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十七、风暴(一)

陈雨的信像润物细无声的春雨，悄然落在了高少尘的桌子上。Www.Pinwenba.Com 吧高少尘望着那熟悉的娟秀的字体，心里莫名疼了一下。一个多月前的冬夜，在陈雨那间温暖的小屋内，**之后，她依偎在他的怀里，她的声音略显幽怨，问他如果有一天，她消失了，他会不会想她。那个时刻，高少尘心头就涌出一种不祥的预感。今天收到陈雨的信，终于确定了那种感觉。信封上的邮戳显示是深圳寄来的，高少尘拆开阅读之后，立即被无名的伤感笼罩住了。陈雨的同学在深圳开了一家服装公司，聘请她为副总。陈雨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消失了，如她所言的一样。高少尘心中虽不是肝肠寸断，却亦是柔肠百结，信的结尾写道“少尘，我从不后悔与你的这段感情，因为我真正爱过。我不知道能不能把你忘记，但我想把这一切都交给时间。”信上的字渐渐在他眼前模糊一片，高少尘突然有种流泪的冲动，时间是多么无情的东西，它会把一切都掩盖，就像荒芜狼藉的野山，大雪过后一片洁白，让你找不到任何印迹。他想人生的哲学意义，抑或就是与时间的斗争而最终输给时间的过程。无论贫穷富有高贵轻贱，在时间面前都是如此的微不足道，人活着就要面对时间，除非自杀，否则你永远逃不过时间的折磨，而你所作的一切，也仅仅是为了消磨打发时间。一如他与陈雨的感情，多年之后，她为人妻生儿育女物是人非，谁还会记起这段刻骨铭心？

贾子杰被组织双规，这是高少尘预料中的事，只是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当时的情况他是后来才听说的，的确突然迅猛。上午贾子杰还参加出席了一个政府经济会议，下午就被双规了。马大山告诉高少尘，在贾子杰被双规之前，县委书记李大山就收到了消息，亦是在他的配合之下，市委的同志才顺利的把贾子杰带走的。那天马大山去给李书记送一份材料，李书记的办公室内坐着三位面无表情的中年同志，马大山感觉到气氛的异样，但谁也没开口说话。他放下文件要走的时候，李书记对他说，让贾县长过来一下，我有事要与他谈。马大山点头道：“我马上就去叫贾县长过来。”李书记这时还批评了他，说：“不是叫，是请。”马大山不好意思的说：“对对，您看我这臭嘴，我去把贾县长请来。”

马大山去请了贾子杰，十分钟后，贾子杰低着头，被三位陌生同志押着，上了一辆黑色桑塔纳，当晚就传出了消息：贾子杰被双规了！贾子杰其实早已引起了上级组织的注意，只是一直没有拿到证据，所以没有打草惊蛇，换届的时候自然他也没当上县长。事情的原由还是朱三字拿纺织厂那块地皮引爆的，当时不断有群众上访写举报信，信上举报贾子杰生活作风**，收受巨额贿赂。后来朱三字出重金把事态压了下去，但他与贾子杰却引起了组织的警觉，况且一直有传言贾子杰与朱三字狼狈为奸沆瀣一气。调查清楚亦是一种对当事人负责的行为。不曾想到，一经深入调查，真相令人不寒而栗。贾子杰不仅与朱三字的秘书李达有染，而且朱三字曾多次向贾子杰行贿，总计金额达两百万之多。组织上首先从李达入手，这位娇艳美丽的女人，一被叫去问话，便吓的全部如实招了，朱三字除向贾子杰行贿之外，还向多名干部进行过行贿拉笼，而且还把她当作人体肉弹，利用色相勾引多名干部下水。李达为了代罪立功，还交待了朱三字的一件命案，多年前朱三字为了与他人抢地盘，在一次聚众斗殴之中致一人死亡，行凶者一直潜逃至今。有了李达的供词，纪委联合警方迅速对朱三字采用了行动。起初朱厂家了拒不交待任何问题，直骂警察抓错了人。经过三天的审问，在铁的证据面前，朱三安招架不住，最终如实招供。随后经过组织慎重研究决定，对贾子杰采取了双规。

朱三字被绳之以法，文安的百姓欢欣鼓舞放起了鞭炮，还有人给政府送了锦旗。文安官场却引发了一次地震，级别不低于里氏八级，因为朱三字落马的副局长有十一位，局长二位，副县长一位，前段时间市里发生了**窝案，如今文安再次历史重演。省纪委书记赵永明亲自到文安县作了视察，在县级干部会议上，他痛心疾首语重心常：“同志们，近年来的**案件一再升级，往往是拖出萝卜带出泥，一倒就是一大片。文安的案子让我痛心，亦让我感到恐惧，**不除，家国何存啊！我们不能再让老百姓为我们的过错买单了……”台下李大山的脸色铁青，文安出了这种丑事，他颜面荡然无存，自从贾子杰上任文安副县长，传言一直不断，而今被双规，等待他的将是冰冷铁窗深牢大狱。从某种方面来说，造成今天的局面，他这个班长是有责任的，如果他能早点发现贾子杰的堕落并及时教育阻止他，贾子杰还是有希望的。上帝让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当贾子杰丧失一个**人的信仰，沉迷于花天酒地纸醉金迷时，也许结局就已注定了。或许他也想过回头，或者他也有过忏悔，但在诱惑面前，一切都脆弱成了琉璃。

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高少尘也卷入了这场风暴，朱三字交待，他曾向高少尘行贿两千多块人民币。组织上的同志把高少尘叫去谈话，高少尘如实汇报，那两千多块是在打麻将的时候他赢的，他没想到朱三字会说这是行贿。那位同志问道：“你们打麻将时，都有谁在场？”

高少尘答：“朱三字以及他的秘书李达，还有贾子杰。”

那位同志又问：“关于朱三字和贾子杰之间的事，你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他们关系走的很近，其它的我并不知道。”高少尘实事求是的回答。

那位同志依旧公事公办面无表情，“既然朱三字说是故意输给你两千多块，这也构成了行贿，组织希望你能把赃款交出来。”

高少尘说：“我身上没有那么多现金，叫人送来行吗？”

那位同志脸色缓和下来，道：“不用急，你明天送来就行。没其它的事了，你可以走了，但我们若有其它问题，还会随时找你，希望你有心理准备，这亦是组织对你的负责。”

高少尘说声谢谢。走在政府大院，人们知道他被叫去问话了，便投来异样的目光，仿佛他也是朱三字腐蚀的坏蛋份子之一似的。高少尘心里暗笑，摇了摇头，这种风浪他已经见识多了，完全可以从容应对。他昂起头，迈着坚定的步子进了办公楼。第二天高少尘去向组织交纳赃款的时候，那位同志却又说不用上交了，当事人李达证实，那次的确是你在牌桌上赢的钱，贾子杰也说是打你赢的，当然如果你想上交，我们可以替你把钱捐给希望工程。高少尘坦然一笑，心想他妈的真是造化弄人，人至将死，其言也善，没想到关键时刻，坏蛋真的会良心发现。高少尘最终还是把钱交了，就当给希望工程做的一点贡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