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读南师巧逢喜几多 游茅山邂逅美道姑(2)

2018-04-15 作者: 杏园秋雨
第四十七章读南师巧逢喜几多 游茅山邂逅美道姑(2)

且说杏雨走进中文系大楼报名处报了到,方才知道全省共录取了一百二十六名在职教师来此进修学习。因为是第一天,要举行开学典礼,所以大家都得集中到小礼堂去;然后分班,由负责带班的老师将所带班的学员引领到各自的教室。

离开会时间尚有一会儿,但学员们却已陆陆续续地走进会场。杏雨也来了,他和另外三名先后报了到的延令同乡一起迈进了小礼堂。落了座,杏雨扫了一下会场,只见年轻人居多,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应该是少数,但也发现了一个特殊者,足有五十开外,估计是年龄最长者。杏雨很是感动,心中立即涌起了对这位老同志的敬意。他明白:自己这代人或比自己年龄稍长些的人中,曾有多少同志被耽误了青春年华,被埋没了他们所具有的学习深造的才智,而无法实现他们的理想,以至要抱恨终生;正因为如此,所以这么年长的老同志才与我李杏雨一样,对能有来这里学习的机会格外珍惜和更加地渴望学习,热爱学习呀!

李杏雨这么地想着,便和坐在他身旁的一位差不多是同龄者的学员聊了起来。忽然,坐在前面的那位一直在看书显得颇高雅的女学员转过头来问道:

“喂,听口音您这位老师是延令人吧?”

“正是。不过您是怎么听出来的?”杏雨将侧着的身子转了过来,显得有点惊奇。

“我的老家就在延令,都是延令人还听不出家乡的……”

一个“话”字还没出口,这位女学员和杏雨竟同时惊呆了。

“李杏雨?”

“周诗雪?”

二人的手一下子紧紧地握在了一起,要不是这么多人,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拥抱。不过就是这样,也立即吸引了场内众多的目光。

无论是杏雨,还是诗雪,说什么谁都不会想到,时隔十八年之多,他们竟能在这里相逢。不知为什么,这时场内的音乐竟善解人意似的真切地转换成了邓丽君的那绵绵深情的《甜蜜蜜》的歌声,杏雨和诗雪也真的都如在梦里……

两人互致问候,可握着的手总不肯放下。正待细说,播放的歌声嘎然而止,原来举行开学典礼的时间已到,他们只得相约以后寻个时间再面叙详谈。

由于杏雨他们这一届的学员是南师大中文系首次面向全省在职教师招收的本科段学员,因此校方很是重视。中文系现有的专家、学者大多都受邀请来出席了这次开学典礼,并向全体学员亮相,让学员们能一睹大师的风彩。另外,在以后的学习期间,学校还得安排这些知名教授给他们上一些课,以满足学员的要求,令学员们大饱眼福的同时也大饱一下耳福。实际上这样的荣幸,所有学员在这开学典礼的此时此刻就都已经感受到了。他们用热烈的掌声几次为既是学者又是校长的谈风梁那声情并茂的,极富感染力的讲话而喝彩,他们更用鲜花和欢呼向亮相的老教授们表示致敬。

正是在此刻,在这些教授的行列中有一位端庄、文雅满头银发的女教授尤为引人注目。当会议主持人向大家介绍到她,说她叫梅兰凤,是专门研究明清文学的,以后明清文学史的戏剧部分将由她给学员们讲授时,杏雨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以为自己听错了。他问身旁的老师,这位女教授是不是叫梅兰凤,人家作了肯定的回答。他又推推前面的诗雪,问刚才主持人介绍这位女教授说她姓什名谁了?诗雪明确地告诉他,主持人讲这位女教授叫梅兰凤。

梅兰凤?世上有这样的巧事,我小学的启蒙老师,时隔快三十年,未曾谋面,更无消息,竟然在大学的殿堂里相逢了,而且还将继续教我知识,教我做人,不会真的在梦里吧?才喜逢了我的初恋周诗雪,难道又奇逢我的启蒙恩师梅兰凤?这难道真应了家乡的大俗话,是巧儿的妈妈养巧儿——巧上加巧了?会不会是上帝的安排?一定是我受喜逢诗雪的影响而过于敏感,过于激动的缘故吧?一定是梅老师以及她那封给我爹爹的信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留下的印象太深刻,太难忘,以至于此时的同名同姓之因而勾起了我对梅老师的不尽思念吧?

李杏雨的心里翻腾着。一阵激动,一阵猜想,最后仍难以相信眼前的梅教授就是当年的那个梅老师——那个曾为了救她的孩子而接受了他李杏雨的“锅巴饼”,以至被学校辞退了的梅老师。

然而,这个梅教授恰恰就是当年给杏雨启蒙的那个梅老师!当梅教授代表授课老师作发言讲话时,她讲到了她因丈夫的问题,在三年自然灾害时期被下放到他丈夫的故乡延令柴墟的事,讲到了在这个困难时期,她在延令元坔小学代课是如何认识一个叫李成儒的支书,这个李成儒又是如何为了凑足儿子启蒙上学的费用,而带着年仅七岁的儿子去挖野芋头、刮癞宝浆挣钱,以后她又是如何为救快饿死的自己的儿子,接受了她的学生——也就是李支书的儿子送给她的两块“锅巴饼”,却不知这两块“锅巴饼”也是这孩子母亲的“救命饼”,以至她自己儿子的命不仅没救成,反而被校长辞退了的那悲酸的故事。一切无须再猜测怀疑什么了,李杏雨早已是双泪长流。他听到了前面的诗雪也在低声啜泣。而这时,台上讲话的梅教授同样已几度哽咽。随着她讲话的临近尾声,戏剧性的一幕便也就出现在了全体学员的面前。

梅教授最后说:

“这个故事是我永远铭刻在心,终身难忘的一段真实的人生经历。每当我懈怠时,我就想到那大字不识几个的支书为了送他儿子上学,带着孩子不怕日晒夜露,不怕蛇蝎出没、蚊叮虫咬,满田垄地埂去寻挖野芋头,满坟头墙角去捉癞宝的事。想到这事,我就浑身有了使不完的力量,就更觉得肩上责任的重大与神圣。每当我遇到困难和挫折时,我就想到我和丈夫被下放时吃的苦,受的罪;就想到这两块“锅巴饼”的故事,想到那善良的支书和他的儿子——我的那位学生,还有我那饿死了的孩子。想到这些,再大的困难,再怎样的挫折也就吓不倒我了,我有的只是战胜这些困难和挫折的勇气与信心!”

疾风骤雨般的掌声在场内响起来,经久不息。梅教授摆摆手,继续说:

“现在,我要告诉大家,故事中那个支书的儿子,也就是曾给了两块“锅巴饼”我,我曾教过他一年级的那个学生,就在在座的学员中间,就在这个开学典礼的会场!他叫李—杏—雨!”

“梅老师——我就是苦苦寻觅您寻了三十年的李杏雨!”杏雨霍地站起,擦了擦泪,激动地奔向主席台,紧紧地和梅教授拥抱在了一起。

这突如其来的令人激动而又震撼的一幕,让所有在场的学员都惊呆了,更惊呆了杏雨座位前的周诗雪。

散会时,主持人宣布了分班和班长人选的决定。李杏雨由校方提名大家一致通过为二班的班长。周诗雪和那个年长者等大部分苏南的学员都在一班,由那个年长者任班长。诗雪见自己分在一班,便以自己是延令人为由,请求批准调到二班,系领导最终同意了她的要求。这样,诗雪和杏雨自延中分别近二十年后,再度成了同班同学,这真的不能不说是一种缘分啊!

由于诗雪与杏雨就在一个班共同学习了,因此他们谈话交流也方便了很多,并不需要特地去约个什么时间和地点,只要晚上自习两人晚走一步就行了。他们每天同进同出,俨然如一对伴侣,虽然两人和其他学员一样都住在五台山下的防空洞里,条件比较艰苦,可是他俩并不觉得,反而感到很浪漫。他们两个似乎又回到了从前。

不过,因学习过于紧张,他们在一起多是交流和讨论的学习中的问题,两人这分别近二十年的个人情况尚未来得及谈到。这天是周末,两个班都没上晚自习,杏雨和诗雪终等到了一个细谈的时间。月光洒在美丽的校园里,照着同坐在池边一条小石凳上的他们。诗雪先开了口:

“杏雨,那天梅教授讲的事太感人了,我都感动得哭了。你应该抽空去看看你的梅老师吧?你去,她一定会很高兴的!”

“是的,我会去的。等这次的学习一结束,回去的那天我们两个一块去好不好?”

“我也去?跟 你同去?那算什么呀!”

“算什么?算同学呗!”

两人不由都笑了起来。少顷,杏雨叹了口气说:

“在一块时都是好朋好友好同窗,都道‘苟富贵,勿相忘’,可是一分别呢,就天各一方,人走茶凉,甚至音信全无了呀!”

“你说谁呢?我知道你一直在记恨我,可是你知道吗?分别后我经历了怎样的家庭变故啊!我回省城不久,爸妈的夫妻感情就出现了问题,他们倒真的是可以共患难,不能享富贵了。先是妈妈说爸爸不负责任,有越轨行为;后是爸爸说妈妈不可理喻,不是贤妻良母,就这样他们吵着吵着就分了手。我当时心绪乱极了,也曾想告诉你,想找你。可找不到你的地址,听不到你的消息,更不愿连累你,所以最后还是打消了跟你联系的念头。我当时不知道怎么办,只有一人独饮恨泪,几次差点儿跳了楼,但想到无助的妈妈,想到爱我的外婆,我便为自己的错误之念羞耻。后来妈妈调到苏州工作,我便跟着去了苏州,外婆也从老家来了苏州。高考恢复那年,我考上了师专,以后就分到了苏州的秀水中学工作,直到现在尚未婚嫁。你呢?孩子一定都好大了吧?”

听了诗雪的倾诉,杏雨惊讶万分,他没想到分别后诗雪受了这么样的家庭变故,心灵上受到了那么大的伤害,而留下痛苦的精神伤痕,以至直到今天,阴影犹在,尚未嫁人。杏雨本以为自己人生命苦,却不知道更有人生苦命人,谁能想到诗雪这样的人竟也有如此的痛苦遭遇呢?这真是世事难料,各有各的不幸啊!

自然,杏雨也还是向诗雪谈了自己求学深造的不幸,谈了自己在爱情与婚姻问题上那如同小说和谍剧般的传奇故事。诗雪听得泪水涟涟,不仅叹道:

“都道好人有好运,有情人终成眷属,可人生有浮沉,世路有艰险,无论命运也好,使命也罢,也许上苍早就给安排好了,常常还真由不得人呢!”

她知道自己是杏雨的初恋,在他的心里,至今还有一份她的位置。诗雪为此既感到幸福无比,又觉得遗憾万分。这辈子自己是不可能跟杏雨在一起了,何况杏雨是一个极有责任心的人,我应该祝他幸福。诗雪在心里说着。但是,她还是忍不住地对杏雨说:

“你的肩膀我可以靠靠吗?”

“当然可以,我永远都是你心里可以靠着的肩膀,都是一个值得你信赖的人,但我还是希望你在今后的生活中能找到一个疼你、爱你,可以与你厮守后半辈子的伴侣!”

诗雪泪如泉涌,她轻轻地把头靠在了杏雨的肩上。这一刻,两人仿佛重回到了二十年前延中绿岛上的那片小树林。

这一回的学习时间结束时,杏雨和诗雪在回去之前真的一同去拜见看望了梅教授,同时也受到了梅教授一家人的热情款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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