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苇声也很想借机会在街上转转，在乡下过年还是头一回，多少也领略一下老家过年的风俗。Www.Pinwenba.Com 吧
但苇声又不能在大街上乱转，他的裤子裆还开着，他可不愿意让南来北往的人看见笑话他。
苇声裤子开档的事粗心的三妮一直不知道。
三妮真生气了："吃饭吃饭，跟八辈子没吃过饭似的！我就不信少吃一顿饭能饿死！你怕挨饿你先走吧，我不怕挨饿，我自己转去。"
三妮说着话不由分说把奖状、花茶缸、两条花毛巾、还有苇声得到的笔记本一股脑儿放进车兜子里，迈步就走。
苇声一把没拉住，三妮走出去几步远了。
苇声急忙赶上去："三妮--三妮！甭慌走，甭慌走，我给你看个稀罕景儿！"
三妮回过头："啥稀罕景儿？"
苇声走进三妮，两腿略微分开，手指着裤裆："你看看这里，你叫我怎么跟着你转！"
三妮脸一红："滚！……你不穿着大衣了吗？"
"幸亏穿着大衣，要不是这个大衣遮盖着我一会也不能在这里站啊！"
"丢人现世！开档裤子也穿？"
"不是摔车子摔的嘛！"
"摔的？你活该！我看你摔的还轻！"三妮脸上现出一丝幸灾乐祸的笑意。
回家的路上，苇声仍将车子骑的飞快，三妮有了一些坐车子的经验已经不再害怕掉下来。
"车子都给你骑飞了！还说饿？要是吃饱了，还不给你骑到天上去！"
"我是一摸着车子就来劲！"
"摔跤也摔的有劲，都摔成开裆裤了！"
"你哪壶不开提哪壶！"
"我不光这会子提，回到村里我更提！"
"……你提我也提！"
"嘻嘻……苇声，你就吹大话吧，反正在大路上--话吹的再大也刮不走屋上帽！"
"我就说咱两个摔到一起了，我压着你……"
"你敢！"三妮照苇声背上就是两拳头。
苇声嘿嘿笑着："你敢我就敢。不信就试试。反正我没说瞎话。"
三妮说："你说的就是瞎话。"
说着话到了摔跤的那个小桥了。
苇声指着摔跤的地方："是不是瞎话咱下去问问它。"
三妮催促道："走吧走吧，还想再摔？我可是给你摔怕了，你看见那块半头砖了不？硌的我的腚还疼呢！"
快到村头的时候，三妮忽然问："苇声哥，是你的本子值钱还是我的花茶缸值钱？"
苇声半转头："你叫我啥？苇声哥？苇声哥也是你叫的吗？"
"谁叫你哥了？"三妮不承认。
"真赖皮！明明叫了，死不承认。"
"你才赖皮！叫了咋啦？苇声哥，苇声哥……"三妮一连叫了五六声苇声哥。
"哎！"苇声美美地答应着，"好了，好了，三妹妹……"
三妮朝着苇声背上又是一拳头："占我便宜，我揍死你！叫我姐！"
回到家，奶奶还没做午饭。
"奶奶，我饿了！"
"我知道你来不早，这不等你嘛。"奶奶往锅里舀着水。
"奶奶，还煮饺子吃啊！"苇声看见案板上的簸箕里摆着包好的饺子。
"初一的扁食初二的肉，年就是这么过的。"
"一天三顿都吃饺子啊！"
"可不？"
苇声抢到灶前去烧锅，刚一蹲下，又呼的站起来："奶奶，我换衣裳去。"
苇声将裤子换下来，看着裤裆搾把长的那道裂缝疼惜的"嗨"了好几声。
再回到奶奶屋子里，奶奶已经烧锅了。
"苇声，你剥一疙瘩蒜吧。"奶奶吩咐苇声。
苇声从屋梁上耷拉着的蒜辫上揪下一头蒜。
"吃扁食原得就着蒜--庄稼人过日子不容易，算算（蒜）计计过一年。"奶奶叨唠着。
"还捣碎不？奶奶。"
"不要麻烦了，就吃蒜瓣吧。"
饺子沸了两滚了。
"奶奶，爷爷又晒暖去了？我去叫他。"
"晒去了--老头子就是会享福，这会子说不准睡着了。"
废窑西南坡下有个小柴草垛，入冬以来，那里成了爷爷"休闲"晒暖的安乐窝。
爷爷真睡着了。
苇声轻晃着爷爷，爷爷睁开眼："该吃了？"
苇声点点头，扶爷爷站起来。
"你先回去，我解个手。"爷爷说着转到草垛后边去了。
苇声来到凉棚下，猛可里往南边一看，窑坑南边正有个女孩子往这边来，看走动，像是三妮。
"她又来干啥？"苇声没进屋，站在凉棚下等，女孩走近了，果然是三妮。
"你来干啥？"还有三四步的时候，苇声问。
"我来吃饭。"三妮一直走。
"不管你饭。"苇声说着笑。
"我又不吃你的--你管不着！"三妮斜眼看了一眼苇声，一直走到屋子里。苇声也跟进去。
"呦！三妮啊！吃饭没？没吃就在这里吃吧。"奶奶说。
"您孙子说的不管我饭！"三妮看一眼苇声。
奶奶笑了："俺孙子不管饭，我管。"
奶奶要给三妮盛饭，三妮忙着止住："吃啦--吃啦！看你老人家迂的！"
"三妮，有事啊？"爷爷进来了。
"来给您们拜年！"三妮大着声说。
苇声指指地下，比划着："来拜年？跪下，磕啊！"
三妮飞脚蹬了苇声一下："多嘴！"
苇声笑着闪开。
"你准不是来拜年！"奶奶笑着说，"你来发憨疯差不多！"
三妮撒娇："二奶奶，看见揍您孙子，您八成心疼了--这样说我！"
奶奶笑着骂："你个龟孙妮子（爷爷辈的老人骂孙子辈女孩的口头语，无恶意），上来就打俺，还不是来发憨疯？"
三妮说："赶紧吃饭吧！光顾着骂，扁食都粘成一个的了！"
三妮去扒奶奶的针线筐。
奶奶刚吃了两个水饺："三妮子，你扒腾啥？"
三妮嗔奶奶："不用您管--吃您老人家的饭吧。"
苇声说："奶奶，甭管她，让她穷鼓捣去！"
三妮找到黑线棒，认了针："苇声，拿你的裤子去！"
"你要干啥？" 奶奶忍不住。
"不要您管您还管--我给您孙子缝裤子，您孙子的裤子大开裆了！"
奶奶看看苇声的裤子。
"二奶奶，不是他穿着的这条裤子，他换过了！"三妮说着还没忘拿手指头羞苇声，"笨蛋！还成天骑车子呢！把腚都摔两半了！"
"摔倒了？你这孩子！咋不小心点？摔疼了不？"奶奶很关切。
苇声笑笑："没事，奶奶。她就瞎叽歪！"
"三妮，就这事？缝裤子，我比你在行……"
"二奶奶，我知道你在行……这是西装裤子，你不会缝！"
苇声说："奶奶，让她干，亏不了她，上公社开会，她来回坐车子，一分钱车费都没掏。"
"呸！你还有脸说车费，二哥的洋车子给你摔了，还没给你算账呢！"
苇声瞪瞪眼，一时竟没话说了。
奶奶开始收拾碗筷。
苇声对三妮说："到我屋里缝去吧！"
"你拿过来还能累死？"三妮不去。
苇声到自己屋里拿来裤子扔给三妮。
三妮将裤子翻过来。
"三妮！搁下搁下，可不能缝--今儿个是大年初一，阎王忌（当地风俗，大年初一到初三全民大放假，尽享清闲不干活，年初四开始一切正常，阎王忌只是一个说辞），不能动针线！"奶奶忽然高声劝止。
"一点不假，你看我，把这都给忘了！"三妮又把裤子给苇声扔过来，"等着吧，过几天再缝！"
苇声朝着三妮哼一声："什么阎王忌、天王忌？小迷信！"
"苇声，去东庄磕头的他们回来说，指挥部（矿区指挥部）要来放电影，从初一到初三，连放三天呢！你听说了吗？"三妮出门要走，回头问苇声。
东西两庄历史渊源颇深，多年来形成了互相拜年的习惯。
苇声摇头："没听说。"
"你去看不？"三妮问。
"我还能不去啊？！"
"我也想去--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苇声坚定的摇摇头，"去的都是男人，没有一个女的。"
"你就不要死疯了！二十几的大闺女了，谁家黑天半夜还往外跑？"奶奶也说。
三妮哼一声，撅着嘴走了。
"苇声，没跟三妮搞对象吧！"三妮走过窑坑了，奶奶问苇声。
"没有没有，奶奶。这可能吗？"苇声一口否认。
"我咋看三妮有这个意思？不这不那，大老远跑来给你缝裤子？"
"奶奶，大白天敢往这跑，就说明她没这个意思。"
奶奶点点头："你这孩子说的倒对……苇声，可不能跟三妮搞对象，咱老门旧家的，可丢不起这个人……"
"奶奶，搞对象谈恋爱不丢人。"
奶奶沉了脸："那是在大城市，咱农村可不比大城市！"
苇声说："奶奶，你放心。找媳妇我找城里的。"
奶奶笑了："这就对了，俺苇声长的这么一表人才肯定能找个城里的有文化的俊媳妇--三妮可是一天学校门都没进过，咱可不能要她。"
苇声微羞的说："奶奶，你说哪去了。"
东庄已经半个月没放电影了。
要去东庄看电影，苇声第一个想到菱花，想到磨面那天跟菱花无意相撞后菱花翩若惊鸿的低头一笑。
太阳落下去了，天还没有完全黑下来，苇声披着黄大衣，戴上轻易不戴一次的火车头帽子出发了。
正要上到界沟，从界沟里迎面有人蹦出来："苇声！"
是三妮。
"你想的美--谁家要给你搞对象！"三妮转过身头里走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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