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六、旧情（二）

第二天早上大军在宾馆前台结帐的时候，遇到个小插曲。Www.Pinwenba.Com 吧服务小姐堆着职业微笑报了价钱，却比房价多了十块。大军就追问为什么多了十块。小姐依旧笑着说，先生您消费了一瓶矿泉水。大军生气，说一瓶破水就要十块？也太黑了吧？小姐的眼神流露出不屑，说我们都是明码标价的。大军昨天半夜口干舌燥，嫌烧水麻烦，就从房里摆着的矿泉水拿起一瓶喝了。高少尘在后面扯他的衣角，意思是算了，你小子平时泡妞几百块都不心疼，何必为了十块钱咄咄逼人？大军这才叽叽歪歪毫不情愿的给了十块，直到上了奥迪大军还骂着：“他妈的以后再也不来这破酒店。”

高少尘在车上却心头一亮，一瓶矿泉水卖十块钱，那么要是开个水厂呢？他这个文科才子突然间嗅到了一丝商机。古水镇的后山脚下有个清泉村，这村子之所以叫清泉村，就是因为村里有一湖泉水，水是山上渗漏下来的地下水，沿着山势流淌而下，先人们就用石头凿了一个池子，把水蓄了起来，供全村人的饮用生活。水质清澈甘甜，四季不竭，据说以前遇上大旱之年，这泉也从未枯泽，四周村子里的人都要前来挑水饮用。清泉村里的老人们都说，泉水当年是水龙王的化身，当然这是传说，可高少尘却动了心思，如果能在清泉村建座水厂，既合理利用了资源，又能使村民脱贫致富，一石二鸟啊。他的脑子迅速闪过林倩老公许然一的身影，许公子身家亿万，投资一个小小水厂权当九牛一毛，如果能说动许公子去古水镇投资，可为乡民们办了件大好事，也算自己造福一方的政绩。

高少尘立马掏出手机，打给了白勇，说想见一见许总，并阐明了自己的想法。白勇欣然同意，说我马上去汇报一下，你等我消息。大军笑着说你小子果然不同凡响啊，拉着情敌做起生意来了。高少尘不予理会，心情忐忑难安，不知道许大公子是否会同意见他。十几分钟像几个世纪一般漫长，白勇终于回来电话，“许总很忙，今天有几个会议，但他对你的想法挺有兴趣，让你下午三点半到他办公室谈谈，他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高少尘千恩万谢，说改日一定好好请白老大喝几杯，挂了电话，他得意的对大军说：“嘿嘿，这事有戏！”

中午两人随便吃了一点东西，酒也没喝，大军嘲笑高少尘，又不是大姑娘上轿，紧张什么？不过高少尘对吃饭的确有点心不在焉，他想看来自己还是不够成熟，没见过世面，见个许公子而已，就紧张成这样，如果是见国家主席岂不是连路都不会走了？吃过饭后，天色尚早，大军拉着高少尘去逛商场，他要给老婆王妙虹买点礼物，免得回去又受埋怨。高少尘也给张英买了件衣服，想想从认识到结婚，他从来没有为穿衣发愁，张英会过日子，眼光也不错，把他打扮的头头是道，可他从来没送过张英衣服，心里不禁无比惭愧。

富河大厦位于省城的中心区，一幢三十三层的建筑直入云宵，气派耀眼。高少尘步入大堂，的确有点心虚。他向一位服务员询问，那小姐抄起电话说了几句，随后对高少尘说：“上去吧。”高少尘不好意思地问：“许总办公室在几楼？我第一次来。”那小姐忍住笑容，“三十楼。”

高少尘走进电梯，定了定神才从密密麻麻的按键上找到三十层。出了电梯，有位小姐已然恭候，声音如铃：“高先生吗？这边请。”高少尘跟着小姐走进一间办公室，便立马被眼前的景象震住了，这办公室足足有上百平方，装修的典雅豪华，清一色的古红色家具，左边整整一面墙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经典名著，正面的墙上是一幅书法作品，画上是李白的《山中问答》：“问余何意栖碧山，笑而不答心自闲，桃花流水窅然去，别有天地非人间。”字体苍劲有力，挥洒如舞，一看就是出自名家之手，再看落款：启无玉，果不其然，这启老先生是当今书坛的泰斗，一字千金。小姐把他引到沙发上，并冲了一泡龙井，然后说：“您稍等，许总正开个会意，马上就结束。”说罢姗姗而去，高少尘拿起茶杯，清香四溢，定是龙井中的极品。高少尘手握香茗，起身继续打量这间办公室，仿佛《红楼梦》里的刘姥姥进了大观园，心底阵阵喟叹。他走到书架前，随手抽出一本《禅宗公案》翻看，刚读到一则佛祖“拈花微笑”，身后传来许然一的声音：“高兄，让你久等了。”

高少尘把书合上放回书架，走到许然一面前和他握了握手，两人坐进沙发里。许公子拿出极品大红袍，泡起功夫茶，边问：“高兄，对佛门也有兴趣？”高少尘说：“哪里哪里，刚才无事翻动了许总的书，见谅见谅。”他想看着办公室的装饰，许公子定是一位附庸风雅之人，用时下流行的话说，就是儒商。

许然一把用紫砂壶泡好的大戏袍递到高少尘面前，道：“来，喝杯茶。我听林倩说，高兄可是才华横溢啊，有时间咱们好好的聊聊，喝上几杯，煮酒论英雄。”

高少尘暗想许公子没有老板派头，倒是平易近人，愈加激发了与他深入交往的心思。“许总对我太过奖了，什么才华横溢，只是上学的时候写了几块小豆腐罢了。”

喝了几杯清茶，扯了一些文人轶事，高少尘话峰一转，开门见山：“许总，我想请你去古水镇看看。”

进入正题，许然一也正经起来，立刻就有了生意人的机警，道：“高兄，我这个人不喜欢拐弯抹角，去你们那看看无妨，但我是一个生意人，咱丑话说在前头，要是没有利益，就是你们那古水镇再好，我也不可能投一分钱。”

高少尘说：“生意讲究的是合作，合作最好的结果就是双赢，既然我请许总去看看，肯定不会让许总失望。”

许然一呵呵笑道：“我见过的领导干部不计其数，你这个镇长到是有点意思。来，再喝一杯。”

高少尘知道已有了希望，便饮了一杯，说：“那我就先告辞，等我回去做好安排，再给许总消息。”

两人再次握手，起身的时候高少尘看到许然一桌上摆着文房四宝，便想借机给许总增加点好印象，道：“许总桌上摆着文墨，小弟献一回丑，如何？”

许然一眼光一亮，他猜不出与自己年纪相仿的高少尘书法能有什么造诣，于是也想一睹真假，就说：“求知不得，请！”

高少尘至从当了林云峰的秘书，闲暇之余苦练书法，造谐虽不能与名家大师相比，但字也说的过去。他走到案前，顿神良思，想起刚才许然一问他佛门的事，猛然想起弘一法师的名偈，即运笔如飞：

亭亭菊一枝，高标矗晚节。

云何色殷红，殉道应流血。

看着高少尘的字敦厚劲遒，许然一暗自佩服，拍手鼓掌，道：“好字，好字！”又接着说：“高兄的‘道’不会就是为人民服务吧？”

高少尘放下毛笔，说：“那许总的道呢？是不是金钱？”

两人对视，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