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九章失环锁杏雨徒伤悲 遭劫难成儒更受辱(3)

2018-04-15 作者: 杏园秋雨
第一十九章失环锁杏雨徒伤悲 遭劫难成儒更受辱(3)

半晌,大家住了哭,成儒又继续说道:

“所以我要说,没有****,就没有我李成儒,我李成儒不是去给地主家捧牛屁股,让他们给逼死,就是让鬼子给杀死。也许正是怕让我叫这样的人吃二遍苦受二茬罪,**他老人家才搞了这么一个大革命,但是搞乱了,又让坏人给利用了,也确确实实让我叫这些跟他干革命的人蒙冤受屈了。我想这是他老人家肯定不愿看到的,现在这个样子的形势,为火正旺,就是想灭也灭不下来了,就是想收也收不住了。但我叫要相信****,总有一天这匹脱缰的野马会被套住的。你叫说对吗?”

“可为什么老是坏人神气,好人受气呢?我想不通!”杏雨根据自己的观察,不由脱口说道。

“是坏人钻了空子了,但好人终有好报,恶人自有恶报,不是不报,是时候未到啊!这是老古话了嘛!从古到今总有忠臣和奸臣的。我李成儒的家人不管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都一定要做忠臣!”李成儒坚定地表明了自己的观点和态度;停了一会,他又说,“杏雨啊,你也该懂事了,你和姐姐,还有你的两个妈妈都要有个思想准备,现在上面肯定出了大奸臣了,许多老革命被打倒了,何况我这么一个小人物呢?我随时都有可能被他们弄去批斗,如果我被他叫弄去了,你叫千万要坚强,不要哭,更不能去……”

“爹——”杏雨一下子扑到成儒的怀里痛哭起来,一家人又流起了眼泪。

“不是说不要哭的嘛!”成儒把儿子轻轻扶回板凳上坐下对他说道。

“我不哭!”

“这就好,大家都不允许哭。又不是去刑场,我是去跟他叫做斗争,就是去刑场也没什么可怕的,我李家的‘种子’还在,希望还在啊!总有一天党要对我说,你李成儒还是李成儒,你是一个好同志。我是被打倒过一次又站起来的人,五八年我蒙冤受屈,后来党不是还相信我了嘛,那一时得志的魏正华不是受惩罚了吗?再说,我李成儒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老百姓的眼睛是把秤,看得最清楚,总有善良正直的人会支持我的。你叫没注意,这次查抄佤家春才进来了,又悄悄地退了出去,他跌了几次跟头,看来有点学乖了,不再做‘蠢才’留了后路呢!所以还是那句话,在任何时候,任何情况下都要相信**、**,相信和依靠广大的乡亲们。”李成儒讲完这些,如同卸下了千斤重担,便不再言语,而起身独自走向了房间。

李成儒要好好睡一觉,去准备迎接那更艰难的考验,更艰苦的战斗。

望着成儒走向房间的背影,江英、海英和两个孩子也都坚强地站了起来。他们从成儒的身上和谈话中汲取了力量,更增添了不畏暴风骤雨的勇气和坚定了战胜一切艰难困苦的决心与信心。

一切如成儒所料,他与家人谈话后也就四天,即公元一九六七年的一月二十一日,距“勒令告示”贴到他家门口刚过一个月,农历六六年的腊月十一上午十一点不到,造反派真的来把他“请”去接受批斗了。

李成儒被带走时显得很从容镇定,家里的人也都没有哭喊。特别是杏雨把悲愤隐在心里,而以坚毅的目光目送爹爹远去。

从元坔向西,再由西向南共有三个大队,即渡东、渡西和丁群,这都是渡元公社所辖的范围。李成儒被带到了丁群小学的一间屋子里。这所小学,没有元坔小学大,也偏僻了些,但操场却是不小的。学校早已因停课闹革命而没了学生,本来不多的几位老师也不知去了哪里,或许去“串连”“革命”了吧,也或许偷偷回了家。所以,这地方被造反派看中,成了渡元公社“红色革命造反派”的指挥部,也成了这个造反派组织关人、审人和斗人之地。

李成儒被临时关押在这里,下午两点半钟,他将在这里的操场上接受“群众批判”。这次批判会的规模还是很不小的,估计有三四千人参加呢。渡元公社的党总支书记姜兴来和成儒是这次接受批斗的主角,其余还有四名党总支委员接受陪批,另外有“地富反坏右”分子,包括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魏正华在内,共十一人一并参加陪批。刘巧耕因前年调去搞“四清”,估计表现不怎么样,回来后,那个临时文书的职务也就莫名其妙地没了,否则陪批的可能就会多一个是他。本来,李成儒也只是陪批的份,但造反派的头儿后来认为,委员里要挑一个代表出来和姜兴来一起作为走资派的主角接受批判,由于李成儒资格最老,曾经的职务比姜兴来还高,加致他的“问题”也最多,所以这个“代表”,这个由“陪批”升格而成的“主角”就非李成儒莫属了。

李成儒并不知道这些。他只被告知下午两点半接受批判,同时被告知说他问题严重,要老实交代,最好能检举揭发其他走资派的问题,比如姜兴来,比如那个区长李益为和县里的那个张翠莲,那样便可将功赎罪,否则是没有好下场的。他所关的屋子里贴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和“洗心革面,重新做人”等大字标语。关了一小时后,上次带人去查抄李成儒家的那个造反派头儿来了,他问李成儒想好了没有,准备交代哪些问题。李成儒想了想,回答道:

“我工作这么多年,要说没有缺点、错误怎么可能?何况我肚子里没墨水,说话做事总有不周到的地方。这几年,老是想学“何韩”,赶“何韩”,还是没赶上,还有很大差距,我应该向广大群众做深刻检讨!我也犯了一些错误,但是好心犯错……”

“住口!你到现在还做着资本主义的美梦,还不认识自己的罪行,学“何韩”,学什么“何韩?你就是想“生产挂帅”,反对“政治挂帅”,反对“政治挂帅”就是反对**!告诉你,现在不是学“何韩”,是学大寨,你不检举他们,你就过不了关!你有生活作风问题,娶了两个老婆这还了得吗?你有封建迷信思想,你五八年就反“三面红旗”了,而且我叫还怀疑你有历史问题,现在是**坐天下,你私藏子弹干什么,是不是要搞破坏?哼,就这条,也够你喝一壶的了!”那头儿打断李成儒的话后,连珠炮般地说了这一通,明显地带有威胁。

李成儒自知跟这样的人是无理可讲了,但他的耿直的个性还是令他忍不住怒喝起来:

“你这是在放屁,老子解放前就头拎在手上跟**干革命了,我会搞什么破坏?会有什么历史问题?我入党的时候,你才几岁?你是党员吗?我看你才是在搞破坏呢!你才是一个有问题的奸臣呢!你叫不是要批斗我吗?你叫敢让群众讲话吗?我倒要看看大家是相信我搞破坏,还是相信你搞破坏?!”

“你——”那头儿正要发火,忽然一人把他叫了出去。

原来关押李成儒的屋子对面,隔了一个天井的那间空着的办公室里就关着姜兴来。大概是造反派要他交代什么问题,姜兴来的交代不能让他们满意,造反派便向他要公社大印,他说要交只能交给政府,没有区政府的人,他不能交,也不会告知藏印的地点。这就惹恼了造反派,于是便将他押到了院子里,同时来叫那头儿去做发落。

李成儒正在奇怪,忽听得院中一声惨叫,他透过一扇窗户循声望去,只见院中绑着脱了外套的姜兴来,有两人共拿一根扁木杠从姜兴来反绑着的手与后背中间狠插下去,另有两人一人一边各压着他的一条腿;随着拿木杠的人再一猛插,姜兴来又一声惨叫,便没了声音,他昏过去了。他所穿的毛线内衣则生生地裂开了大口子,里面露出的衬衫则被鲜血染红了。这会儿,只听一人说这“坐喷气式飞机”的法子真是厉害,才两下姜兴来就吃不消了。那头儿怕出意外,影响了下午的批斗会,便赶快让人将姜兴来弄醒,然后便歇了手,叫弄中饭去了。

“这群畜生!”李成儒愤愤地骂道,他并没有为自己暂时躲过了这一刑而庆幸,而是为姜兴来,为他的战友鸣不平,他要呐喊,他要战斗。

他忽然灵机一动,用尽全身力气呼喊出一句响彻整个学校院子的口号——那个“最高指示”:“要文斗,不要武斗!”

他这么地喊着,造反派竟然一时拿他没了办法,姜兴来却从中受到了鼓舞,感受到了力量。

下午两点半,批斗姜兴来、李成儒的群众大会还是准时开了。大家唱过“东方红”,学过**的“凡是反动的东西,你不打,他就不倒”的语录,就转入正式批斗了。

随着那造反派头儿一声喊,姜兴来、李成儒及所有陪批人员便一个接一个地被押上了预先准备的大土台上。他们每个人的脖子上都挂了倒着写、歪着写或写成蛇和“王八”样名字的牌子。李成儒和姜兴来是主批对象站在中间,他们的左边是另外四名党支部委员,右边是“地富反坏右”分子和曾被双开负案逃跑过的魏正华,都是来陪批的。可右边的这些人中有几个恰是李成儒和姜兴来他们曾经与之斗争过的。成儒看了这种安排,受辱的强烈刺激直使得他快要咆哮起来。但他最终还是忍住了,他决定先静观其变。

就在这时,姜兴来因上午受了“坐飞机”的重刑,加致这几天几乎没有吃饭,所以站立不住,倒在了台上。台下一阵骚乱。几个造反头儿紧急商量了一会,其中一人便站起来大声宣布批判两人的大会,临时改为批判李成儒一人,姜兴来先押下台去,改日再专场批判。随后,主持人便让李成儒交代他所犯的“罪行”。

李成儒照例讲了上午他对那个头儿所说的话,同时表示自己确有封建迷信思想,作为一个党员干部,他应该做深刻的反省,并愿接受群众的批判。他讲这些的时候是诚心诚意的。但他还是过不了关,台上一人立即呼起了口号:

“打倒李成儒!李成儒不老实,就砸烂他的狗头!”

李成儒没有注意台下跟着呼口号的有多少人,只是一个突然站起来的歪戴帽子的人让他注意到了。他还注意到坐在此人旁边的一个低着头的有点像魏明仁。此时歪戴帽子的那人正跑上台来,并向大会主席台递了一张条子,然后又迅速折了回去。台上的一个造反派头头马上就念了,说是革命群众来条,强烈要求走资派李成儒向革命群众下跪认罪。于是,他命李成儒下跪。李成儒不从,他说他跪天跪地跪祖宗,决不会跪拜其他任何一个人。有两个造反派立即跳了过来就要和后面的两个人一起来按他,却听得李成儒突然改口说:

“我可以下跪!”

台上台下一下子没了声音,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

“**是人民的大救星,我李成儒可以向**下跪,但决不会向你叫,向其他任何人下跪!”李成儒甩开按他的人,疾步跑到台上的**像前“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然后放声大哭道:

“**,你英明,我李成儒是穷人家出身,四一年就跟您老人家干革命,打鬼子,打老蒋了,是受过伤的人啊!我没文化,解放后不久就听您的话回来和乡亲们一块儿种地了,就是有点迷信思想,没干过什么坏事呀!我是忠臣,您老人家要为我伸冤,不要让奸臣当道啊!”

“谁是奸臣?”一个耳光“啪”地打了过来!

“你是奸臣!”忽然一位老妇边骂边跑上台来,他后面跟了一大群人,于是场上发生了戏剧性的变化,批判会也进行不下去了。

这位老妇是位革命烈士的遗孀,她了解李成儒,也信任成儒。她见造反派这样对待成儒,便忍不住振臂一呼,带着人上了台。

造反派惧怕了。在这位烈士遗孀和其他革命群众的严正交涉下,造反派还是最终作了妥协,放了李成儒。与此同时,姜兴来因有伤一时半会也不好批斗,李成儒又坚持不放姜兴来他就不走人,这样地他们也就顺水推舟将姜兴来一并放了。

终于,李成儒和广大革命群众一道取得了这场斗争的戏剧性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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