侃了一阵子，苇声和欧阳渐渐熟稔了。Www.Pinwenba.Com 吧
苇声脑子里忽然冒出来一个问题：“欧阳老师，晚上你就在这里住吗？”
欧阳点点头：“是啊，我看校，能不在这里住吗？”
“你们两个吗？”
欧阳不解的眼神：“两个？什么两个？就我自己啊。”
苇声也有些不解了。
“就你自己？那个……那个……”苇声挠挠头，不好意思的，“不还有个给孙老师做饭的？他晚上不住这里？”
欧阳恍然似的轻轻一笑：“给孙老师做饭的？你……认识他？”
苇声摇摇头，压低声音，颇有些神秘的：“不不不，他……有个闺女叫菱花？”
欧阳狐疑的打量着苇声：“你认识菱花？”
苇声有点不自然，吞吐起来：“不……也算认的，有一回我看电影……她可真是个好心的女孩……”
欧阳微微颔首：“嗯，是个好孩子。刚刚还来了呢。”
苇声神经一紧：“刚刚来了？还在……这里？”
“走了，没大停留。”
苇声恍然似的“喔”了一声：“是来向她爸爸告别的吧？”
欧阳眉头一紧：“这你也知道？”
苇声顺口答曰：“当然。我还知道昨天晚上她还来给他爸爸送饭了呢。”
欧阳脸色微变，严肃的：“你和菱花是怎么回事？”
欧阳的变化苇声看在眼里，但他并没有把这当回事。
“我和菱花？是有点小故事。喔，喔……怎么说呢？说起来话长啊……不好，不好，我拉肚子，得赶紧上厕所。”苇声肚子里咕的一声叫，他捂着肚子就往厕所跑，跑了两步，回头朝欧阳招招手，滑稽的一笑，“欲知详情如何，回来分解，回来分解。你稍等，稍等……”
拉肚子并不是好滋味，解大便其实一点也不利索。苇声蹲了好一阵子，脸都憋紫了也没有取得意料中的辉煌战果，相反，只不过拉下来几小股黄绿色的稀屎汤子。
拉不下屎来又提不上裤子，苇声有闲情逸致观赏厕所墙壁上的“文学”和“美术”作品了。
臭骂欧阳的话比以前又多了些，有的明显是不久前写上去的。苇声看一句叹一口气，心里对欧阳既难过又不平：“唉，欧阳这么有本事的人……这就是典型的虎落平阳遭犬欺……”
“但怪谁呢？还不是因为他的举人祖宗？父债子还，爷债孙还……”苇声想到这一层，又感觉欧阳现在这样的遭遇也是理所应当的了。
“霸王别鸡”的漫画还在，只是乌龟壳上“欧阳”两字给大便糊上了，鸡身上的“芦花”两字给打了个大大的“X”。
“这可都是小学生干的啊——他们这些孩子也太过分了！”苇声又不平起来，他真想找来块半头砖把“霸王别鸡”这幅漫画全抹掉。
不过，苇声渐渐地感觉出不对来了：“霸王别鸡？欧阳和芦花是啥关系？莫非他们是……坏了，欧阳会是菱花的爸爸？”
苇声心里一惊，这一惊不打紧，屙屎的意思全扔到爪哇国去了：“是了，肯定是了！我可真够木的！怎么就一直没想到欧阳会是菱花的爸爸呢？这下可糟了！撞上枪口了。刚才我还昏了头对欧阳炫耀说我跟菱花有什么故事呢！这不是不打自招吗？这不是秃着头瞪着眼楞往钉子上碰吗？这不是泄露天机吗？还说什么‘欲知详情回来分解’呢，还分解个屁啊！赶紧溜吧！溜慢了，回来给欧阳堵在厕所里审问起来，我就跳到黄河里也洗不清了……”
苇声一分钟也不敢再耽搁，他半站起身，从厕所墙上摸下一块半头砖，象征性的揩了屁股，提起裤子，蹑手蹑脚来到厕所门口，小心的伸出半个脑袋。操场上雾气正浓，哪能看见欧阳的影子？苇声暗叫一声阿弥陀佛：“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幸亏这大雾保佑，要不然我秦卫生插翅也难逃啊！”
苇声不辞而别，逃的有些仓皇，一路狂奔，一直的过了界沟才慢下来。
苇声回头往东庄小学的方向看看，大雾迷天，什么都看不见。
“这下可不好了，欧阳肯定能猜到我跟菱花的那些事了，要不然脸能板的像鞋底？”苇声回想起刚才欧阳冷峻严肃的神情，心里还在咚咚的跳，他停下来，来到一棵槐树下，一手扶着槐树身子，槐树身被雾水淋湿了半边，“幸亏我秦卫生反应的快，不然，如果呆头呆脑的再折回去给欧阳讲故事，肯定会给他骂个狗血喷头！”
苇声长舒一口气，很有些劫后余生的幸运感，但他接着又遗憾了：“那两本字帖，恐怕这辈子也没机会了。”
大雾一直到正午时候才算退净。
还是好晴天，感觉太阳挺毒的。
“小秦，明天就开学了，这刷标语的事就拜托你们三个了。”王福生拿破草帽扇着，“下午你就动手干干，你干，我看。”
苇声倒是不含糊：“还等下午干啥？现在我就干干你看看行不？”
王福生没答应：“看你急的，还怕没你的事干？我好歹把这条标语写完，你半路接过来，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一道劲。”
苇声笑道：“除了咱几个，咱西庄也没几个识字的了，你说的明眼人恐怕一个也找不到……”
王福生一本正经的说：“你说这话就不对了。你觉的咱刷这么多标语是给咱西庄的老百姓看的？才不是呢，他们不识字，能看出个啥名堂？咱是给上级领导看的，上级领导可都是识字的，里边有行家。哪一天上级领导来咱西庄视察工作，万一正好给他们看见咱刷的墙字都千姿百态的，会笑话咱西庄没人的。还有，过年过节亲戚往来，给人家识字的瞧了去，人家会拿咱当笑话在外边传的。”
苇声笑了两声：“有恁严重？”
王福生说：“以防万一嘛……谁不想让人家说个好？”
苇声点点头：“是的是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王红卫接了过去：“秦卫生，又相中哪个美女了？”
苇声没明白王红卫的话：“啥意思啊？”
王红卫重复了一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是你刚才说的？我警告你啊，你可也算是有媳妇的人了，可不能见一个爱一个，学了陈世美。”
苇声把手摇了两下：“王红卫，这是哪跟哪啊！就知道胡思乱想。”
孙合作打趣王红卫说：“是你相……中哪个美……女了吧？”
这一回王红卫没有朝孙合作瞪眼，他的眼睛里隐含着一丝落寞，自嘲的笑笑：“相中起个屁用——谁知道人家相中相不中咱？”
孙合作拍了一下巴掌：“你说的还……是东庄的那……个，叫什么花……来着？对,对，就是卖苹果在二……级坝……那个……”
“你小子不简单，这都看出来了？”王红卫眼角上翘，眉梢微露喜色。
“那还能看……不出来？跟人家吃……了一顿饭，你小……子眼珠子恨……不得都挖了……搁到人家脸……上去，看得人家都……好不意思了，端着饭……碗就走……开了，你丢……人不丢人？”孙合作揭起王红卫的老底来了。
王红卫脸上讪讪的：“看她是我的权利，怎么了？人家秦卫生不说吗？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谁让让她长那么俊呢？换你孙合作，倒贴给我钱我都不看。”
刚才说了那么长一句话，孙合作脸本就憋的红了，给王红卫这么一说，脸更红了：“倒……贴？我那么没……价钱?你看就看不看拉……倒，我还…….倒贴？美……死你！”
王红卫瞪眼睛了：“你孙结巴今天咋就成了会说话的了？不说话还怕人家把你当哑巴卖了？”
孙合作上劲了：“嘴……在我身上长……着，说不说我……当家。王红卫，说句伤……你自…….尊的话，那个什……么花你…..就甭想了，门……都没有，一顿饭人……家根本就没……正眼看过……你。”
王红卫讪讪的一笑：“没看我，看你了？”
孙合作一点头，认真的：“看……了，千真……万确。”
王红卫哈哈大笑：“还千真万确呢，**！就你那熊样，看你？你就甭在那里自作多情了！”
孙合作憋了好一阵才说出来：“说我自……作多情？你……也是！”
苇声知道他们两个说的是菱花，他心里不免一阵感叹：“这两个多少都有点自作多情，可人家跟菱花多少还有一饭之缘呢，我呢？我比他们两个都比不上，连在一起喝口茶的缘分都没有。唉……我还成天想入非非，看起来我比他们还自作多情呢。”
王红卫、孙合作吵个不休，苇声情绪明显的低下来，一句话都不说。王福生不知他们之间的恩怨纠葛，也不多说多问，嗤啦嗤啦的在墙上放着字样，不大一会，自己的工作干完了。
“唉，交差了，我算是交差了。”王福生如释重负，对着几个，“别多情少情的了，又争不出个结果来。回头对我说相中哪个姑娘家了，我给你们当红娘，也混个大鲤鱼吃。”
几个都笑起来。
王红卫开玩笑说：“相中王三妮了，可惜人家名花有主了。”
贾高产一脸无辜的样子：“我又没得罪你，你拿我开什么涮？”
王红卫反戈一击：“我说的是王三妮，谁提你贾高产了？你这人，神经过敏啊！”
王福生的小闺女跑来喊吃午饭，王福生看看太阳：“天是不早了，放工。下午正常，不要来太晚了。”
王红卫抱起王福生的小闺女：“毛三，叔叔没地方吃饭，到你家吃饭去，行不？”
毛三看看王福生，又看看王红卫：“你问我大大吧。”
几个同声大笑，贾高产夸奖说：“还是毛三会说话。”
于是几个笑着告了别。
苇声绕过了窑坑，直奔防震庵子。他一把将潮湿的小褥子从庵子里拽出来，顺手搭在庵子伸出来一米多长的脊檩上。
奶奶已经做好饭等着了。案板中央放着一个大陶盆，陶盆里盛着半盆菜糊糊。
苇声搬个木墩坐下，奶奶忙着往碗里舀菜糊糊。
苇声看到碗里飘着不少鸭蛋穗儿：“奶奶，你往糊糊里嗑鸭蛋了？”
奶奶说：“是啊，磕了两个。”
苇声教育奶奶说：“奶奶，这可不行。鸭蛋是公家的，咋能随便吃？”
奶奶笑指着苇声：“我的乖孙子，你就大胆地吃，这鸭蛋是咱自己的，不是公家的。”
苇声有点不明白：“自家的？鸭子都是公家的，鸭蛋咋能是自家的？”
奶奶嗔了一句：“我说孙子啊，你就知道公家公家，在你眼里啥都是公家的，咱只能看着，不能吃不能动？”
苇声挺认真的：“就是的，奶奶。公家的就是公家的，私人的就是私人的，要公私分明才行，不然，都把公家的当私家的，这集体还是集体吗？那就变成资本主义私有制了，就回到解放前了。”
奶奶也坐下来：“你说的这个理奶奶明白着呢，咱吃的这鸭蛋就是咱自家的，不是公家的，你放心就是了。”
苇声仍是不明白。
奶奶接着说：“这鸭子啊，每天都有在窑坑那边落蛋的，落在外边的蛋你爷爷捡回来可不能算是公家的吧？”
苇声大声批评爷爷：“窑坑那么陡，你不怕掉下去？往后可不能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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