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舍妻去成儒命归西 兄陷困杏雨献真情(1)

2018-04-15 作者: 杏园秋雨
第五十九章舍妻去成儒命归西 兄陷困杏雨献真情(1)

李杏雨在苦撑危局,在等待与飞燕职中作最后告别的那一天,多数人已经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了,包括赖校长。他已将这烂摊子扔给了李杏雨,而带着成教的原班人马回到了他的“从前”,成职联校至此自然解体。

非常时期,困难时刻,刘进文所负责的镇教办,非但没有伸出援助之手,却反而落井下石,对飞燕职中因病住院教师的医药费不予报销一分,对学校所需的办公用费更是“一毛不拔”,而是让李杏雨找企业去,说是学校背靠企业,挂的是飞燕集团的招牌,这些费用理应由飞燕集团解决。然而,这时的飞燕集团对飞燕职校而言,早已是甩手掌柜了。飞燕集团的新任老总明确告诉李杏雨,职校的事,企业集团已不想再去插手,专业教师工资由职校自行去解决,文化课老师原本就有编制,该享有的一切待遇都有规定,应直接去找所属的编制单位,何况联办以来一直是由教育局和镇教办负责的,企业现在更不好来承担了。这些涉及到教师根本利益和学校能否继续运转的事竟然在教办和企业间推诿扯皮起来,搞得李杏雨焦头烂额,气恨难消,异常愤然。没有办法,为了教师,为了这些学生,他只能去找主管的局领导,以至于难得地跟领导拍了桌子,直弄到这个程度,弄到这样的地步,问题才基本得到了解决。

李杏雨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将宝贵的时间,美好的光阴消耗在这些上面,没想到各方领导前后的态度是这样的迥然不同,更没想到在今天改革前进的长河里仍然有暗礁涌浪,急流险滩。他又一次地陷入了深深的痛苦之中。心痛。苦恼。沮丧。他的情绪几乎跌到了最低谷。

过去,李杏雨喜欢将生活上的烦恼跟妈妈说说,跟妻子讲讲,工作上的困难则常跟爹爹谈谈;他也总能够从他们那里获得安慰,获得支持,获得快乐,就象子沐、子澍两个能从他这里获得安慰、支持与快乐一样。可现在,不知为什么李杏雨却不想将这些不快之事,这些烦恼与痛苦,跟自己的爹妈与自己的妻子倾诉。他只想一个人独饮这杯苦酒。他想,当初全家人都一致支持我李杏雨去职中,都对我充满了信任与期待,我也曾踌躇满志,怀着一腔热血去奋力打拼,可结果是如此的令人失望而又无法改变,这样的结果若告诉家人,只会让他们跟着失望与痛苦,我李杏雨怎么能忍心让他们再去为我牵肠挂肚,再去因我而忧愁伤感呢?可飞燕职中满城风雨的如此状况,怎是李杏雨不想说,他的父母和妻子就不知道的么?李杏雨终于明白,隐瞒实无必要,倘不明告,只会令他们更加担忧,更加操心。他终于调整好情绪坦率地向爹妈、向妻子说明了一切。他告诉他们,这也许就是改革的阵痛,只要延令的职教事业今后能健康发展,飞燕职校做出的牺牲便值了,至于个人的名利得失就更无考虑的必要,功过是非且留他人去一任评说吧。

知子莫若父。李成儒知道,儿子李杏雨能在他们面前表现出这样的态度,这是作出了怎样的思想斗争和经过了怎样的痛苦转折啊!虽说如此,李成儒还是又一次向李杏雨讲了他一九五八年被“拔白旗”的事,讲得老泪纵横,也更加地语重心长。

李杏雨认真地听着父亲的讲述。其实父亲给他讲的这些事,讲的有些话,杏雨已不知听过多少遍了,但他似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听得这么地认真,心灵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受到如此的触动。成儒的话就像涓涓细流流淌在他的心田,而令杏雨不由想起他在松中与女儿子沐促膝谈心的那一幕。真是天下父母同心啊!此刻的李杏雨坐在父亲的膝前,深情地望着父亲苍老而慈祥的面容,心想自己在子沐、子澍面前是父亲,可在爹爹李成儒面前,自己却永远是个孩子啊!有父母健在,自己多幸福啊!母亲是江,父亲是山,有了他们,自己便就有了生命的力量,无限的勇气。爹爹呀,让我靠靠你吧!在这似乎英雄不再或者说英雄难寻的时代,爹爹你就是我心中永远的英雄,永远的标杆,永远的偶像!李杏雨这么地想着,便真的靠在了成儒的膝上。成儒抚摸着儿子的头,父子俩的眼里都满是泪水。

少顷,李成儒又唱起了当年他被“拔白旗”在城里学习班上唱的那段《玉如意》:

我只栽我的冬青树,管什么独木不成林……

杏雨也轻轻地跟着和唱:

做一日官来尽一日职,叫做和尚尽烛去念经……

父子俩就这么唱着,唱着,唱得泪水涟涟。

杏雨做梦也不会想到,这么平和、硬朗、性情中的爹爹却竟然在无任何征兆的情况下已重病染身了呢!而且,而且是全家人谁都未能察觉得出来呀!

这是一九九八年秋季的一个星期日。上午十点钟以后,成儒半躺在后屋走廊口的一张椅子上,似乎在闭目养神;杏雨在整理几件翻出来的衣服,准备作为救灾物资捐赠上去,以为受洪涝灾害的灾区人民献上一份爱心。忽然杏雨听见爹在叫他,便忙走了过去,只听成儒慢慢地说道:

“罐子呀,这会你妈妈忙活去了,做惯了的人,年纪再大,只要能动,咋丫说还是闲不住啊!哎,你西江妈妈就跟你大马庄妈妈一样是个做的命啊!她俩跟着我真是吃了一辈子的苦啊!“

杏雨不知父亲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么疼妈妈的话来,而且这么地动感情。他只是呆呆地看着父亲。

”也罢,趁这当儿,我给你有几句话说,佤罐子你就听着罢!”少顷,成儒又对杏雨道。

“爹,你说,罐子听着呢!”

“罐子,我这右眼袋下的肉老是一跳一跳地疼,已有好久了,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疼,算不上什么多大的病,因此也就没告诉你叫,包括你妈妈。不过我心里明白,我的大限可能到了。我李成儒为**做工作一世,不曾留过骂名,也不曾给你们留下什么钱财,只留下了还是你和晓雪自个儿翻新的这几间老屋,只留了一颗我做人的良心。现在孙子和孙女都上了大学了,他叫都出息了,我也可以放心地走了。我是见不到重孙了,你妈妈比我有福气,她可能活到那一天,可不知为什么我却总是牵挂着她啊!我自下放后就没拿过工资,退休后,我由每月拿几十元的老干部补助到现在的一百几十元,平时舍不得用,抽的烟不超过三元钱一包,平时捧块豆腐搭老白干,很少称肉的,也总不让你叫称,更不肯花钱买衣服,我穿的衣服多是用你妈妈的家纺布私家自裁自做的。这样的省吃俭用我竟也攒了有六千元。这钱放在我床头的箱子里,你给我先取一千元出来,把它捐赠给灾区,也算我这老党员为灾区人民尽了一份心吧。余下的给我交一千元党费,给子沐和子澍各一千元算是做老爹的奖他俩的出息钱,再给你妈留一千元,她跟我吃了一世的苦,我欠她的太多,给她的太少,所以我虽没多少钱,但如不给她留一点,我走得不安啊,我的心痛啊!还有一千元就让你给我办大事吧……”

成儒说到这儿,嘎然止住,竟然是面色苍白,大汗淋漓。李杏雨听了成儒这突如其来的好似临终嘱咐般的话,又见成儒此时状况,不由惊得三魂掉了二魂,慌忙说道:

“爹,你可别吓着罐子我啊!好好的怎么会这样呢?怎么就这样了呢?爹,你一定没事的,你一定不会有事的!只要罐子在你身边,就一定不会让你有事!”

李杏雨扶着他爹李成儒,大声地又是呼又是安慰的。

这时江英闻声回来,见状就呼着老头子,哭了起来。杏雨叫她不要怕,快去倒点水来,又叮嘱放一点红糖。江英去了,马上便端来了红糖茶水。杏雨扶着,江英喂了成儒几口水,他这才缓了过来,但人很虚,仍然没了说话的力气。

杏雨不敢大意,还是设法请飞燕集团公司的一位经理帮忙,派了辆车过来,将成儒送去了医院。

成儒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也就回来了。因为经检查并未发现有什么特别的疑难病状,即使根据成儒所说的面部疼痛,用市医院刚引进的CT检查设备进行检查,也没查出有什么异常。倒是腰部椎体查出有退行性病变,但也属老年人的正常病理现象,不会对生命构成危害的。所以住了几天,吊了些水,医生便配了点药让他出了院。

似乎是有惊无险,李杏雨和妈妈,还有后来得知情况的晓雪也就都慢慢放下心来。只有成儒自己,总是说也许不用多久,他就真起不来了,甚至真去了,要有这个思想准备;到时家里的人千万不要哭着送他,要坚强,坚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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