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八、风暴(二)

高少尘请了一个星期的年假，他工作以来这么多年，还从未有过这么久的假期。Www.Pinwenba.Com 吧李书记和马大山知道他被卷入贾子杰的**风暴心情不好，所以爽快的批准了。这个假期高少尘足不出户，在家享受一个家庭主男的乐趣，陪儿子做作业，给张英做晚餐，更多的时间却陷入一种空虚。每当妻子儿女出门上班上学之后，他就有种无所事事的感觉，这几年几乎每天都是面对工作的紧张忙碌，突然闲暇，难免无所适从，仿佛一台日夜运转的机器，突然停止了转动。高少尘知道官场中人都是永动机，一旦停下来就是报废之时，不是不想停下来，而是不敢停下来，一如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那天中午高少尘自己煮了包方便面填腹充肌，刚吃罢周江来了。周江后来还是接任了他的位子，成为了古水镇的党委书记，工作还算不错，陈二国的山鸡养殖场以及白勇的水厂都井然有序，偏远山区的移民安置已基本完成，镇下设乡村全部通上了电，这让高少尘对他放心不少。周江照例拎着两袋子土特产，他说上午在县委开会，听说高少尘休假，便来家中看看。

高少尘给他递上香烟，问：“吃了没？我这没什么吃的，方便面管够。”

周江憨厚笑道：“中午在县委食堂吃过了，就是来看看老领导。”

高少尘一边沏茶一边说：“别老领导老领导的叫，我很老吗？”

周江说：“你是我的老上级，叫习惯了。”

“老周，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有事来的吧？”高少尘开门见山。

周江收住笑容，说：“老领导，县委办的培训班，第一批没排上我，眼看第二批要开学了，您看能不能先让我进学？我这也是追求上进啊！”

周江原来是为这事来的，高少尘就笑了，“追求上进是好事嘛，老周你又是基层一线干部，论资格也应该先排上你，这事就交给我了。”

周江说：“那我先谢谢老领导了。有机会回镇上看看吧，老百姓都想念你哩！”

对于这话高少尘并不信以为真，也不完全当真，道：“有时间再说吧。县委办公室不像镇里喽，每天杂七杂八的事特多，这回我能休年假，可真是百年难遇。”

周江附和着说：“那是那是，书记县长们每天忙的很呢，办公室主任肯定更忙了。”转言又小心翼翼的问：“老领导，听说您卷进贾子杰案件了？”

高少尘内心淡然，道：“是啊！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是非公道，任凭他人评说吧。”

周江一本正经的说：“老领导，我都听说了，很佩服你啊！出污泥而不染，文安官场上怕是没几人能做到。”

“哈哈，老周，你就别拍我马屁了，你还不了解我？只要是不违反原则，我能办的事，你不说好话我要给你办；我不能办的，你就是跪下磕头我也不办。”高少尘说道。

周江说：“对，我最欣赏的就是老领导这一点，讲原则！”

二人又天南地北聊了一通，周江这才起身告辞。高少尘又陷入了无聊，看了会电视亦看不进去，躺在沙发刚迷了一会儿，就被手机吵醒。李镜约他晚上聚聚，高少尘爽然答应。李镜一个月前被任命为县公安局副局长，可谓春风得意，高少尘却一直没有联络他，本来两人联时来往不密，况且真的朋友之间也不用天天花天酒地，人家一升官就贴过去，难免会惹人心里厌烦。高少尘先做好了晚饭，等张英和儿子回来，这才出了家门。

到了约定的饭店，李镜、郭卫民、小张都已在坐，小张上次文安公选副局长时，他顺利的当上了审计局的副局长，高少尘热情的和小张打了招呼，“张局长，多日不见，又发福了。”

小张掏出中华给众人发烟，道：“我是发福了，少尘你可是越来越帅了。”

高少尘笑说：“一个中年老男人，还帅个屁啊。”

小张说：“那可不是，你没听人常说，男人三十一枝花嘛！”

“就我这样儿还花？要我说就是棵狗尾巴草。”高少尘在这几人面前一向放的开。

郭卫民已点好了菜，吩咐小妹上菜，“经常喝白的，咱们今天来点洋酒如何？”

小张一副领导得的派头，慵懒的说：“光喝洋酒没劲儿，咱们四个难得一聚，要喝就喝过瘾，三中全会吧。”所谓“三中全会”就是白酒啤酒洋酒一起喝，没有点酒量的人，几杯就会倒下。

李镜抽着烟道：“那就听张局的，三中全会。”

郭卫民起身去外面叫酒，李镜说：“少尘老弟了不得呀，贾子杰进去了，你连鞋都没湿。”

高少尘哼一声冷气，“你小子咒我啊，是不是还想亲手抓我？”

李镜诡谲笑道：“我是真的佩服老弟，能抵挡诱惑。”

高少尘吐了口眼烟，“哎，人生的诱惑处处，可往往诱惑后面都隐藏着危险，好比捕鼠器，如果只看到奶酪，扑上去饕餮朵颐，那么小命也就不保了。”

张局长拍拍桌子，说：“少尘的话就是深刻。”

珍馐佳酿已上齐，众人开喝，先走了一圈白酒。四人里郭卫民官职最小，也极力想表现一番，轮着敬了三位一圈，一圈过后脸色已然绯红。李镜提议划拳，玩出点气氛，每次都讲段子腻味了。李镜先和高少尘开始划拳，气氛立即活跃起来，郭卫民在一边却和张局长交头接耳窃窃私语，不时的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一星期高少尘在家过着悠然清静的生活，文安官场上却是暗涛汹涌。张爱玲曾说“通往女人心灵最短的路径是**”，哈萨克斯坦著名作家肖波汪却说“掌握男人致命的把柄就是**”。贾子杰因为坠入李达**的沼泽，最终走上不归之路，有人却为此暗喜不已。官场里的位置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有人升职或是落马，其它人才有机会补上去。贾子杰一落马，常务副县长的位子空了出来，不少追求上进的干部开始四处活动，答案没有悬念，马大山接任了贾子杰，成为文安县的常务副县长。高少尘成了县委办主任的首要人选，但有常委提出了不同意见，高少尘刚卷入了贾子杰案件，虽然事后查清楚没有问题，但这就提为主任，是不是不合适，影响也不好？

县委书记李大山力排众议，肯定了高少尘的工作成绩，同时也指出他是县委办主任最合适的人选。其它常委虽然有不同看法，但既然李大山首肯坚持，他们也不好再多说什么，最终确定高少尘为县委办公室主任。此时高少尘刚和李镜他们喝完醉，“三中全会”使他头疼欲裂，李镜却是酒量惊人，没事似的扶着高少尘下楼，郭卫民讨好的去开车过来，李镜对着高少尘的耳朵低声说：“少尘，以后和郭卫民保持点距离，这小子有问题。”高少尘晕晕乎乎的点点头，却并没有往心里去，刚上了郭卫民的车，他的手机响了。听筒里传来马大山笑呵呵的声音：“少尘，恭喜你了！”

高少尘一愣，不知道马大山莫名其妙的恭喜什么，却听马大山说“明天你到李书记办公室一趟。”高少尘还没来的及问什么事情，马大山已挂了电话。

小张有司机接送。郭卫民开着车子送李镜和高少尘回家，路上李镜的手机滴滴作响，他掏出手机看了看，然后高深莫测的说：“少尘，恭喜恭喜！”

高少尘更加摸不着头脑了，他们这都是恭喜什么，是不是都喝醉了？“大哥，你这是恭喜什么啊？恭喜我喝醉了？”

李镜呵呵笑道：“你小子就别装了，刚刚常委会上，通过了你任办公室主任的任命。”

高少尘的酒醒了一半，马大山刚才没有说清贺喜原因，李镜的消息亦无比灵通，立即给予了证实。他忍着头痛，傻笑着道：“公安局长就是不一般，我这个当事人还不知道，你就知道了。”

郭卫民握着放向盘，也说：“高秘书长，恭喜恭喜！”

高少尘把目光转向车外，弯弯的月牙，宛如一副上帝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