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言道：一山难容二虎。“四毛”虽不是虎，但他是狐狸。所以他清楚，中心校杏雨这“虎”既已成威，他“四毛”便无“威”可言，他的校长之职将很有可能是兔子的尾巴长不了的。杏雨现在转了“公”，先前又入了党，而且学历高，名声响，这对“四毛”的校长位置所构成的挑战可是秃子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啊！就算杏雨对他不会取而代之，他也深感到这样的威胁与一种莫名的压力。“卧榻之侧，岂容他人安睡耶？”“四毛”是断断容不得李杏雨再留在燕子乡中心初中的了。
怎样才能让李杏雨离开中心初中呢？“四毛”费尽思量，他决定去找刘进文商议商议。自那次受了魏小妹的脸色，刘进文的家他是再也不敢去了。他只能到教办，到刘进文的办公室去，实在不行，就干脆到饭期约刘进文出来吃饭，然后再商谈此事。
刘进文的办公室在教办工作室的隔壁，也可以算是他的宿舍，因为他的办公室中间有个花玻隔断，隔断的里面便是供他休息的临时宿舍。“四毛”是他这个办公室的常客，但找刘进文的可不是“四毛”一人；刘进文与“四毛”是脚碰脚的关系，所以如不是急事，如他正与别人谈着话，便多是让“四毛”先自去里间看报喝茶，等把人打发走了，再来与“四毛”交谈闲扯。多数时候，他们扯一会便会去他们常去的饭店，那是自然会有人给他们埋单的。
这天下午临近傍晚时，“四毛”进城办事回来，顺便道去了教办。他料定这会刘进文还没离开，也不会再有人在他的办公室。果不其然，“四毛”走进半敞着门的刘进文的办公室时，真的只见他一人在看着什么杂志，蛮投入的，还不曾有要离开的意思。“四毛”闪进来瞥了一眼刘进文手中杂志的封面，竟是露着两个**的半裸美女照，又见刘进文在忘神地看着杂志里的内容，对他的到来似乎浑然不觉，便轻声咳了声道：
“助理如此专心，却是画饼充饥，何不出去一乐？”
“你个赤佬，尽是胡言，当我不知道你进来？有话你就讲，有屁你就放，快说今天来找我是什么事情？”刘进文虽在看杂志，可他对“四毛”的脚步声特熟悉，所以“四毛”未进门，他就知道是“四毛”来了，而且这会过来，肯定是有什么事要与他谈。
“四毛”听惯了刘进文骂他“赤佬”的话，私下里刘进文常这样骂他的，这是对他的亲热，因此他毫不介意。此刻他落了座，遂直截了当地说：
“我来找你就一句话，我们校庙小容不了大和尚，你得设法把李杏雨调了”。
“我就知道你要为这事找我，是不是他转公了，你担心不能再像过去那样利用他了，怕压不住他，反而要养虎成患了？”刘进文说到这里，从中华烟盒里拔了支烟递给“四毛”，自己也点了一支继续说，“这个人现在香着呢！你不要他，别人可在抢着要呵！新创办的延令一高正缺语文老师，已通过局人事科找了我，要挖他走，不过我却是放不了人的，也不想放人。”
“为什么呀？”
“听我说嘛！那是乡建筑公司现在正做大做强，要与我们乡的成人中心校联合办学，办所中等职业技术学校，以为公司和社会培养急需技术人才，目前所有手续上面都已审批好，公司已让出一座办公大楼暂做教学楼，待明年新校舍建成后再作搬迁；与此同时，公司经理找了姜书记，指定要李杏雨做抓教育教学的副校长，书记让我跟李杏雨谈话，说实在不行他亲自来做工作。看来不是你要撵人家走，而是人家自己快要飞了；无论是你撵，你留，都挡不住人家要展趐高飞了！”
“想不到会是这样！”“四毛”叹了口气，脑门上又渗出细细的汗来。他确实没想到李杏雨刚一转“公”，就这么吃起香来。
不过，他更庆幸。这样的人留在身边那还了得，他要取代我“四毛”还不是早晚的事啊？只有他走了，我“四毛”才有安全感，他要在这里，可就成了我的一块心病啦！再说，教学上他已给我培养了几个骨干，包括现在的教务主任和尤卓亚在内，他们不但可以发挥作用，顶梁作柱，而且因资历较浅，还不敢与我“四毛”抗衡，用他们多安全啊！所以李杏雨走已无碍大局，从捍卫“校大王”的地位计，李杏雨是越早走越好。“四毛”这么地想，便忍不住问刘进文：
“听助理的话意，李杏雨肯定是要到职中去做副校长了？你准备什么时候跟他谈呢？”
“就在最近吧。让他到职中去好啊！”刘进文吐了口烟悠悠地说，“这一呢，公司经理找书记，书记又找我，我只能顺水推舟，将李杏雨调去职中。普通老百姓现在还不了解职中，对职中存有偏见，认为是考不上普通高中的伢儿才去上职中的，这些伢儿多半都是不好好学习的。所以，便有了‘职中职中，二三流集中’一说。让李杏雨到那里去，不正遂了我们的愿吗？他到那里，面对的是那样的环境，那样的学生，能干出什么成绩？能有多少出息？相反如让他到新办的一高去，既是老马熟路，又是新环境，新理念，他将如鱼得水，完全可以充实、提高，自由发挥，自我发展。果真如此，凭他的才干，我断言他定会有个一官半职，七八年内他很可能会成为高级教师，甚至是特级教师的。因此，一高那是断不可让他去的。这二呢，成人中心校的赖校长我了解他，其人原是工作队的一个干部，没有多少本事，却又很是傲慢，让李杏雨这样的人调去做他的副手，极有可能是老李不服老李叫，有好戏看的。所以呀，我们就等着看戏吧！”
“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经助理这么一细说，我‘四毛’确实茅塞顿开，打心里佩服你这个高家庄的高啊！”
“哈哈——今晚可以回去睡过好觉了吧？”
“哈哈——还是先去‘醉仙楼’乐一会吧！”
“去‘醉仙楼’干嘛？”
“明知故问，又不是大姑娘坐花轿——头一遭。现在是解决了温饱，也解决了性饥渴。女人花枝招展好赚钱——裤子一松，自有钞票进贡。男人也不再是爹妈给了一杆‘枪’，打来打去打个老地方。所以，今日且去温柔乡，莫等子弹都用光……”
“我说你个赤佬，少放点屁行不行？当心晚上回去老婆给你做检查。反正要去的话我也只是唱唱歌，喝喝酒，画饼充饥可以，‘真刀真枪’的你去，我可是有‘枪’没‘子弹’了。”
“嘿嘿！”
“呵呵！”
于是刘进文和“四毛”说笑着出了办公室，他们真的乐去了。
三天后，刘进文找李杏雨谈了话，告诉他调他去职中做副校长这是人家经理的主动请求，也是姜书记的意思，是企业和领导对他的充分信任和看重，希望他不要推辞。李杏雨对自己的被调动感到十分突然，他说自己对职教工作完全陌生，而对现在主抓的教研工作则十分钟爱，并且已小有了成绩，何况有些课题还正在实验研究之中，如果这时让他离开，势必会因此而造成影响，所以请领导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刘进文明确表示已没有回旋余地。至于教研的事，他认为李杏雨去职中后，仍可再带一段时间，以便于过渡。这样地李杏雨便无法再做坚持，只好以沉默代替服从。
李杏雨闷闷不乐地回到家，把刘进文找他谈话要调他去职中的事向爹妈和晓雪都说了。晓雪见他长吁短叹很不开心，便劝道：
“这没必要不开心的，俗话说，‘人挪活，树挪死’，既然吃了公家的饭，哪有在一个地方蹲一辈子的事？不要什么都放不下来，相信自己，也要相信别人。到新的地方去结识新同事，新朋友，新学生，开展新工作，不是更新鲜，也更有意义吗？这又有什么不好呢？是金子在哪里都会发光的。”
“雪儿说得对呀，老在一个地方呆着，会倚老卖老的，对你的工作并没有多少好处。再说，现在又不象过去要天天上队干活挣工分，就是农忙时忙一下，忙也不像过去那样忙，都是外地来的收割机收割、脱粒，省事多了，所以你也不用太担心家里的事。别说我叫还忙得动，忙不动又咋啦？农闲雪儿可去挣钱，有了钱你愁啥呢？溜纠过（那时候）捆着穷是没办法啊！咯纠过（这时候）只要有力气，只要有脑子，有本事，只要学好不愉懒，总能干干净净地勤（挣）到钱，总不会饿着、冻着的。罐子呀，你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你就用妈妈的话好好去教育那些到职中去上的伢儿，教人家学做好人，学好本事，为私家（自己）、为爹妈长点志气争点光，让人观观（瞧瞧）职中的伢儿并不比哪个差。妈妈相信在佤罐子手上是没有教不好的学生的！”江英接过晓雪的话说。
“奶奶讲得太好了！我赞成爸爸去职中，职中生太需要关心了。他们中多数人都曾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学习成绩不理想而饱受过冷眼或歧视，爸爸到那里一定要像关心我和弟弟一样关心他们，不要真的埋没了他们，埋没了许多未曾被发现的人才。只要去真心滋润，那些花蕾一定会绽放，一定会芬芳灿烂的。爸爸，去吧，那儿也有一座金矿，那儿也会有一个春天。况且那儿有不少老师都有特长，说不定对我和弟弟的学习也有帮助呢！”在一旁看书的子沐插话道。子澍也过来对姐姐的意见表示支持。不知何时，他俩便管爹叫爸爸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成儒听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地在劝着杏雨，便抽出一支烟来也表了态：
“罐子呀，看来大家都赞成你去呢，我也赞成。你去了还可以通过这个窗口接触社会，了解到农村的需要，农民的需要，企业的需要，可以去形成自己的思考，为家乡也为社会多做点贡献呢！其他的道理你比我明白，我就不多说了，我相信儿子你经得起考验，会干出成绩来的。”
李杏雨听了一家人满是劝慰鼓励的话，非常激动，难禁热泪。他还有什么能说的呢？他只觉得新的使命在身，他只觉得有了全家人的支持，他就没有克服不了的困难，他就一定能去接受任何新的挑战。他终于向全家人表示了自己这样的决心。
杏雨和他的一家人现在是这样的一种心态与境界，这恐怕又是刘进文与“四毛”所没有想到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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