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没完没了

2018-04-15 作者: 我是小民
第78章 没完没了

回到家的时候月亮已经升起好高,也幸亏有月亮,不然,一二十里黑路不知要摸到啥时候。Www.Pinwenba.Com 吧

奶奶见到了娘家人,亲的了不得,拉着三妮子的手跟三妮子有拉不完的呱。

“奶奶,我先睡去了。”苇声累的腰酸臀疼,陪不住了,又转向三妮子,“你回来睡我的床去吧,我去睡庵子。”

奶奶说:“三妮子跟我睡,俺娘俩得拉一夜呱。”

苇声说:“那怎么行?爷爷不是没地方睡了吗?”

“我睡凉棚底下。”爷爷居然听见了。

苇声说:“那可不行,多凉啊!还是睡我的床吧。”

三妮子说:“姑奶奶,我也累了,明天再说话吧——反正我在这里住着。”

苇声拿着破苇席夹着小被子往窑坑那边走,三妮子在后边喊:“哥,我去给你铺床吧。”

“睡你的觉去吧!”苇声回头嚷了她一句。

有蚊子,直在耳朵边哼哼,于是蒙头睡,毕竟又困又乏,苇声一搁头睡着了。

苇声睡的很沉,醒来已是半清早。大张嘴“啊”了两声伸个懒腰,屁股隐隐的疼,一摸才知道磨破皮了。

苇声没有就起,瞪着眼出神。

三妮子提着水桶从凉棚那边走过来打水,水桶发出有节奏的“吱扭”声。

“你搁下,我提。”三妮子来到大柳树底下,苇声从庵子里钻出来。

“我能打水,在家都是我打水,我都是挑两个水桶呢。井在哪里啊?”三妮子站住了。

“你给我吧。”苇声夺下水桶,走向井坑,三妮子在后边跟着。

“在树底下等着。”苇声回过头来。

三妮子听话的站住了。

苇声把水桶放在柳树底下,走向窑坑:“等一会,我洗把脸。”

苇声洗脸上来,三妮子瞅着苇声的脸,惊叫道:“哎呦!这是蚊子咬的?这么多红点点!一、二、三、四……哥,你疼不?”

苇声嗔她一句:“就知道大惊小怪!不疼!我是皮糙肉厚,没你们这些千金小姐金贵!”

三妮子说:“我才不是千金小姐!我是烧火丫鬟杨排风!”

苇声故作惊讶:“哎呦!我说杨家将这么厉害!怪不得呢!连烧火丫鬟杨排风都这么漂亮!”

三妮子灿烂的一笑:“哥,你咋这样说人家呢!不适应。”

苇声和三妮子虽说才相处了两天,但毕竟结伴而行了两三百里地,哪还有丝毫生分感?早感觉一家人了。

“三妮子,怎么样,我这里环境好不好?像不像人间仙境?”

三妮子嘴一撅:“又叫人家三妮子了,人家不是有名字嘛!”

是的,三妮子跟苇声说过自己的学名叫梅燕。

“我就说,谁给你起的名字?这么难听!叫起来跟煤烟似的,还不如叫三妮子!”

“哥,你叫叫我听听嘛。”

苇声摇摇头:“我不叫,我觉的还不如叫小梅子或是小燕子好听……小梅子,听起来像不像叫小妹子?得了,就这样叫了!”

三妮子嘴不撅了,反笑起来:“有你这个哥哥真好,开心!”

苇声说:“叫小燕子也不错……小燕子,穿花衣,年年中秋来这里。我问小燕为啥来,小燕说,这里的环境最美丽。”

苇声连唱加表演,逗的三妮子前仰后合:“哥,往后我年年来这里,行不?这里的环境是美丽,真美丽……就怕表嫂不欢迎。”

“没事,表嫂不欢迎表哥欢迎,小鹅小鸭们、蚊子们也欢迎。我现在就代表所有的小鹅小鸭和蚊子们向小燕子表示热烈欢迎!敬礼!”苇声说着就鼓掌,又“啪”的立正敬了个军礼。

三妮子说:“哥,你就甭逗了,我都笑的肚子疼了。”

苇声提了水桶前头走,三妮子在后边跟着。唔,对了,三妮子既然学名叫梅燕,今后就称之为梅燕吧。

梅燕跟在后边不由高兴地发出声来:“真好,有个哥哥真好!我啥都不用干!”

苇声回头看看梅燕:“你也不要太高兴,有哥哥是好,等给你娶来嫂子就不好了。”

梅燕头一歪:“哥,你不能不娶嫂子啊!”

苇声感到梅燕歪头的造型好可爱,忙说:“小梅子,别动,别动,我好好看看。”

梅燕不知苇声啥意思,果真没动。

苇声看了两眼:“我要是有个照相机就好了,给你拍下来,绝对憨态可掬,赛过电影明星。”

梅燕说:“哥,你烦不烦人啊!”

苇声继续走,接着刚才的话头:“小梅子,你不要娶嫂子,是不是想让我打光棍啊?”

梅燕跑到苇声前头来,转身向后:“哥,你这么帅,都打光棍哥你也打不了光棍啊!”

苇声咧咧嘴:“就你会拍马屁!往后不要哥、哥的,一句一个,比我亲妹妹叫的还亲,肉麻,我也不适应。”

梅燕说:“我不叫你哥叫你啥?”

苇声说:“我也有学名啊,叫秦卫生,就叫我秦卫生吧。”

梅燕摇摇头:“我不,哥。平时没叫过哥,咋一叫哥感觉可新鲜了,你就叫我过过瘾吧。”

苇声说:“弄了半天你是图新鲜想过瘾啊!”

梅燕连忙摇手:“哪是你说的啊!”

苇声感到很奇怪:平时一见别的女孩子自己就局促紧张的不得了,连个手脚都不知道往哪里放好,但为啥在梅燕跟前自己却如此无拘无束如此放松?难道就因为她是我的表妹?可是我和她虽有表兄妹之名并没有丝毫亲缘关系啊!

有梅燕在,苇声心情很舒畅,前几天的烦心事几乎都忘了。

吃过早饭,苇声去给赵常喜送自行车,赵常喜锁门正要出去。

赵常喜伸着手:“喜糖呢?”

苇声拍拍鼓囊囊的衣兜,赵常喜笑嘻嘻的往苇声兜里一摸:“花生啊,也行,也行。”

花生是舅姥爷带给奶奶的,苇声随便抓了两把带来了。

“赵常喜,你可不要瞎说,我是走亲戚去了,可不是真对相去了。”苇声把花生掏出来。

赵常喜点着头,剥着花生:“啥亲戚?走这么久!我还以为你畏罪潜逃了呢!”

苇声看着赵常喜:“我有啥罪?还要潜逃?”

赵常喜指点着苇声的额头:“秦卫生啊秦卫生,才几天就把犯的滔天大罪给忘完了?殴打人民教师致伤,你这罪名还小吗?”

苇声一怔:“没完没了啊?检查不是交上去了吗?贾高产不是都上课去了吗?”

赵常喜说:“幸亏贾高产上课去了,也救了你了,要是一直在医院里趴着上不了课,你秦卫生就倒血霉了你!支书要找你谈话呢,我知道你不在家,暂时拦下了,你既然来了,就上大队吧。”

苇声一笑:“开玩笑吧你?你吓唬我!”

赵常喜一拧眉头:“我有那个心情吗?我有心情给你开玩笑吗?车子你还骑着,这就去大队吧。但愿没啥事,没事就好。王红卫我们几个说好了,今天八月十五,中秋节,晚上我们在菜园聚个会,喝两盅,既是团圆也是庆贺贾高产平安,凑着也给你洗尘压惊。”

苇声心里不安起来:“好,我这就去。”

正赶上大王集成集,小路上尽是西庄去赶集的,苇声不想招呼人就去绕大路。大队部在集的中间部位,时间尚早,集上人还不是太拥挤,苇声推着车子走,一边晃着车铃,还算顺利的进了大队院子。

大队部门开着,支书不在,侯宣传在。

侯宣传正蹲在竹连椅上抽一支比手指头还粗的香烟,他从竹连椅上跳下来:“你来了?正要找你,说你这几天不在家。”

苇声看见侯宣传心里有点恼:“我来找支书。”

侯宣传说:“支书去管区开会了,不知道啥时候回来。”

“那,我下午再来。”苇声转身就走。

侯宣传大声说:“回来回来,我有事也正要找你。”

苇声走回去:“割尾巴的事?”

侯宣传弹弹烟灰:“说对了,就是这个事。秦卫生,我听说你对割尾巴意见不小。”

苇声不说话。

侯宣传夹着烟,抱着膀,踱到苇声身后:“秦卫生,这说明你的思想很有问题啊。私种烟草本身就是不对的,是要被取缔的,你又是在集体的土地上种,就是损公肥私嘛。”

苇声说:“不是集体的地,是我自己开垦的荒地。”

侯宣传说:“荒地是谁的?荒地也是集体的嘛。都垦荒地,谁垦是谁的,这不乱了套了?绝对资本主义私有制思想嘛。都是集体的,啥不是集体的?你是知识青年,这一点也认识不到?”

苇声低头不语。

侯宣传继续说:“割尾巴是大队研究定的,你有意见闹情绪就是对组织,对上级决定的不服从,这可是很危险的!”

侯宣传一直上纲上线,苇声只是不语。

侯宣传坐回椅子:“秦卫生,你还记得不?前一段时间我曾经警告过你,让你尽快处理掉的,谁知这么长时间你都没有行动,结果呢?给人举报了吧?你也知道,历来都是‘民不告官不究’,你种烟叶我心知肚明,没找过你的麻烦吧?但是,人家举报你了,我还能装聋作哑?”

苇声记得,前些日子侯宣传和二母狗去废窑,侯宣传是提醒过自己要尽快将烟草处理掉的。

苇声抬起头:“那……是谁举报的?”

侯宣传深深地抽了一口烟:“谁举报的你就不要问了,我也不会违反组织纪律告诉你。你当前最最需要干的事是要彻底认识自己的错误,彻底根除自己脑子里的不健康的资产阶级思想,坚决与自私自利的思想作斗争,重新在西庄贫下中农面前树立良好的形象……”

侯宣传的理论水平貌似很高。

苇声眉头紧锁,有些不解:“重塑形象?我秦卫生在西庄的形象不好吗?”

侯宣传一敲桌子:“你说呢?贾高产那个事你的形象已经一落千丈了,还没意识到?”

苇声摇摇头,没回答,沉默了片刻,理直气壮的说:“再是尾巴也是我秦卫生的尾巴,给割了倒是把尾巴留给我啊!人走丢了还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呢,我的尾巴总不能给割了不见影儿了吧?”

侯宣传歪着头:“你是问那些烟叶哪里去了?哪里去了?在这里,这就是。”侯宣传亮亮手里快要抽完的粗香烟。

苇声爆发了:“我知道这就是。我种的烟叶,你凭啥?”

侯宣传一拍桌子:“我凭啥?就凭这是资本主义尾巴!”

苇声也一拍桌子:“谁说是资本主义尾巴?你说是就是?”

侯宣传站起来,指着苇声:“秦卫生,到现在还没认识到你的错误!你这样很危险,你知道吗?”

苇声说:“我不知道!”

侯宣传又坐下:“没啥,你不知道没啥。我给你讲不通还有支书,支书讲不通还有管区主任,管区再讲不通还有公社。”

苇声接下去:“公社上边还有县,还有省,还有中央,还有联合国!侯书记,我叫你一声侯书记,你不用吓唬我,你吓不着我!”

侯宣传点点头:“好好好,你勇敢,你勇敢。你可以走了,下午来找支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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