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常喜说：“秦卫生，反正是个尾巴，不是什么好东西，割了就割了吧，只要他们不再找你的事，你就不要去找他们的麻烦了。Www.Pinwenba.Com 吧”
苇声双目圆睁：“找他们麻烦？我哪有那个胆！”
王红卫下来床，夸张的握着赵常喜的手：“赵队副，你这可是确定升官了。恭喜，恭喜。往后这几个哥们可就全仰仗你了。”
赵常喜头一歪：“我说王红卫，往后能不能不这么叫？张口赵队副闭口赵队副，听着咋跟汉奸似的。”
王红卫一拍赵常喜的肩膀，转身走开：“我想叫你赵队长问题你的级别还不够。”
“赵……队长听起来也……像汉……奸。”孙合作眨巴一下眼。
“滚。就你孙结巴不是汉奸。”赵常喜总算找了个出气筒。
苇声心里老记挂着被割走的“尾巴”：“赵队副，你是班子里边的人了，肯定得知道我的‘尾巴’哪里去了吧？”
赵常喜说：“不让你问你又问。好，我告诉你，你心里知道怎么回事就行了。送给侯书记了……”
“谁送的？二母狗？他妈的逼，拿老子辛辛苦苦种的烟草给他主子上贡？”苇声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小声点小声点。谁说是二母狗了？”赵常喜望着门外。
“还能有谁？赵常喜，我告诉你，我可不怕他二母狗，惹急了我秦大爷我秦大爷可是敢揍人的！”苇声啪的一拳砸在小案板上，小案板给砸的颠起来，切菜刀“咣啷”一下掉在地上，差点砍了赵常喜的脚。
“不要不要，千万不要冲动，冲动是魔鬼。”赵常喜弯腰拾起菜刀放在锅台上。
孙合作是几个里面最胆小的：“秦……卫生，算……了吧，不就几……棵烟叶吗？退……一步海……阔天空。”
苇声掐着腰不说话。
赵常喜接过来：“孙合作说的对，能伸能缩大丈夫，咱犯不着……”
苇声一瞪眼：“啥犯不着？人家都欺负到我秦卫生头顶上来了！割我的尾巴，是割尾巴吗？是给我下马威！是新官上任要在我秦卫生头上先烧一把火！是拿我开刀！妈的，他二母狗看错人了！”
苇声这么一发挥还真动了气了：“不行，我非得找他理论理论去。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就算是尾巴也是我秦卫生的尾巴，凭啥他想送人就送人——我，我我我我扔到窑坑里喂王八去！”苇声激动的嘴都在哆嗦。
苇声甩手就走，王红卫说：“孙合作，把他拉回来。”
孙合作跑出来一把抱住苇声的腰，使劲往后拖。
王红卫也钻出小屋：“算了算了，人家正得势，你胳膊还能摽过大腿？”
“他也是小人得势！他得势能咋着？还能把我毙了？我还没犯这么大罪吧！”苇声呼呼地喘着，眼都气歪了。
“你找他能干啥？还能要回来？”王红卫搂住苇声的肩，“就这吧，兄弟。你也想想，他们既然给你割了就不怕你去找，对不对？”
苇声气愤的：“不是那么回事，他们早不割晚不割，等我秦卫生摊上事了，来割了，不是趁火打劫吗？”
王红卫说：“你这样想也对……既然是这样那就更不能冲动。先把这口气忍下，我就不信有他的初一没咱的十五！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着吧兄弟，将来肯定有咱的机会……”
“好，听你的。”苇声强忍住怒火，扭头斥着孙合作，“孙合作，你抱我这么紧干啥？我又不是女的！”
孙合作松开手：“你是女的，给……我抱我……还不……”
王红卫笑着接过来：“不敢抱！”
孙合作挤挤眼睛：“就……是。”
过了两天，半下午，苇声到井坑离提水，刚上来走到柳树底下，有人喊师父，是王作家和孟祥家。两个每人挎着一个芆子，芆子里有些青草。
苇声将水桶放下：“割羊草啊，放学这么早？”
“今天没上学，是星期天。”孟祥家说。
苇声笑着说：“星期天啊，这几天我都过糊涂了。”
王作家放下芆子来到水桶跟前，看着苇声：“师父，我喝几口水，行不？”
苇声说：“行。喝吧，管饱你。”
王作家趴下咕咚咕咚就喝。孟祥家也趴下喝了几口。王作家调皮，轻轻一按孟祥家的头，孟祥家呛了一下，一脸都是水。
“师父，水脏了。”孟祥家抹着脸。
苇声说：“没事，我提水浇菜的。”
烟叶给二母狗当尾巴割了，地不能闲着啊，正是栽白菜的时候，苇声拿铁锨来翻了地，到菜园里弄来一大掐孙合作剔下来的白菜苗，回来栽上了。孙合作倒是提醒苇声：“小心再给你割了尾巴。”苇声头一拧：“还割？我看他们谁敢！”
“这星期，学校里来新老师了吗？”孟祥家擦完脸，苇声问。
“有个新老师，俺老师说从别的学校借来的……嘻嘻嘻，老师还能借啊！”王作家抢着回答。
苇声想：老师既然借来了，贾高产应该能安心的在医院里多养几天了。
晚上吃过饭，苇声把鸭圈关好去菜园找王红卫。王红卫、孙合作、赵常喜三个正在小屋外边坐在木墩子上闲磕牙。
“秦卫生，你来可就好了，来，打红五，够手了。”赵常喜叫着。
“我哪有赵队副好心情。”苇声有意损赵常喜。
“看看，又来了。”赵常喜有点不悦。
“真的，我真没心情玩扑克。”苇声赶忙换了一种口气，“我是来说正经事的。”
“又啥事了？”王红卫问。
苇声说：“贾高产说过他最多在医院里住一个星期，明天就星期一了，不知他现在咋想？我想去看看。”
王红卫说：“我们正说这事呢，你不用去了，明天赵队副亲自开专车去迎接。”
苇声看着赵常喜：“明天你去？迎接？明天他就回来？我正想劝他多住几天呢，小学校不是借来老师了吗？”
赵常喜挽着裤腿：“支书专门到医院看望过他了，他是坚决要求出院，支书也问过朱院长了，朱院长说这病只要不再出血也就没大问题了，出院也行，平时注意多休息。说好了，明天吃过早饭我开手扶拖拉机去把他接回来。”
苇声说：“真的？贾高产都坐上专车了，待遇不低啊。”
赵常喜说：“他待遇不低？他是沾光。”
“沾谁的光？”
王红卫接过来：“能沾谁的光？沾他压寨夫人的光呗。就他那**样，去一辆自行车不就带回来了，还用得着开拖拉机去拉？”
苇声嘿嘿的笑了两声：“三妮行啊，旺夫！”
有蚊子在苇声脚脖子上叮了一口，苇声照着疼处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接着就擓：“乖乖，上来就尅，欺负生人嘛！”
赵常喜笑着说：“七月半八月半，蚊子尽在脚底下蹿，专咬大坏蛋。”
苇声说：“你才是大坏蛋！标准的大坏蛋……各位，同意赵常喜是大坏蛋的举手！”自己先把手举起来。
孙合作也把手举起来：“我也同……意。”
王红卫没举手，他看看天：“七月半，八月半，今天阴历几了？这不快到八月十五了？这日子过的，到八月十五了还不知道。”
赵常喜手一摊：“还不是因为老天爷不睁眼？今年粮食收不好定了，先是旱，种不上。这该上粮食了需要晴天吧，这又快一个月见不着太阳了。唉，等秋收的时候看吧，要再赶上个连阴天，今年就玩完了。”
王红卫说：“臭嘴，还乱说！”
“今年不……寻常，周总理死……了吧，朱……总司令死……了吧，唐山大……地震了吧，下……边还不定又……”孙合作一句话没有憋出来。
“是逝世，不是死。”苇声纠正道。
赵常喜手指着孙合作：“就你结巴会联想，胡乱联想。”
孙合作不服气：“这……哪是胡……乱联想？对不，王……红卫？”
王红卫点点头：“是啊，还能有啥事比这更大？除非塌了天。”
“天塌砸高个子，我不用担心害怕。”赵常喜脖子一缩。
苇声一把抓住赵常喜的领子：“跑不了你，天塌下来先把你举起来顶着。”
几个一直胡侃到小半夜。
天明，苇声跑步回来，奶奶正坐在凉棚底下梳头。
“苇声，你过来，奶奶有个事。”奶奶把梳掉的几根头发缠起来。
苇声答应一声，舀了两瓢水倒进洗脸盆里，端着盆来到奶奶跟前，洗着手。
“西北县我还有个老哥哥活着，你得叫舅姥爷。”奶奶用缠起来的头发剔着梳齿，脸上挂着笑，她总把自己的娘家称作西北县，“我还有个侄儿，有个小侄孙。路子远，多少年没去过了，他们也没人来。夜里做了个梦，我回去了。醒了再睡不着。想他们了……”
“奶奶是想去看看？我带你去。”苇声撅着腚洗着脸。
奶奶叹口气：“要说去，奶奶可是满心里想去。你看，天天喝喊地震……地震，说不准哪一天地震奶奶就给砸死了。可是，奶奶能去吗？恐怕是去不了了，年纪大了，路又远，跑不到了——跑到也把我这把老骨头跑散板了。我想让你跑一趟，正好也到八月十五了，买几包月饼替奶奶探探亲吧。”
“那行啊！”苇声答应的很快。
“能有这一回，奶奶得他们个信儿，死了心里也没啥亏处了。”
苇声一瞥之间瞧见奶奶在撩起衣襟擦眼角。
这是一年来奶奶头一回向苇声提娘家的事。
奶奶不提娘家的事，苇声倒是听说过奶奶的往事。奶奶的娘家在西北县羊山。奶奶小户人家出身，本来嫁的不错，做了县城一家茶商的外室。解放军过黄河打羊山，阵势特别厉害，茶商担心自命不保就把生意店铺全部盘出去星夜回老家鲁南，结果在微山湖边给湖匪劫了，湖匪用枪崩了茶商，奶奶当时就吓的昏死过去了。奶奶醒来后丧魂失魄的沿着一条小河漫无目的的走，走投无路的时候幸遇爷爷，两个苦命人也是有缘，都看着对方可怜，于是就成了家。至今西庄还流传着爷爷“拾”媳妇的故事。爷爷奶奶成家后一直没生育，也没收养，直到现在。
苇声这段日子正烦心，有这个出远门散心的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Copyright 2021 乐阅读www.27k.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