卫把“杠头”望空里轻轻一抛,男孩一把接住,嘻嘻扮个鬼脸,连窜带蹦的跑了。

王红卫指着跑去的男孩正要说什么,就听见有人高声喊:“唱戏了,唱戏了——二爷唱大戏了——”

随即在伙房那边传过来震耳的“咣咣咣咣……”敲打铁盆的声音。所有人都伸着脖子往那边看,苇声、王红卫也站起来朝那边看着。

一阵“咣咣咣咣”之后,二爷袖子挽的高高的,打个照面,扯起喉咙喊唱起来:“西门外……放罢了催……阵……放罢了……那个催阵炮……”

“好——好!”人群里一阵高高低低的叫好声。

二爷清了清嗓子,摇摇摆摆走了两步,晃晃身子,继续唱道:“西门外放罢了催阵炮,伍云召伍云召我上了马鞍桥。打一杆雪白旗空中飘,那里上写着提兵调将我伍云召。一霎时南阳关时序变了,我头上带麻管身上穿重孝,三尺白灵在脑后飘。大小三军身穿孝袍痛苦嚎啕,都为的我的父冥府阴曹。是方才小伍保城楼禀报,他言讲韩擒虎先锋到了。他那里为来意我已知晓,带兵将来把我南阳关剿。勒住战马叫伍保,少爷有话听分晓:你把那遮箭牌城楼上吊提防那老儿箭一条。叫伍保领少爷我上了城道,本爷有喻上城道城下将官听分晓:恁谁是头目将官把话表,您不要七言八语恁闹吵吵。”

二爷年轻时候学唱过几天梆子戏,每逢这样的大聚餐他都会吼上一嗓子为大伙助兴的。

二爷这是唱的《南阳关》,大伙都挺熟的一段唱,二爷唱的时候,有几个还在底下小声的跟着唱。

二爷唱完了,又是一阵高高低低的叫好声。

好像还是刚才的声音又高喊起来:“二爷唱的好不好?”

人群里应道:“好——”

“妙不妙啊——”

“妙——”

“再来一个要不要啊——”

“要——”

有人站起来对着那边喊:“二爷,再来!再来——大家欢迎——”

人群里爆出一阵热烈的掌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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