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我们村的朱美花(电影文学剧本)

2014-08-19 作者: 樊新旺
第二十一章 我们村的朱美花(电影文学剧本)

1 外景 日

冀中,太行山脚下一个半山区半平原的小村。Www.Pinwenba.Com 品 文 吧

村北面,隐约可见逶迤绵延的群山,狼牙山巍峨耸立。

山南面是绿油油的麦田,几只紫燕,呢喃着在田野上穿飞。

三道河绕村欢快地流淌着。

一座小石桥,横跨在河面上。沿石桥下面的土路,通向村北口。

村北口竖立着一块石碑,黑体大字书写着这个小村的名字:玉皇庙。

画外音:在我们玉皇庙这个小村里,有一个年轻俊俏的媳妇,名叫朱美花。人们传说,她是《红旗谱》里朱老忠的亲孙女。想当年,她爷爷朱老忠,在千里堤旁的锁井镇,斗倒了大地主冯兰池,而在2000年的那个春天,她却把我们村的大电霸“皮笊篱”斗倒了……于是,这个朱家的后辈儿,就成了我们玉皇庙老百姓的大救星……

2 外景 晨

殷红的太阳,慢慢从东边朦胧的山恋上拱出来。

几个男女农民,有的肩扛农具,有的牵着毛驴,还有的拽着牛绳,走过石桥,奔向田野。

3 朱美花家晨

石头砌成的院墙。

一个普通的农家小院。

院门口有一棵粗大、斜枝横生的老柿树。四十多岁的胖婶风风火火地进院,撵的几只鸡鹅扑棱着翅膀乱叫。

三十多岁的朱美花从内屋走出来,笑迎上去:“哎呀,是胖婶,啥事把你急成这样?”

胖婶压低声音说:“美花,我听说咱村要闹大地震啦。”

朱美花嗔怪:“胖婶,你咋老一惊一乍地传播这谣言?”

胖婶着急地解释:“这哪是谣言?我是说人们要闹电的大地震啦。”

朱美花一惊:“闹电的大地震?”

胖婶眉飞色舞地:“是呀。昨晚,石头叔、马金贵、王老悠他们一大帮子人,找到那个管电的副村长马喜民,非要把那个皮笊篱弄下去不行!”

“早就该把那个大电霸弄下去。”朱美花的婆婆端着半盆洗脸水凑上来,“皮笊篱这个人,黑透了,早些年儿,他就拿电害巴俺清州他爹……”

朱美花嗔怪地:“妈,那事,都过去十几年啦,你就别老提叨它啦。”

“我不提,心里堵得慌。”朱美花婆婆阴上脸说,“胖婶,你是不知道,俺清州他爹和皮笊篱在一起办电的时会儿,他把一根细针,插在清州他爹的钳子皮儿上,从电线杆上电下来,摔得那腰,到死都没直起来。你看他狠毒不狠毒?”胖婶惊疑地:“他,他这是为啥?”

朱美花婆婆:“想把你叔弄下来,他好当那个电头儿呗。”

朱美花:“妈,这事,你都唠叨过多少遍啦?”

“就是唠叨到死,我也咽不下这口气,”朱美花婆婆望着美花说,“美花,你们早晚得让我出喽这口窝囊气!”

“快啦,快啦。”胖婶急说,“美花,你现在可是乡长夫人。再说,你们老早就有这么大仇气,你为何不借这个机会,替你公公报报这一电之仇?”

朱美花呵呵一笑:“胖婶,你算把我看扁了,我朱美花,能饶人处且饶人。”

胖婶:“我真没想到,你度量这么大。要是你爷朱老忠,早就替村人们举起大铡刀,把那个电老虎砍啦!”

朱美花:“胖婶,现在是千禧之年,你说那大铡刀,还怎么举?”

4 村街上 日

一个长着落腮胡子、瘸腿儿的年轻人,沿村街走来,咣咣地敲着破铁盆。

破铁盆的声音,惊惹得庄稼院里的狗吠鸡叫驴吼。

敲破盆的人可着嗓子呐喊:“玉皇庙的老少爷儿们,注意听啦,都别给皮笊篱他们缴电费嗷,咱村的电费都八毛五一度了,他们还想往上涨嗷,他们吃了咱们的肉,还想把咱们的骨头嚼烂喽吆……”咣咣咣,“玉皇庙的老少爷儿们,都别缴电费吆,他们坑了咱们十几年啦……”

村里的男女老少,被这声音惊起,有的开门出来,有的趴着破墙头,偷偷向街上观看。

有一对胆小怕事的老两口,在墙头上缩回头。

男的说:“是不是皮笊篱卡了他鱼塘的电,他才挑头儿瞎闹腾?”

女的说:“嗯,我看是吧。”

男的说:“王老悠要打头嗵,我看咱玉皇庙就有好戏唱了。”

5 村街上 日 同上

一对恋人,站在门口,各背着铁锨,出神地看着王老悠渐渐远去的背影。

田清川问:“小英,谁给你大姐夫,起了个皮笊篱的外号?”

小英摇着头:“不知道。反正不管做什么事,他都是滴水不漏。他在我们家里,又是个大拿,我妈都惹不起他。就连咱俩这事,他都想掺花,我腻歪死他啦。”

田清川:“要这样,活该闹他!”

“就是该闹他!”小英有点儿不满地说,“我那大姐夫,可抠死门了。我们家的电费,他从来也不少要一分。叫他皮笊篱,我看一点儿也不冤枉。”

6 村街上 日 同上

朱美花听到敲盆声,走出门洞。

斜对门站着的小英看到她,亲切地叫了一声“嫂子”。

朱美花:“哎。小英,你俩干啥去?”

小英:“我和清川,一块儿去整麦地里的淋口。”

朱美花:“刚才是谁敲着破盆呐喊来?”

小英:“王大胡子。除了他,谁敢这么喊?”

胖婶的画外音:“美花,我听说咱村要闹大地震啦!”

7 杨彩凤小吃部内屋 日

风光妖艳的杨彩凤,听到喊声,瞥了一眼独自喝酒的村长,把一沓钱递给他:“白水哥,你先把这钱装上,我到外面看看去。”

陈白水趁接钱的的当儿,慢慢攥住了她的手:“彩凤,眼下的情况,看来有点儿不妙啊!”

杨彩凤满不在乎地:“没事,我先给你挡挡风。他不就是个王老悠吗?”

陈白水:“他光脚儿不怕穿鞋地,你能对付他?”

杨彩凤:“怎么不能?他老想踅摸我。我寡妇对光棍儿,出不了差样儿。姑奶奶我,自有降服他的妙招儿。”

8 杨彩凤小吃部门前

杨彩凤颠出屋来,半叉着腰,挡在王老悠面前:“吆,是王大胡子王老悠啊,村里都停了三天电了,弄得我这饭馆都开不下去啦,你怎么还在河边儿上敲鼓?”

王老悠:“你这是啥意思?”

杨彩凤:“替王八助威呗。”

王老悠把眼一瞪:“我看你这才是替王八助威呢!”

杨彩风:“我说王老悠,你满街乱嚎,只嫌咱玉皇庙还不乱腾,是不是?是谁给你这棵柳栽子浇了点儿水,想往外冒芽儿?”

王老悠把脸一扬,有点儿生气地说:“我说杨彩凤,你不就是个小破妇联吗?你能管得了我?我这根光棍儿,就要冒芽儿?”

“你要敢冒,姑奶奶我就敢给你掰喽!”杨彩凤指点着他说。

王老悠不服地:“那大花公鸡村长陈白水,都怕我这根光棍儿胡抡,你怎么敢出来挡我?哼,我告诉你杨彩凤,我这可是替全村人行道。你别扯着老虎尾巴,给别人抖劲儿,行不?”

杨彩凤拍屁股叉腰说:“你姑奶奶我,扯着谁的老虎尾巴抖劲儿来?王老悠,今个儿,你得给你姑奶奶我说清楚!”

王老悠:“我才不给你说呢,你扯着哪个老虎抖,你自个儿心里清楚。”

杨彩凤指点着:“哼!好你个王老悠……”王老悠:我王老悠怎么了?咹?我告诉你杨彩凤,从现在起,我就要摸摸咱玉皇庙这只电老虎的大屁股,从现在起,我王老悠,就天不怕来地不怕,一杆光枪打电霸……说完,就又连敲带喊起来。

这时,胖婶率领着几个庄稼院的老娘们,风风火火地跑来。

胖婶急赤白赖地冲屋里喊:“陈白水,你让彩凤出来给你瞎支了,自个儿却藏在屋里滋美酒,你快出来给我们说说,‘皮笊篱’他们,是真不干,还是假不干?”

一个叫二丫的女人接着喊:“我们的地都干的钢棒钢棒得啦,该浇返青水了,他们还屎壳郎抱爪儿装疵勾儿!”

“几天不放水了,都快把我们干死了!你倒不着急不上火的,你这是当的哪路破村官?”又有一个娘儿们接着喊。

这时,陈白水方才从屋内不慌不忙地走出来,向人们摆摆手说:“老乡们,刚才你们的话,我在屋里都听见了,耽误了大家吃水、浇地,我心里也很难受。可人们都闹着不缴电费,我也没办法……”

胖婶截话说:“谁让他们愣涨钱呢?叫你说,这怨我们老百姓吗?”

二丫说:“吆,我说大村长,你坐了蜡,想让我们给你擦屁股?是不是?”

陈白水摆摆手:“不,这不,我到彩凤这儿借钱来了吗?这样吧,你们先消停消停,我想法筹借些钱,把电费缴上,先给大伙要来电,行不行?”

胖婶喊问:“刘老虎他们,到底是想干还是不想干?你叫他们有话说脆点儿,有屁放响点儿!”

二丫接着喊:“对,别卖蒜的收摊儿——装蒜!”

又有一个女人高喝:“别叫他们故意拿捏我们老百姓!”

陈白水说:“关于刘老虎那几个电工干与不干的事,得等我们开会研究研究再说。”

二丫:“研究研究?哼,我看你们是属大公鸡的,光打鸣儿,不下蛋!”

胖婶:“就是。我看他们是想推咱的小磨儿,二丫,咱到乡里告他们去!”

陈白水急道:“别,别,我们尽快研究!”

王老悠走进陈白水跟前,咣咣敲了两下破铁盆,扬着胳膊,回头冲大伙儿喊:“肃静,请大家肃静,我再给咱大村长说句话,今个儿,我王老悠把话向你挑明喽,不管你们怎么研究,老百姓都不让那帮黑电霸干了,就凭我王老悠这一条半腿,也得把他们蹬哒下去!”

9 朱美花门口 晨

朱美花提着一桶脏水,浇门口那棵老柿树。

朱美花婆婆拿着一张白纸颠过来:“美花,你快看看,这上面写得啥?”

朱美花展开,轻声念道:

皮笊篱,不漏汤,

花公鸡,采蛋忙。

一个猛捞我们的钱,

一个光钻寡妇房……

他俩穿着连裆裤,

权电勾结把农伤。

如今又想涨电费,

全村百姓可遭了殃……

“这还是打印的,妈,哪来的?”朱美花抬头疑问。

朱美花婆婆:“塞在我门缝里的。”

朱美花对婆婆说:“看来,真像胖婶说的那样,咱村,要闹电的大地震啦。”

朱美花婆婆:“早该闹,闹大点儿,把那个皮笊篱,震死!”

10 村街上 日

一辆毛驴车,拉着一个铁水桶,叽哩咣啷地走过来。

一只小黄狗,尾随在赶车人身后。

朱美花迎面走来,笑微微地说:“石头叔,又拉水去呀?”

石头叔把驴喝住说:“这帮兔崽子们,真能折腾人。”

朱美花走进些,小声问:“石头叔,刚才,我听王老悠敲着破盆,满街筒子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石头叔解释说:“皮笊篱又要涨电费。听人们说,他想涨到九毛呢。就为这,王老悠领头折腾,不叫老百姓给他们缴电费。皮笊篱一耍赖,就不给供电所钱了,人家供电所,就把咱村的电停了。”

朱美花吃惊地:“都八毛五啦,他们还想涨?”

石头叔:“是啊。美花,你在乡里当过差,知多见广,你说咱这十里八村的,哪有这么高的电费?”

朱美花:“是啊,咱虹口乡三十一个村,最高的也不过八毛。石头叔,咱村都高到了天价,他们怎么还要涨?”

石头叔咳叹道:“十几年啦,人家官电相护,说啥就是啥呗。谁惹得起那帮地头蛇?”

朱美花一脸沉思状。

石头叔从腰间掏出烟荷包,挖着烟说:“美花啊,你石头叔今年都六十多啦,我活了多半辈子,从未受过谁的窝囊气,可那回的事,你是亲眼看见了……”

11 石头叔家 日(闪回)

迎着春阳,朱美花朝石头叔破旧的小院走来。

一阵吵嚷声,惹得石头叔那条小黄狗,一阵急叫。

朱美花走进院中,眼前出现这幕情景——

皮笊篱戳嗒着电竿儿气喊:“老石头,你在电表前挂线,偷了我的电,我给你梆掉了……”

石头叔堆笑解释:“这底下的棒子潮,表下的破线老打火,我就……”打棒子的年轻人说:“不愿人家这位老人,那破线一打火,这打棒机就塞住不动了,实在打不了了,我才在那儿挂的。”

皮笊篱:“我不管你们谁挂的,是谁的电表我冲谁说。”

石头叔:“刘老虎,你冲我说怎么样?”

皮笊篱:“罚款。”

石头叔:“你罚我多少?”

皮笊篱:“按村里的规定,罚你一百。”

打棒子人急了:“连半度电都走不了,你,你……”

皮笊篱:“你知道吗?这叫偷电!咱先别说走多少,他就是偷我个电渣儿,我也得罚他这个数。”

石头叔生气地抓起一把棒子粒,刷地朝皮笊篱扔去:“你罚吧,你罚吧!我老石头,没那钱让你这皮笊篱捞!”

皮笊篱拍拍屁股上的电钳子,然后掏出来,威风凛凛地举着喊:“老石头,你要不认罚,我就拿这玩意儿,卡了你的灯,塞死你的水龙头!”

石头叔拍着胸脯:“你别拿这吓唬我,我老石头背着手尿泡,不服你!”

皮笊篱一蹿火:“老石头,我可不怕你给我耍老骨头,你要没钱,就拿你房上的棒子顶!坏蛋儿,他不是充硬吗?走,咱上房,先收他几袋棒子粒儿!”

陈坏蛋捡起几个长虫皮塑料袋,急火火地朝梯子走。

石头叔解开纽扣,把袄摔在房上,举铁锨站在梯子口。

石头叔大喊:“你们这不成土匪了吗?我看你们谁敢上来?”

皮笊篱扔下电竿,凶神恶煞地说:“我敢!”皮笊篱疾步向前,小黄狗汪汪着朝他追去。

见这阵势,朱美花突然喊道:“老虎哥,你回来!”

皮笊篱一回头,见朱美花手晃着一张大红票说:“石头叔单身混日子,怪可怜的,你要的这钱,我替他拿了。”

石头叔、打棒子的、还有陈坏蛋,立刻都愣住了。

朱美花走过去,把钱扔给刘老虎。皮笊篱弯腰捡起钱:“嘿嘿,还是咱乡长夫人会来事,大气啊!”

朱美花:“老虎哥,为这点小事,你值得这么大动干戈吗?”

皮笊篱:“他偷了我的电,我要不闹,这钱能出来吗?”

“皮笊篱,你不能拿人家美花的钱,你要真有种,就上来冲我要!”石头叔还在房顶叫阵。

皮笊篱晃着钱,气老石头说:“谁的小棉袄不过冬,咹?这年头,没钱说话如放屁,有钱说话屁也香。老石头,你得感谢美花,啊?”

石头叔气骂:“皮笊篱,你这个电老虎、狗电霸,你得不了好死!”

12 村街上 日

石头叔往车辕上磕嗒着烟袋锅:“侄媳妇呀,这些,你都亲眼看见了。他皮笊篱,这十几年来,依仗着陈白水呢。叫我说呀,咱村早该有人跳出来行侠仗义,像当年你爷朱老忠反割头税那样,把皮笊篱反了!”

朱美花:“就凭王老悠,能闹动他们?”

石头叔悄悄地说:“他背后有根儿,我听说,被咱选上的那个副村长,给他们做后阵呢。”

朱美花眼睛一亮:“噢……”

石头叔:“有句话,我不知该说不该说?”

朱美花:“石头叔,你就敞开说吧。”

石头叔:“我是寻思呀,咱侄子清州,当着大乡长,你不行学学你爷,帮着咱村老百姓,折腾折腾那帮电霸?”

朱美花无语,一脸若有所思的神态。

石头叔轰起毛驴,刚走两步,又转头说:“我想起来了,等粜了棒子,我再还你那一百块钱。”朱美花:“我早说不要了,石头叔,你就别结记那事了。”

13 刘老虎家 日

五间新房,宽敞的大院。

院中,停放着新疆牌收割机、拖拉机、电焊机等物件。

院中老槐树下的石桌上,陈白水、刘老虎、陈坏蛋三人一起喝酒,刘老虎媳妇大英在厨房忙乎着。

陈白水喝了一口酒,开口说:“我今个儿来,就是想讨讨你俩的实底,说真话,你们俩是真不干了,还是……”

皮笊篱放下筷子:“是这样,村中的破电线,家家户户绕成蛛蛛网,那十几年的老电表,就像七八十岁的老人,老哼哼唧唧的,不肯往前走,再加上跑电漏电偷电,你们这十几家白用电的,不涨涨钱,是真不好干啦。”

陈白水:“看村里这形势,涨价是不好说了,就眼下这价,你们还干不?”

皮笊篱拿捏着说:“说实话,这电难干啊!我听说王老悠不是要挑头儿把我蹬嗒下去吗?那我就先看看他那一条半腿,怎么使劲儿?”

陈白水:“我说老虎啊,你别给我拿劲儿了,我让人把他压压,怎么样?”

皮笊篱“我不是拿劲儿。陈村长,这电,我干了十几年啦,他就是真把我蹬嗒下台,你说谁敢接这烂摊儿?”

大英端上一盘菜,拿眼翻白他一下:“你就老逞能,莫非没了你这个杀猪匠,人家就都连毛儿吃肉?”

皮笊篱眼一斜:“一边去,臭娘们儿,少给我插嘴。”

陈白水:“你们俩好好核计核计,尽快给我个准信儿……”

14 王老悠鱼塘 夜

一弯残月静静地挂在西天。

寂静的村夜偶尔传来几声狗叫。

王老悠独坐鱼塘的小屋旁,面对塘水,手握唢呐,吹着《篱笆墙的影子》。

杨彩凤顺着塘边的小径,不知不觉地来到他身边。

王老悠发现有人,忽地站起,惊问:“谁?”

杨彩凤嘻嘻笑说:“你姑奶奶,杨彩凤。”

王老悠喜出望外地:“大黑天,你来干啥?”

杨彩凤:“买几条鱼。明天有订餐,人家客人指定要吃你的草鱼,说你养的草鱼肉儿鲜嫩,好吃。”

王老悠:“不就是几条鱼吗?干么说买?我送你算了。”

杨彩凤把手搭在他的手上:“那……那,我可不想沾你的光。”

王老悠顺势往她身边靠靠:“可我……我想……沾……沾你的……”

杨彩凤:“你只要听我的话,我就让你沾。”

王老悠:“你叫我听你什么话?”

杨彩凤:“往后你别挑头儿闹电了。”

王老悠:“你为啥不让我闹电了呢?”

杨彩凤笑说:“我让你……沾光啊。”

王老悠紧问:“沾什么光啊?”

杨彩凤:“给你鱼塘送上电,还免你以上欠缴的电费。”

王老悠:“这可真不错。杨彩凤,这是陈白水派你给我巧使的美人计吧?”

杨彩凤:“不,不,是真的。”

王老悠:“哼,是真的?就你这个小破官儿,能做喽这么大的主吗?”

杨彩凤:“王老悠,我这个小破官儿怎么了?我既然说了,就能。”

王老悠:“你能也不行!”

杨彩凤逗他:“我说老悠儿,你咋放着河水不洗船呢?”

王老悠:“就是不洗!”

杨彩凤:“那你到底为啥?”

王老悠:“就为我当下没钱缴电费,他把我鱼塘的电卡了。杨彩凤,你就往回捎我的话吧,他皮笊篱就是给我连磕三个响头,我王老悠都不收他的!”

杨彩凤:“你给我个脸儿,行不?”

王老悠:“不给!我嫌他硬啃老百姓的肉,给你们这号人长膘。”

杨彩凤:“别把我挂上,我杨彩凤开个小吃部,是凭自个儿的真本事挣钱。”王老悠:“我怎么听人嚷嚷,你沾了陈白水的光?”

杨彩凤:“他们还说你老白给我鱼,沾你的光呢。哎,反正这年头,话儿随便说,我杨彩凤,才不怕他们那破屁股嘴,没事瞎叨叨呢。”

王老悠一搂她肩膀:“你要真不怕,咱就……”

杨彩凤:“不行,不行!”

王老悠:“咋啦,你那闲着,也是白闲着?”

杨彩凤:“闲着是闲着,可我那不方便呀……”

王老悠失望地把手松开。

杨彩凤做出要走的样子:“你要真不听我的话,往后就少到我那瞎转悠。”

王老悠嘿嘿着:“腿长在我身上,我愿在哪转悠就在哪转悠。反正我养鱼,你开店,你没了男人,我是个光棍汉……”

15 彩凤小吃部 内屋 A

杨彩凤和陈白水坐在沙发上。

杨彩凤:“不行,我出头软化他,都不行,还有谁能说动他呢?”。

陈白水沉默着,只顾吧嗒吧嗒着抽烟。

16 彩凤小吃部 门外 B

陈白水叼着烟,从内屋走出来。

杨彩凤送到门口,倚在门框上,目送着他走上村街。

几个小学生出现在街上,说着流传在村中的几句顺口溜:

皮笊篱,不漏汤。

花公鸡,采蛋儿忙。

一个猛捞我们的钱,

一个光钻寡妇房……

陈白水回脖,斜瞪了两眼。

杨彩凤冲着那群小学生,呸呸了两声。

17 村北 三道河石桥 日

胖婶、二丫和几个妇女,扛着铁锨、锄镐等工具,有说有笑,走进村中。

一群小学生,还欢蹦乱跳地说那几句顺口溜。

胖婶:“嘿,谁编的这么好?皮笊篱,不漏汤,花公鸡,采蛋儿忙。”

二丫:“还有呢,一个猛捞我们的钱,一个光钻寡妇房……”

说完,几人便发出一串哏哏儿的笑声。

胖婶拿手捅捅二丫:“你猜,这么好的词儿,是谁编的?”

二丫:“准是那个戴眼镜的王相公。”

圆脸女人:“我听说,家家大门缝里,差不多都塞了这词儿。”

二丫:“这回,他俩可隔着门缝吹喇叭,名声在外啦。”

圆脸女人:“这要让陈白水听见喽,那脸往哪放呀?”

胖婶哼了一声:“往自个儿的裤裆里扎呗。”

二丫:“要嫌人家说,自个儿就别做。哎,我怎么听说,他和那个开小吃部的杨寡妇好上了?”

胖婶说:“要光她,可就强啦,我还听说,他又把咱村北角香港胡同里的小芹和那个外号一瓶儿醋,也勾搭上了。”

二丫:“我看他表面上,挺老实呀。”

胖婶哼道:“你看河里那凫水的白鸭子,表面上不挺老实吗?可它底下的黑爪子,在使劲儿乱抓挠呢。”二丫:“哎,你们猜猜,他陈白水为啥有那么大能耐抓挠女人?”

圆脸女人:“还不是因为他手里有个能搂女人的小筢子?什么公粮呀、计划生育啦、要个房基地什么的。这村里的许多事,谁不叫他的小筢子搂?”

二丫:“要我说呀,也不全在他那个小筢子。他那小筢子再密实,那母鸡不咯嗒,公鸡也不敢往它身上跳呀。”

胖婶:“说的就是呢。我看啊,这阵儿,找咱村这电,闹的他也没那个心慌了。”二丫:“哎,胖婶,你是个消息灵通人士,那电,怎么着呢?”

胖婶:“我听副村长马喜民说,要公开向外承包。”

圆脸女人:“要真那样,咱老百姓,就有盼头啦。”

18 村委会 日

屋内,支书张老软、村长陈白水、副村长马喜民、妇联主任杨彩凤还有村会计等人正在开会。

张老软先说:“今天这个会,主要是研究一下咱村电的事。大家都知道,老电工要涨电费,老百姓反了,停电闹电的,乱腾的时间也不短了,眼前,小麦都该浇返青水了,变压器还没往外架。在这节骨眼儿上,老电工又撂挑子不想干了。面对这个难题,大伙儿都表个态,看看到底怎么弄好?”

杨彩凤勇敢地挑头:“我先说个意见。咱村的电费,不抽也不涨。再老电工,我看还是让他们干比较好。”

杨彩凤说后,会场出现了片刻沉默。

陈白水咔咔了两声,才低缓地说:“怎么,也不起来了。”

张老软:“实在不起来了,咱就撂了他们,想别的办法。他们干了十几年,我看都干滑了。马喜民,你是才选上来的副村长,又分管咱村的电,你想个好法子。”

马喜民:“很简单。我想,咱就趁势来它个大改革。以往包电,都是真戏假唱,从这次起,咱来个大民主,公开向外承包,谁的价码最低,就让谁干!”

张老软:“嘿,这个办法倒行。陈村长,你看马喜民说的,怎么样?”

陈白水:“行是行,要都对着顶劲儿,把价格抽的过低了,到头来要是没人干,那不就更麻烦了吗?”杨彩凤急忙插嘴:“没事,包不成,再让老电工。到那时,谁在说什么,都不灵了。”

陈白水:“彩凤,你想的太简单,现在,他们凉锅儿贴饼子,都出溜下去了,等包不成,绕了一个大圈子,回头再让人家弄,人家不就更拿劲了吗?”

马喜民:“别考虑那么多,据我所知,好多人想包这电呢。”

张老软:“要不咱就先按喜民的意见,试巴试巴再说?”

陈白水:“试巴试巴也行。但有一条,我必须在这会上说清,不管谁包喽,咱大队都不再负担全村人的吃水费了,由承包者向各户收。”

张老软:“好,咱就先这么定吧。”

19 玉皇庙 晨

东方殷红的晨曦,氤氲着这个小山村。

一只大红公鸡,站在一农户的土墙头上,引颈高叫着。

几只喜鹊,蹬在一棵高高的毛白杨上,喳喳地向人们报着喜讯。

从此,玉皇庙新的一天,就这样开始了。

村街上,渐渐出现了人们活动的身影。

王老悠又一悠一甩地在村街上,咣咣地敲着破铁盆呐喊:“好消息,特大好消息!玉皇庙的老少爷儿们,注意听啰,咱村的电,公开向外承包啦……”

这声音仿佛一声春雷在村中炸响,惊得许多人都纷纷出门探望。

20 皮笊篱家 日

陈坏蛋急匆匆走进院中,见皮笊篱正在焊接一个铁耙,喘着粗气说:“坏啦,可坏啦,王老悠又在街筒子上喊,说村电开始向外公开承包了。老虎哥,这是怎么闹得?”

皮笊篱放下活计,不慌不忙地说:“是那个副村长出的馊主意,我早料到了。他挑头承包就承包呗,你急什么?”

陈坏蛋:“我是怕咱这多年铁打的江山,给弄丢了。”

大英凑上来插嘴说:“都怪你这老头子,你还故意拿膛哎?就是真丢不了,我看你也开始晃悠了。”

皮笊篱剜她一眼:“去,你懂个屁!十几年来,我把这江山浇筑的固若金汤,谁能晃动我?退一步说,就是他们真能把我踹下来,我都能慢慢把他拱下台,到头来,让他们还把这电江山,乖乖地举手送给我!”

大英反感地:“你看你看,说你咳嗽,你倒喘上劲儿了!”

21 村委会 日

几只大喇叭,挂在一棵高大的山榆上。

从这大喇叭筒里,传出陈白水的声音:“歪,玉皇庙的村民们请注意,咱村的电,今天开始向外公开承包。谁想包电,请你带着钱,到大队投标来,一台变压器,撂五千块钱押金,才有说话的资格……”

陈白水的喊声,在村中反复回荡着……

22 朱美花家 日

朱美花在院中听了听,然后走进屋里,给丈夫田清州拨通了电话。

朱美花:“清州,刚才大队呐喊,咱村的电公开承包了,我想试试,把咱村的电价,往下拉拉,行吗?”

田清州的声音:“试试倒可以,但千万可别真包上。”

朱美花:“真包上了,怕啥?”

田清州:“你一个女人,可干不了这个!”

朱美花:“嗯。清州,每度电给供电所缴多少钱,你知道吗?”

田清州:“知道,四毛多一点儿。”“真的?”朱美花急问。

田清州:“那还能假?是电力局张局长,亲口给我说的。”

“那好。”朱美花讨到这个实底,一阵惊讶夹杂着一股喜悦,流露眼神……

23 朱美花大门口 日

朱美花手拎着一个棕色小皮包,走出院门。

石头叔在不远处唤她:“美花,美花。”

朱美花停住,石头叔紧往她这边走。

石头叔两眼不住地盯着她的提包:“美花,你是不是想去包电?”

朱美花微笑着冲石头叔轻轻点头。

石头叔鼓劲儿说:“美花,别胆小,你要包上了,我老石头,还向当年当队长那样,就是豁出这把老骨头,我也帮你操持。”

“我们也帮着你操持。”胖婶也递过话来。不知什么时候,胖婶和二丫等几个庄稼院的娘儿们,闪现在她面前。

朱美花对他们说:“说实话,我不想真包,只想把价儿往下拉拉。”

胖婶高兴地说:“那也成。”

石头叔说:“依我看,不管谁包喽,这电价肯定是往下落咧。”

这时,朱美花的婆婆撵上来,又叮嘱说:“美花,你可别真包,抻嗒抻嗒,见好儿就收,多少把价儿落落,给大伙儿出出气就行。”

朱美花:“妈,那不叫出气,那叫给人们减减负担。”

美花婆婆:“减负担?上边儿说的挺好,可我怎么就老弄不明白,一到咱下边儿,这负担咋就这么难减呢?”

24 村街上 日

街巷里,男男女女的向村部走着。田清川和李小英,说笑着走在人群里。

25 村委会院中 日 上午 A

几百号男女,散漫在院里。

三张木桌,摆放在院中,村西、村北、村中三个标牌,各放置桌上。

人群中,唧唧喳喳,怎么议论的都有。

朱美花、石头叔、胖婶、二丫等一块儿走进来。

许多人的眼神,齐刷刷投向朱美花。好多人的话题,都转到了这个漂亮的女人身上。在一个角落里,有几个人这样私下议论着。

群众甲:“喝,怎么乡长夫人出山咧?她不是在咱乡里当差吗?”

群众乙:“去年乡里精简,早把她这个吃农业粮的给裁下来咧。”

群众甲:“听说朱美花在乡里的时候,可能干呢。书记老表扬她。”

群众乙:“她在乡里行,在咱村里,就不见得怎么样。常言说得好,宁管一军,不管一村。这村里的烂事,太他妈难鼓捣。她朱美花要真掺和上这事,准得崴喽大泥。”

群众甲:“没事,人家他男的当乡长呢,她辫子上绑秤砣——有打腰的。”群众乙:“大哥,她有打腰地也不行。”

群众甲:“咋不行?你知道朱美花的爷是谁吗?”

群众乙摇头。

群众甲:“我告诉你吧,她爷呀,就是《红旗谱》写的那个朱老忠。”

群众乙:“你别说朱老忠,就是她老爷朱老巩,我看她也不行!”

群众甲:“老弟,你听我说,这朱家的后代,根深叶壮苗儿红!我听说呀,她男人当乡长,都沾了朱家老辈子人的光呢。”

群众乙:“那还是不行!”

群众甲:“你说说,到底哪不行?”

群众乙:“因为十几年来,他们权电相护利用,把玉皇庙建成了一座坚固的土围子,谁能攻破它?再说,你就是真把它攻破了,拿什么守?”

26 村委会院中 日 上午 B

陈白水和其他村干部们从屋内走出来。

陈白水惊愕地瞅瞅朱美花,又朝四周轮扫了几眼,然后开腔了:“有包电的,请到桌前来。”

人们开始往前聚拢。

陈白水见人们围上前来,咔咔嗓子:我先说一下,咱村一共有三台变压器,村西一台,村北一台,村中一台,谁愿包哪台就包哪台。每台撂五千押金,你才有说话的权力。咱这次包啊,就从原先的每度八毛五说起,从高往低落。

谁的价低,谁就中标,中标后呢,须向大队交两万块钱的风险金。我先声明一下,如果没人包成,咱还让老电工,按原先的价码儿收。还有一项,必须向大伙儿说明,以前的水电费,是从大家的公粮款中扣的,管水员的工资,也是大队出的,往后呢,这水电费,由承包者,冲各家儿收。管水员的工资,也由承包者支付。主要的,就这些,有自愿承包的,请到前边来。

有三五拨人,把钱放在村北和村西的标牌下,村中那台,空无一人。

朱美花穿过人群,来到村中的标牌下。拉开锁链,掏出一万五千元放好。

几百双眼睛都疑问,朱美花怎么站在这?

田清川禁不住走上来:“嫂子,你咋站这儿,你傻疯了吧?”

“这儿清净,不好吗?”朱美花坚持不动。

这时,陈白水又追问:“还有没有?”

看看再没人上场,陈白水便发令道:“玉皇庙村公开包电,现在开始!”

站在村西台的马金贵说:“我只说村西这一台,我先抽三分。”

站在村北台的陈坏蛋接着说:“我包村西和村北这两台野外的,这两台,我每度先抽四分。”

马金贵接着往下降:“我再比你少一分!”

陈坏蛋把桌子猛地一拍:“你不是抽了五分吗?我再比你多落两分!”

马金贵打愣了,瞅瞅他身旁的几个人。

陈坏蛋镇虎他:“金贵儿,你还敢落不?”

马金贵胆小了,有人拿手捅捅他。另有两拨儿没敢说话的,悄悄拿起了桌上的钱。

陈坏蛋又催问:“金贵儿,你还说话不?”马金贵摇着头说:“算啦,算啦,我不拿着血汗钱,打这鸭子脑袋啦!”

陈坏蛋呵呵一笑:“我料定你也没这个胆儿了。”见朱美花始终沉默不语,他又挺傲气地问“还有说话的没有?”

“有!”朱美花终于开口了:“我这三台全包,再比你少二分。”

朱美花说完,全场一阵掌声,呱呱响起。

陈坏蛋不甘示弱,赌着气说:“朱美花,我再比你少一分!”

朱美花说:“我这可是包的三台,当着大伙的面儿,我朱美花再说一句,我全抽到七毛三。”

“好,好!”全场又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陈坏蛋望着朱美花,咣地一拍桌子:“我就不认这个熊,朱美花,我再低你一分!”

朱美花干脆地:“那好,我撤场!”

朱美花装钱,陈白水朝她打着手势:“慢,朱美花,你不能撤!”

朱美花:“为啥?”

陈白水:“陈坏蛋包的是两台,你朱美花包的是三台。你这么撤场,剩下村中那一台,谁包?”

朱美花:“谁愿包谁包。”

陈白水:“老乡们,大家都看清啦,要这样,今天的电,算没包成。眼下,急需浇地,我们再也不能往下耗啦,要这样,这电呢,也只有再交老电工,凑合着瞎干啦!”

胖婶急道:“还让他们干,怎么收电费?”

陈白水:“按老价儿呗,我不是有言在先吗?”

二丫说:“你们这不是弯弯绕,拿花花肠子糊弄我们傻老百姓吗?”

朱美花:“陈村长,你要这么安排,就凭我朱美花,也绝不能让玉皇庙这电,重回老辙!”

“朱美花,加油,朱美花,加油……”这时,人们不禁爆发出一阵鼓励声。

陈白水:“朱美花,大伙儿给你鼓劲儿呢,这下,就全看你的本事了,你要把村中那台包下,咱这电,就算包成了。”

朱美花:“你是说只让我包村中那一台?”

陈白水:“嗯。”

石头叔走上来,拿烟锅嗒嗒敲着桌面说:“你们别耍心眼儿!这不是挽套儿套人吗?谁不知道,村外那两台愣赚,村中那台死赔!美花,你千万别上当!”

田清川伸手抓钱:“嫂子,咱不跳这陷阱!”

陈白水:“你俩先别瞎喳喳,怎么弄,让美花说!”

朱美花回头见几百双明亮的眸子,一齐向她发射着希求的目光。她一鼓劲儿,掷地有声地说:“乡亲们,从今天开始,我就要让咱玉皇庙的电,穿上新鞋,走上新路。大伙儿拥护不拥护?”

“拥护!”一声齐吼。

朱美花:“好,要这样,我每度再降二分!陈坏蛋,你还降不降?”

陈坏蛋摇摇头:“朱美花,你要有钱,就给全村人撒吧。我陈坏蛋,就此撤场!我看你怎么让咱村这电,穿新鞋,走新路?”

朱美花:“那你就睁大两眼看着,咱出水再看两腿泥!”

“那好,”陈白水当即宣布:“每度七毛,朱美花全包啦,请大家欢迎。”

呱呱呱,又一阵雷鸣般的掌声。

朱美花扭身含笑,挥手朝乡亲们致意。

27 皮笊篱家 日

“咣!”把酒杯敦在桌上,哈哈大笑着“做梦也想不到,半路上杀出个朱美花来!这玉皇庙,就是她能,就是她长得美?要不是她,谁人敢动我这电?坏蛋儿呀坏蛋儿,我让你出头包那两台,就是让你给他们比劲儿,可你这头叫驴,到头来怎么连头草驴也没给我压住?”

坏蛋端着酒杯说:“我去的时候,你不是给我下底儿,降到七毛,咱就甩场吗?”

皮笊篱瞪着大眼骂:“你混蛋,那猪咽了气,还知道蹬嗒蹬嗒呢,她降到七毛,你逼到她六毛五,她还敢吗?咱要光弄那两台,六毛五都不赔,你又不是不知底,可你……”

陈坏蛋沉默

大英:“谁让你充大摊儿,在家里搞遥控指挥呢?你要出马,能出现这残局吗?这下,就不固若金汤了吧?”

皮笊篱:“他奶奶的!坏蛋儿,咱今后……”

陈坏蛋:“咱折腾不了她几回,她就草鸡了。再说,我陈家大哥,在这玉皇庙坐天下呢!”

皮笊篱:“对,咱在玉皇庙盘龙卧虎十几年了,根儿硬。她朱美花呀,是沙土里长出的狗尿胎。她想在咱玉皇庙当女皇,哼,那简直是做梦!”

陈坏蛋:“看她那气势,可真不小啊!”

皮笊篱:“哼,她气势再大,也不是她爷朱老忠,我也不是当年的冯兰池!她想像当年反割头税那样反我,我看她毛儿还嫩呢!”

28 玉皇庙村 日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不断在各户响起。

田清洲乘坐一辆白色桑塔纳,从石桥驶进村来。

29 朱美花家 日

石头叔、胖婶、二丫、马金贵等一大群人,聚在朱美花院中。

田清洲夹着公文包走过来,劈头就问:“美花,我是让你往下拉拉价,让老百姓少拿点儿钱,万没想到,这么低的价儿,你怎么还真包上了?”

朱美花:“是他们把我上了梁山。”陈白水画外音:“美花,你不能撤!”

陈坏蛋画外音:“朱美花,我看你怎么让咱村这电,穿新鞋,走新路?”田清州:“美花,你一个女人,能干得了这么大事吗?”

朱美花:“他们既然把我逼上去了,我就能干!”

田清州:“可你单枪匹马,怎么干呀?”

石头叔:“清州,你别怕。有我老石头,什么样的河不能趟,什么样的山不能爬?”

胖婶:“我和二丫,帮着巡电,收电费。”

马金贵:“清州哥,我不去保定盖楼了,给美花嫂当电工。”

朱美花深情地:“谢谢大家,有你们的支持,我就能干好!”

田清州愠怒的脸色,这才慢慢消失。

30 李小英家 夜

夜色蒙蒙。

大英扭搭着进屋,小英妈迎上来:“是大英啊,这么晚了,你来……”

大英望望屋里,不见小英,急问:“妈,小英呢?”

小英妈:“这死丫头,把饭碗一推,就跑了,准是又和那个清川一块儿瞎疯去了呗。”

大英挑拨:“妈,往后,你把小英看紧点儿,少和那个穷小子瞎勾搭!”

小英妈打个愣:“大英啊,往常你没这么说话,今个儿咋啦?”

大英:“咋啦?你没见清川他嫂子,把咱们的饭碗给梆了吗?”

大英妈:“这碍他俩啥事呢?”

大英:“妈,你怎么不明白?他田家是诚心和咱们作对呢。妈,你忘啦,早先刘老虎和清川他爹在一块儿弄电,他从电杆上电下来摔坏喽腰,不说他不会鼓捣电,反而说咱们害摆的他。如今啊,他老田家让朱美花站出来,是想报那份冤仇啊!”

大英妈似有所悟地:“噢,她要是想报那仇,咱就……”

大英急说:“给他们吹喽。”

大英妈:“话是这么说,她俩都热乎到了这程度,你说,咱咋给人家吹呢?”

31 朱美花家 夜

餐桌上几盘菜,田清州喝酒,朱美花凑过来:“清州,明天就要和大队签订承包合同了。可那两万风险金,还没凑齐呢。”

田清州:“咱家的老底儿,都让你掏光了,哪还有钱啊!”

朱美花:“我有个想法,你看行不行?”田清州仰脖喝进一口:“你说。”

朱美花:“我想借鸡下个蛋。”

田清州:“借哪个鸡给你下蛋?”

朱美花“马金贵。我想让他出五千,入个小股份,咱给他来个股份制。”

田清州:“好。”

朱美花:“我还想让咱村里的大小头头们,全拿电费。”

田清州:“以往这些年,浇地点灯,人家皮笊篱都不朝他们要,你咋就敢捅这大马蜂窝?”

朱美花:“我这是趸电卖电,他们那是里勾外联。”

田清州:“美花,这我也知道。可你……”

朱美花:“我想在用电这事儿上,来他个人人平等。这样,我不就赢得了全村老百姓的支持吗?”

田清州:“你要捅了这马蜂窝,他们还不乱蛰你?”

朱美花:“就是被蛰几下,我心里也痛快!”

31 村中麦秸垛 夜

几声野鸟的啼鸣,惊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

小英从麦秸里坐起来,弹弹身上的几根麦秸。

小英揉揉右眼:“清川,我这右眼,老砰砰乱跳,不知要出什么大祸?”清川:“不会是咱俩的事吧?”

小英:“我感觉着是。你嫂子把我大姐夫搬下台来,他肯定会拿咱俩这事,从中使坏。”

清川:“咱都爱的这么深了,他皮笊篱还能把咱俩拆散?”

小英忧郁起来。

田清川摇晃着小英的肩说:“小英,你别胆小,要有个三长两短,你就跑到我家来。咱俩就向外声明结婚。行不?”

小英:“我就怕我妈……她……她……一生养了我们姐儿六个,我是想嫁给你,守着她近点儿,好……”

清川:“没事,等过了门,我就像亲妈那样孝顺她……”

小英甜甜地一声“哥……”,软软地倒在他的身上。

清川轻抚着小英的头,把一个金丝发卡戴在他的头上。

小英甜昵地:“哥,你从哪买来的?”

清川:“保定商城。”

小英:“哥,你真好……”

32 村委会屋内 日

张老软、陈白水、马喜民、杨彩凤等几个大队干部,正在和朱美花商谈签订承包合同。

陈白水把起草好的一份合同递给朱美花说:“看起草的这合同,行吗?”朱美花眼掠合同:“变压器让人偷了,或是被人损坏了。由承包者赔偿?”

陈白水点头。

朱美花:“五一过后,每天放两个小时的水?”

杨彩凤插话:“对,到那时天干了,要不放长点儿,我们那儿接不上水。”

朱美花:“如果缴不上电费,造成停电,大队就先拿这两万风险金垫付?”

张老软:“这么做,主要是保证别停电。眼下,这电呀,是咱农民的命根子,人们一天都离不了它。”

朱美花:“水费每人每月收六毛,由承包者自行收取,大队概不干涉?”

陈白水:“嗯。”

朱美花:“好吧。既然这样,我朱美花就全应了,但有句话,我得给你们说清楚。”

陈白水:“还有啥要求,你尽管提?”

朱美花:“现在的电费,每度抽了一毛五,往后,除了大队的喇叭和电灯白用,你们在座的,都得给我缴电费!”

马喜民带头说:“我第一个带头缴。”

张老软说:“我是班长,我也带头缴。”陈白水:“我也不白用。”

杨彩凤:“头儿们都表态了,我杨彩凤,也随着。”

朱美花把两万块钱往桌子上一拍:“好,要这样,这合同,我签啦。”

朱美花在合同上签字。

陈白水:“明天上午,咱新老电工,开始交接。”

33 玉皇庙十字街 日

胖婶、二丫等几个男女,聚在一起。

胖婶惊喜地给人们传播:“好消息,朱美花让村里那些带纱帽翅的,统统给她缴电费啦。”

二丫吃惊地:“胖婶,这可是真的?”

胖婶:“二丫,你胖婶啥时说过假话?”

二丫赞赏地说:“太好啦,太好啦,美花嫂就是行!这在咱玉皇庙,可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吆。”

圆脸女人说:“除了她有这个胆儿,要是换换别人,我看吓死也不敢。”

胖婶说:“这才叫用电面前,人人平等呢。”

二丫:“平等是平等了,可那帮当官的,能甘心吗?”

一个拿着马扎的老者仰天大笑:“哈哈,不管他们甘心不甘心,反正被皮笊篱敬了多年的大神和小神儿,这下就都变成了烂泥胎……”

34 石头叔家 日

石头叔正在吃饭,美花笑盈盈地进屋。

石头叔放下碗筷,高兴地迎上来:“美花,我听说签合同啦。”

朱美花点头:“嗯。”石头叔:“好啊,你等等。”

石头叔转身上炕,从炕琴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布包来,慢慢打开,把一沓钱拿在手中。

石头叔:“美花,你才包了电,哪儿都离不开钱,这六百块钱,是我省吃俭用攒下来的,你先拿着用。”

朱美花推开他的手:“石头叔,我可不是为这来的。这钱,你留着花吧。”

石头叔:“美花,你……你……”

朱美花:“我是想让你给我当个管水员。”

石头叔高兴地:“那好啊,我老石头,准能把这个差事干好。”

朱美花:“大队给原先的管水员,每月40块,我给你每月开60,行吗?”

石头叔:“你要赚了行,要是赔了,我老石头,镚子儿不要。”

朱美花:“咱就这么定,等交接了,你就正式放水。”

石头叔感激地连应:“哎,哎……”

35 杨彩凤小吃部 夜

“这个朱美花,也太损了,她怎么就敢说让大队的人全给她缴电费?怎么连这点儿光都不让姑奶奶我沾了?白水哥,你看我今后怎么收拾她!”这是杨彩凤的声音,此刻,她正和陈白水在里屋算饭费。

“如今这电,是她朱美花的天下了,该缴就缴呗。”陈白水故做正经地说,“又不是缴不起。”

杨彩凤:“白水哥,在咱玉皇庙,我算得上一个用电大户。她不让我沾光了,你得让我……”杨彩凤给他投递出一个娇媚的眼色。

陈白水轻拍着她的腿说:“我的甜蜜蜜,我让你粘的光还少吗?公粮给你免,饭费给你多算……”

杨彩凤抖着饭费条子说:“白水哥,这一共是两千二百块,你给我再加上三百。”

陈白水:“还怎么加?”

杨彩凤把手中的白条递给他:“你再重打一张,把这个换换。”

陈白水:“那我可不能白换。”

杨彩凤:“你先打,等打完了,啊……”

陈白水重新打好欠条,递给她,然后伸手示意她上炕。

杨彩凤忙说:“哎呀,这两天不得劲儿,过后我再让你美……”

36 村街上 日

陈白水带领着新老电工抄表。

陈坏蛋上去,打开表箱子盖,扑棱,飞出来一只麻雀,带得草屑乱飞。

陈坏蛋看看表。向下报数:“马二球,08556。”

陈坏蛋下来,马金贵上去:“08556。”

朱美花记。皮笊篱也记。

陈坏蛋上了另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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