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痛连痛痛失好两兄 梦非梦梦酬慰三冬2

2018-04-15 作者: 杏园秋雨
第一百零五章 痛连痛痛失好两兄 梦非梦梦酬慰三冬2

倘按沿袭之乡俗,清明上坟——延令人也称“做宝塔”,当须在清明前一天办妥这事,到第二天也就是清明节再去坟地郑重摆供上祭,烧化纸钱,才算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祭祖。其实,原本寒食与清明并不是同一天的,乡俗这样做,正是体现了这一区分,表明这是前后相连的两节。或许也正由于两节的这种密切关联与相连,所以现在人们大多已把两节看成了同一天的同一之节,甚或干趣没了寒食之说,而只剩了清明之称。

缘于此,如今乡俗也就与时俱了进,有了许多灵活。自然,清明期的上坟祭祖也大可不必讲究严格的时间界限了。你依旧俗行事,他按新法去做,只要能在清明这天或清明前后几天内完成,都是可以的,都一样达到在此期间寄托哀思的目的。

杏雨夫妇是在清明节这天去上坟祭祖的。早上八点过后,他们先在屋后给海英妈妈新做了“宝塔”,摆供上祭烧化了纸钱。然后,他们穿过挂满白花的梨树林,踏进遍是黄花的的油菜地,走在一条小草铺成的绿色长带般的田间小径上。这条小径直通坟场——即大多数人家祖坟的集中地,当然也是成儒与江英的合葬之处。

到了坟场,气氛一下子变得肃穆悲戚起来。好多坟头正飘着缕缕的烟,飞着片片的纸钱灰。许多祭祖的大人、孩子或垂泪默立坟边,或泣跪作揖碑前,真正地令人凄然而又慨叹不已。

杏雨夫妇给长眠在这里的爹爹成儒和妈妈江英做着“宝塔”,两人一锹锹、一捧捧地垒着新土,垒成“宝塔”。泪水洒在坟上,洒进土里。给爹妈上坟,可老老(即爷爷)、奶奶以及先祖们的坟又在哪里呢?杏雨并不知道。早在他出生前,他的老老、奶奶就去世了。他只是听爹说老老、奶奶都葬在他们所住的元坔这小西庄东头的一棵椐树脚下,只是后来几次运动,锯了树,平了坟,便再无法确定他们真正的所葬之处了。所以,他爹在世时,杏雨家祭祖都在屋后东边的不远处烧化纸钱,祷告先祖。他爹妈走后,杏雨祭祖便只有到爹妈的坟上来对先祖们祷告而一并作祭了。这会,杏雨和晓雪一起做好了“宝塔”,在摆供上祭时正是这样做的。

对爹妈祷告,对着爹妈的坟向列祖列宗祷告,杏雨不由陡生联想。他想到自己百年之后不知会魂归何处,更不知子孙后代们是否还会记住这里,是否能记住他现在膝下的这方土便是他们先祖中几位的魂安之所,于是又伤感起来,而酸泪难禁,泣不成声。

在晓雪的劝说下,杏雨住了泪。此时,他更感应写一本让子孙后代能记住乡愁,能记住现在这段历史,这段生活历程及人生故事这样的书的必要。他觉得只有写出这本书,才是对爹妈、对列祖列宗的最好祭祀与纪念,才是对自己人生和百年后的的一个交代,也才是留给后辈们的一笔真正意义上的财富。

回家后,杏雨依然沉浸在那给爹妈上坟祭奠的感慨之中。感慨之余,他打开电脑,遂在键盘上敲击起来。伴着声声的敲击,屏幕上则是以下满含深情,令人断肠的已成追记性的——“清明祭文”——

清明时节,城郊公墓,野田荒冢,梨花雪白菜花黄;祭亡灵,纷纷行人。欲断肠,是我辈。执一锹土,给父母上坟;泪水滴在土上,洒在坟上。正是:憔悴坟头土,见之如亲人;千古彷徨事,此物最伤情。

多想看一看妈妈的慈容,拢一拢妈妈的白发;多想靠一靠爹爹的宽怀,握一握爹爹的双手!可如今,爹妈在坟里头,儿在坟外头。呼爹喊妈,听不到回应,唯见纸钱灰,旋绕着坟头轻轻飘飞;唯有三磕头,表达着对爹妈的无限思念。

我是爹妈的最爱,是爹妈永远的“惯宝子”;爹妈亦是我的最爱,是我永远的牵挂。爹妈曾以我而欣慰,我亦以爹妈而骄傲。爹爹是革命队伍“三八”式的老兵,对我的爱爱在他的特殊里;妈妈是闻名乡里的贤妻良母,对我的爱爱在她的慈祥里。我喝着妈妈的乳汁一直到启蒙上学,我在爹妈潜移默化的影响和优良家风的传承下茁壮成长……

我忘不了妈妈在那曾经艰难的日子里,是怎样地吃糠咽菜,以杨树和棉树叶充饥,而为让我吃上稀饭,在粥锅里放个小小米布袋;忘不了妈妈是怎样地披星戴月,顶暑冒寒在地里辛勤劳作;忘不了她冬夜纺棉,夏夜捻麻,挑着煤油灯花给我缝衣把鞋纳;忘不了她泪洒我的病床,为我拉被为我递茶,给我讲村庵的故事给我把呱儿拉……自然更忘不了她咬口生姜喝口醋的那种饮屈能忍,那种刚毅与坚韧,那样的让人敬重让人心疼!我不知道岁月的风霜是怎样地让我美丽的妈妈变成背如弯弓,手如枯枝,在她的脸庞写满沧桑的;我只知道妈妈在我的心里永远是美丽的,伟大的!

我同样忘不了爹爹的豪爽、正直、善良及对我的特殊的爱。忘不了我坐在他腿上,他用胡茬蹭我的情景;忘不了他在战争年代练就的“飞毛腿”,那声如洪钟的嗓音;忘不了他在三年自然灾害时吃的苦,红色风暴中受的罪;忘不了他买块豆腐当做肉,还要顾你顾他分作几顿吃;忘不了他拎着行李,步行十几里送我进城读书,那一路的叮咛,一路的汗水;忘不了他对我经常的忆苦思甜,谆谆教诲……我不知道也没去探究为什么他的立场和信仰是那样的坚定;不知道也不明白为什么他那样的资格和资历,却始终坚守基层,甘受清贫,宁愿和当时的农民一样,拿一毛到几毛钱一天的工分,也未曾向国家伸手要过分文;我只知道他是一位好父亲,好干部,是我心中永远的高山,永远的丰碑!

思念悠悠欲闻父教杳无音,泪水涟涟想见母容空悲泣。斯人已去,我是再也见不到我的爹妈,听不到他们的教诲,靠不了他们的肩怀了!痛父长眠哪方寻得还魂草?哭母永诀何处买到止泪丹?我的爹爹是1999年农历正月初九酉时归天的,妈妈是2010年正月初九卯时辞世的。他们的去世虽不是同年,却是同日,同是正月初九这个“至尊”之日。这是怎样的一种巧合和不可思议啊!也许,也许冥冥之中上苍早有了安排。因为,爹爹和妈妈相知相爱一生,平凡而又传奇,可歌而又可泣;他们辛苦、俭朴、善良一辈子,功德圆满,当该携手于九泉含笑!

然而,有谁知我的妈妈临去时竟拉着我的手,不断地呼唤着我的乳名,带着了莫大的遗恨呢?妈妈的心伤,妈妈的遗恨,只有为儿的我知道,只有上苍知道!为了替妈妈吐块垒,让妈妈得慰藉,也为了我的故乡情,赤子心,我一定要在三年内写就一部《烛语抚痕》之长篇。列祖列宗九天有知,当佑我如愿!

“宿草春风又,新阡去岁无;梨花自寒食,进节只愁余。”这古人的诗句就是我给爹妈上坟,在爹妈坟前纪念先祖们的真实写照。我的爹妈,我的先祖将永远在我的心中!

这篇祭文,杏雨即发帖于几大网站,立马让众多网友感动泪奔,而跟帖无数。

第二天杏雨随着晓雪一道去了沿江她娘家所在的季庄,去她爹妈的坟地献了鲜花,烧了纸钱。祭扫后,夫妇俩一起来到季家的老屋——来到了这与杏雨家老屋环境相似,风格相近,至今仍由晓雪的五哥与五嫂住着的房子里。

晓雪的五哥或许也正因为过早失去了父亲,兄弟姐妹们又东西南北各在一方,聚少离多,故而几乎自小就学会了独立生活和处处独当一面,具有了那桀骜不驯、傲骨侠肠的独特个性。杏雨虽对他这位五内兄桀骜的性格不敢恭维,但却对他侠肠的一面赞赏有加。不说别的,单就这五哥对其患免疫系统疾病而半瘫痪近三十年的妻子不离不弃,甚至辞去厂长职务,辞去在外的所有工作与加盟聘请,专门在家边靠一台车床给人家加工配件赚钱,边便于自己安心、放心、细心地照料妻子这一点来讲,已足以让人对这位“老五”心存感动,心存敬佩的了。自然凭这,杏雨也就几乎不去计较五哥的别的方面,且对他多了一份理解,多了一份宽容,乃至多了一份的是同情、遗憾掺杂在一起的那种别样而又同样的感动与敬佩。

这会,杏雨与晓雪一同进屋来看望五哥和五嫂,很是让这哥嫂二人激动了一番。好久未见,看上去五哥已显老许多,疲惫布满了他的脸,似乎将他昔往的那桀骜、那傲气全都遮没了。五嫂躺在床上,青灰的脸上几乎没有一点活气,有的只是方才见了杏雨夫妇流下的两行清泪。她的嘴里不断地喃喃着“咋丫不早死,咋丫不早死”那样的咒着自己的话。眼前的这情景令杏雨夫妇顿生酸楚,感慨万分,一时竟想不出以什么样的语言来做安慰。

坐了一会,杏雨夫妇就要告辞了。老五将他们送到门口,三人拉着手,很是不舍。晓雪更是不忍。其实,杏雨的感情在这样的情况下在这样的时候特别脆弱,他受不住也见不得这些,于是他将目光移向了门前的银杏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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