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六、上任（二）

参观完毕养殖场，已临近中午，陈二国说：“高镇长，中午在我这吃饭吧。Www.Pinwenba.Com 吧”

高少尘哈哈一笑，说：“我刚才说的话你忘了？你想让我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呀？”

陈二国用力握着高少尘的手，说：“第一次见高镇长这样的干部，你以后一定要多来我这看看！”

高少尘在车上心情不是滋味，农民辛苦养的山鸡，是寄予发家致富的希望，却都被领导吃进了肚子，充当了面子，那农民还赚什么钱呢？干部是为人民服务的，难道人民也是为领导服务的么？他下定决心，要让古水镇的这唯一一家企业，扭亏为盈。

俗话说一分钱难倒英雄汉，高少尘这两日为了钱的事绞尽脑汁，真正体会到了没钱的难处。晚上他提着一瓶三块钱的尖庄去了古永达书记家，古永达见是高少尘表现非常热情，忙吩咐老婆多炒几个菜，高少尘也没客气，把酒放下，说：“来古书记家混饭，不能空着手，这酒不好，咱将就着喝吧。”

古永达混迹官场多年，颇有城府，他说：“高镇长你来了就是客人，今天我得好好招待你才是。”说罢进屋内拿了一瓶汾酒，高少尘心想看来古永达还是有钱人，在古水镇这么穷的地方，能喝得起汾酒算是不错的了。

高少尘说：“古书记这么好客，那我可不客气了。”

不肖片刻，古夫人把几道小菜端上桌，古永达豪爽的拿出两个大茶缸子，一瓶酒正好满满倒了两缸，高少尘故作惊讶说：“古水镇喝酒流行用茶缸子？怕是等会要麻烦古书记把我抬回去。”

古永达爽朗大笑，道：“今天在我家又没有外人，高镇长不用谦虚吧，当秘书的哪能没点酒量？”

高少尘吃了两口菜，说：“既然没有外人，咱也别叫什么书记镇长了，就叫我高老弟，如何？”

古永达端起茶缸子说：“好好，高老弟能屈尊来此，是古水镇百姓的服气，来，我敬你。”

只见古永达一仰头像喝水似的，三分之一的白酒已进了肚里，高少尘暗暗叫苦，庆幸自己酒量不算差，心想就豁出去了，然后也干掉三分之一。

古永达恭维道：“高老弟真是海量，来，吃点菜。”

两人边吃边喝边聊，借着酒精的作用，气氛越来越亲切，两人称兄道弟的拉起家常，高少尘见时机成熟，就把退休老干部们医疗款的事提了出来，想看看古永达的表现。果然古永达脸色突变，开始诉苦。“高老弟，咱镇上的情况这两天你也看到了，实在是穷的没钱，我都两年没发工资了。今年我儿子上大学，学费还没着落。”

没发工资这是事实，可高少尘不甘心，继续说道：“县上不是每年都给咱拨款么？今年的款项都用完了？”

古永达放下筷子叹着气：“年初县上拨了五十万，修补公路用了四十万，维修镇上小学用了十万，一分钱没剩，本想给干部们补发点工资的，也没戏了，为此大家都闹意见。”

高少尘吐着酒气，道：“哎！真是困难啊！看来我只好让那些老干部骂娘了。”

古永达呷了口酒，说：“那些老家伙也真是多事，也没见他们身体哪有毛病，天天跑去领药。”

高少尘立马清醒起来，心想堂堂一个书记怎么能把老同志叫老家伙呢，于是正经起来，说：“话不能这样说啊，我们可不能拿老同志的生命开玩笑。”

古永达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笑着说：“对对，高老弟说的是，老同志忽视不得，可巧媳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高少尘端起茶缸子说：“来，不说这烦心事了，今朝有酒今朝醉！”

两人碰杯把酒喝了个底朝天，古永达说：“我到有个方法能弄到钱，不知道该说不该说。”

高少尘说：“古大哥，你还见外呀，有话直说！”

古永达有点吞吞吐吐：“咱们农村人都喜欢生孩子，听说村里又有几个妇女怀上了，让她们交点罚款，不就有钱了么？”

高少尘很是震惊，却依然平静的道：“这怎么行？计划生育是基本国策，咱们可不能在这上面犯错啊！”

古永达忙说：“我喝多了，当我啥也没说。”

高少尘喝酒的心思没了，两人各怀鬼胎的又聊了半天，不觉已是十点多钟，高少尘起身告辞，古永达把他送到门外，让他注意安全。高少尘招招手，消失在夜色之中。

月光皓洁，蟋蟀低鸣，高少尘迈着缓慢的步子，心情平静下来，古永达所说的方法的确违反原则，可他还是动了心思。老百姓想着方法躲避计划生育，这在中国的农村屡见不鲜，他以前在东马乡工作时，就有这种情况，谁家想生孩子的，交个几万块罚款，村干部便帮着瞒天过海。因此农民们是越生越穷，越穷越生。每个人都有侥幸心理，高少尘想偷偷放过几个上边也不会知道，又解决了财政困难，可他又担心古永达会拿这事做他文章，况且林书记知道了会怎么看他？他又想到老同志们的恳求，镇干部们的工资，心情无比矛盾起来。

第二天高少尘把周江叫进办公室，问他关于计划生育的事。他递了支烟给周江，问道：“周主任，咱们镇对于那些想生孩子的家庭，一般罚多少？”

周江抽着烟说：“一般是两到三万。”

高少尘又问：“最近村里有怀上想生的没？”

周江不明所以，以为镇长想调查计划生育情况，只好说：“这个……我还不清楚，我让人下去查查。”

高少尘笑笑，“周主任你别打马虎，我又不责问你计划生育情况。”

周江嘿嘿一笑，说：“怀孕的妇女有五个，我们都派人日夜监视，同时在积极作工作劝她们去做手术，到是有三个想生的，说愿意交罚款。”

高少尘心里打着算盘，一人罚三万，就是九万，可以先给镇卫生院交五万，让他们给老干部继续发药，余款再想办法。其它四万，先解决一部分拖欠工资。如果上面要追究下来，他一人顶着，就算受处分他也认了，常言道当官不为民作主，不如回家卖红薯。只要他没把钱装进自己腰包，谅谁也没话说。

高少尘打定主意，说：“周主任，你去让那三个想生的把罚款交了吧，咱们先解决眼前困难。”

周江明白过来，为难的道：“高镇长，这不太好吧。”

高少尘说：“你去吧，上面追究下来我一人负责！”

周主任领命而去，高少尘拿起桌上电话，打给镇卫生院，恳请院长卖个人情，先交五万。院长在电话里极尽为难，说他们的药也是医院公司买的云云。高少尘打着哈哈，说院长大人你就放心吧，我又没说不给，余款我想办法尽量补上。多少有了五万，院长于是通情达理的同意了。

高少尘却高兴不起来，刚一上任就犯了个大错误，想想林云峰说的为官一任看似威风，但内心的苦闷却要独自承担。果不其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