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受暗算张县长罹难 上大学李杏雨梦灭(3)

2018-04-15 作者: 杏园秋雨
第三十七章 受暗算张县长罹难 上大学李杏雨梦灭(3)

新的一年来到后,翠莲一边布置着春耕生产,一边暗地里进行着她的有关调查。她下定了决心,即使牺牲自己的生命,也要让当年的“姚庄惨剧”及七年前的“八?一五惨案”的真相大白于天下,以告慰于九泉之下的老首长、老战友们,也告慰于虽蒙冤受屈却为党立下大功并光荣献身的江水同志!

翠莲找到他的老部下王通讯,也就是现在的卫生局王局长,即湘雪的舅舅。她向他进一步了解了有关情况,但她不想让他参与其中,她不愿让任何人跟着自己去冒险,她要独自承担一切责任与风险,甚至可能的牺牲。她经过自己的分析,认为那个死了的敌特生前告知于江水的事肯定是听另一个敌特讲的,或者另一个敌特更清楚,更了解有关情况,而这个敌特有可能就被关在南通的监狱里,因为县农业局副局长季晓冬的大妹季晓寒就在南通公安局负责监狱工作,解放前她曾在延令中学以教书为掩护做过地下工作,所以江水说的“找晓……晓……”,很可能就是要找这位晓寒同志。她和江水解放时曾在一次反敌特斗争会议上听季晓寒作个发言讲话,故而都认识的。她决定待时机合适便亲自去找一下这个季晓寒。

季晓寒的哥哥季晓冬同志也是一位解放前就投身革命工作的干部,是位党性很强的好同志。翠莲了解他,信任他,现在他又在翠莲分管的口子上工作,所以翠莲很顺利地向他了解了季晓寒的详细情况,特别是现在的工作情况与联系方式。为了方便,她还让季晓东给她这个晓寒妹妹写了一封简信,但她并没有告诉晓东同志要去会见他妹妹的真正目的,只讲有机会去南通的话便于联系。可以说,张翠莲一切都准备好了,她只想等待一个合适的时机。她不知道她自己早就被人注意着了,她更不知道一张谋杀之网正在向她罩来,虽然她有这方面的准备。

话再说到李杏雨,他自寒假参加“挑河”会战受到表彰宣传而出了名后,社教育界的有关领导也更器重他了,遂在第二年一开学便把他调到了中心校初中部,让他任教初一语文,并把他列入培养对象。杏雨满是高兴,杏雨的爹妈更为儿子的进步感到自豪,似乎脸上也了有光辉。中心校虽离杏雨家远了点,不过也只有三里多路,杏雨只要骑上他姐夫留给他的钢丝车,一会就到了。何况,中心校也不是每位老师都进得去的,没有几张奖状作“通行证”,得不到领导的认可,要想进去,那还真不行呢!又何况杏雨作为一名民办教师能进去,就更不简单了。所以,真难怪杏雨和他的父母要非常地高兴呢!

其实,中心校设了初中部跟其他“五.七”学校的性质并没什么两样,都属于小学“戴帽子”型的。因为原本都是有独立初中的,而且除农中外基本都直属县教育局管,只是后来运动来了,先停课闹革命,后复课闹革命,接着便改了制,原独立初中的隶属权归了公社;为了让学生就近入学,不少完小也都纷纷“戴帽”办起了初中,于是乎,公社“中小”的权力也就大了起来,社“宣教科”和“中小”均能够管全社所有的小学和初中了。这些体制上的事与杏雨无关,他也不感兴趣。杏雨之所以为自己能进中心校教初中而高兴,是因为这说明他的优秀得到了公认,并且同时得到了领导的肯定,而由此为推荐他上大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这对杏雨来说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他的知名度高了,全社的干部群众,全社学校的校长、教师,基本都知道他李杏雨了,都知道了他李杏雨是一位优秀的青年,一名优秀的教师,这样他在夏季受推荐上大学的机会、希望,也就更大了。为此,他怎能不高兴呢?!

上大学,跳出“农门”进“龙门”,这是当时多少青年想做而不敢做的七彩之梦啊!这个“七彩梦”他李杏雨不仅想做,而且敢做,因为他已具备了这样的条件和可能,希望——在他身上所承载的他祖祖辈辈的希望的实现已不再是遥不可及,而是如同望得见桅杆的航船,快要分娩的娃娃一样,就在眼前了。所以,李杏雨很甜蜜地做着这样的“七彩梦”。

梦中,杏雨携着湘雪徜徉在北大校园的未名湖畔。未名湖碧波荡漾,博雅塔倒影其中,湖岸杨柳低垂,婆娑婀娜,实在是别有洞天,秀美之至。杏雨和湘雪深深地被未名湖的美景所吸引,两人并肩而行,如在画中。杏雨问湘雪:

“湘姐,你知道这湖为什么没有名字而称为未名湖吗?”

“还真不知道!”

“想想看,她是如此的美丽,可是你能用什么名字来形容她的美吗?”

“还真不能!”

“这就对了,她的美是无法用任何名字来形容的啊!故曰‘未名湖’是也!”

“啊——原来如此!呵呵!”湘雪一听不由大笑了起来!

“所以,有人说北大校园的美和魂在于未名湖和博雅塔,犹如女子之秀柔与男士之阳刚;若是没了它们,便像长坂坡里没了赵子龙,空城计里没了诸葛亮,是不可想象的。”

“啊!真是太美妙了!”湘雪不知是赞叹着眼前的美景,还是为杏雨的话所感染而发出赞叹。

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吧!

她开始触景生情起来,不由幸福地对杏雨说道:

“杏雨啊,我在想吧,待你毕业了,我们就结婚,结婚后,我就是你老婆,你就别叫我湘姐了,到那时把爹妈都接到北京城来住,他们辛苦了一辈子,到了晚年也该享享福了。我们带他们来这未名湖,我们带他们去**广场,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能见上**呢!”

“那多好啊!只是现在你要先吃点苦了,爹妈在你那里要靠你多照顾了。过天,你就回吧!别让四位老人挂念!”杏雨的心一下子热了起来,他一把拉过湘雪,把她搂在怀里说。

“知道,你放心吧!”湘雪把头埋在杏雨的肩上。

他们拥抱了许久,忽然杏雨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不知什么时候诗雪和兰娣一左一右站在了他和湘雪的身旁,她们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笑着。

杏雨一下子从甜蜜的梦中惊醒过来。

梦醒后,杏雨想起前不久收到的湘雪给他邮寄的对他取得如此骄人成绩表示祝贺的信,他决定给她回封信。他想把梦中的情景写下来告诉她,同时还想把初次与她相识时误喊她诗雪的原委也一并告诉她。信写好后,不知为什么,他又觉得不妥,竟把它给揉掉了。他重新写了几句,很简洁,无非是“谢谢”、“一切安好,勿念”和“静候佳音”之类。他要把有的话留给以后慢慢和她细说与品味。

一九七四年的大学秋季招生终于开始了,各大学在延令县的招生正按推荐与选拔相结合的程序紧锣密鼓地进行着。李杏雨过五关斩六将,一路领先。城北公社五大片组推荐,他全票通过;目测、体检和政审他达标合格;面试、笔试他更是独占鳌头。希望正向着他拥抱而来,他也正向着希望拥抱而去。各名牌大学都在抢录他,最后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他被南京大学新闻系争去了。他的名字作为预录名单中的一员再一次被县人民广播站在广播中播出。

消息传来,又听到广播,李家,李成儒家,不,不仅是李成儒家,那是整个元坔大队,甚至连同邻庄地界都欢动了起来!李支书,李成儒老乡长家终于出了个“大状元”了,这是这个元坔和四周邻庄多少年来还不曾有过的“大状元”!这样的消息,这样的喜讯,这样的一个家庭,出了这样的一个好后代,怎不令人为之高兴,为之欢呼?!

这是除李杏雨那年出生,直到现在才有的又一次的为李成儒家欢呼,为李成儒家庆贺。这是因为用李成儒两位“夫人”在李杏雨几年前被延中录取时的话说,他李成儒家的祖坟上冒青烟了。所以,李成儒家非常热闹起来!来了一拨又一拨的亲朋好友、乡邻乡亲,大家在李成儒家的门口点放起了鞭炮,把庆贺的场面推向了**。

成儒带着一家人不断地向大家作揖致谢。与此同时,他向到场的所有人宣布,待杏雨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一天,一定请大家赏光来吃个喜糖,抽支喜烟,亲朋好支则来喝杯喜酒。就在这时,忽然上面派了人来向李成儒通报,说是老县长张翠莲因公出差,在去南通的路上突遇车祸,肇事者驾着大卡车当场逃逸,而张翠莲同志却在送往医院的途中停止了呼息,她光荣地牺牲了;上面要求当年“独立团”的幸存的老同志,张翠莲老县长的老战友,老部属都必须去参加她的追悼会,向她作最后的告别。这突如其来的噩梦般的通报犹如晴天里响起了一声霹雳,把成儒,把江、海“二英”和杏雨,甚至把在场的所有人都炸蒙了。

“不,不可能!张县长怎么会死?张县长怎么可能死啊?!”成儒突然哭喊起来疯一般地向县城奔去,紧紧跟在他后面的是痛苦万分尚未还过魂来的李杏雨。

对李杏雨来说,真正的噩梦还不止于此。就在张翠莲老县长的追悼会开后没几天,噩运便降到了他的身上,在大学生的正式录取名单上,他李杏雨的名字竟然被删除了,而且还让他得了一个奇怪的罪名——“三门生”。

希望的航船一下子沉没了。一切都是这样的突然,这样的让人始料不及,如同从山顶滚到山脚一般。老天爷啊老天爷,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啊?这究竟是为什么啊?李杏雨呼天抢地,他叫天,天不应;他喊地,地不鸣!他和他的一家人受此打击,精神几乎都快崩溃了。

许多日子后,他才知道,自己未被录取的原因和扣给他的“三门生”罪名的含义。原来在大学招生确定正式录取人员名单的最后一刻,他的名字被匆匆赶到的,当时全权负责县里录取工作的孔斯聪副书记亲自给划了两杠,然后替补了另一个人。这是因为孔副书记收到了一封“人民来信”,说是李杏雨资产阶级思想特别严重,逃避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依靠老子的权势做了民办教师,一天也没有参加劳动锻炼,是从“家门”到“校门”,从“校门”到“校门”的典型“三门生”,而且生活作风腐朽,因此是绝不应该让这样的人被录取去上大学的。此时,孔副书记正苦于既要找个典型事例来证明他是如何严格把好关,又便于他做个人情,塞个“关系户”这事尚未遂愿在大伤脑筋,恰巧这封检举李杏雨的“人民来信”帮上了他的忙,让李杏雨闯上了他的“鬼门关”。尤其是当他知道这个李杏雨就是张翠莲带民工时力树的模范典型,就是在预录时张翠莲极为称赞的她的那个老部属李成儒的儿子时,他对删掉李杏雨这个名字就更毫不犹豫了,同时也更自鸣得意了,因为这能便于他做好多文章的。于是他大笔一挥,不仅勾掉了李杏雨这个名字,而且几乎彻底地埋葬了一个人才,葬送掉了李杏雨的前途,乃至灭掉了李杏雨,不,是李成儒家差不多几代人,甚至是元坔大队及邻庄四周人多少年来的梦想。

又过了许多日子,杏雨才清楚,那个写“人民来信”的人不是别人,竟然是刘巧耕的儿子,刘兰娣的哥哥——刘进文。是他,将写好的“人民来信”亲手递于他在工作队时结识的孔副书记的儿子孔之登的。这一情况是一位参与调查“人民来信”,而又对李杏雨甚为同情的老校长亲口告诉他的。他还得知,张阿姨的死,其背后隐藏着极为复杂的原因,她是遭暗算,被人制造车祸谋害致死的。这一骇人听闻之说,是他从他爹跟他妈的谈话中听到的。

震惊。愕然。这世界为什么是这样?人与人又为什么会是这样?李杏雨只觉得心如乱麻。李杏雨只觉得心如刀割。李杏雨只觉得巨石压胸。李杏雨只觉得胸口喷火。他不知道是悲,是愤,还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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