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痴心妄想

2018-04-15 作者: 林紫
第七章痴心妄想

因妓女揣着肚子上门,她心头大恨,反倒不走了。

“我怀孕了,怀的是尹家的子孙。”秦翠儿敲门入院,尹老爷等正带人追晓曦回来,却遇见这陌生女子,不禁停住打量,翠儿毫不避讳,扬言道出。

二老知道,早晚有一天会生出事儿,尹夫人无非想要孙子,但想这人身份卑贱,口里咬着自家,说不定跟多少男人睡过,有的也是杂种。值晓曦回来,一把拉住道:“尹家的媳妇只有你一个,其余的决不许进门!”

翠儿摇摇头,漫不经心的笑道:“好歹问问天峻,他自己做过什么,一问便知。尹家这等华贵,难道就忍心让孙儿流落在外么?”

“你休胡说!”尹夫人啐道,“一个妓院的雌儿,能生出什么好东西!”

作为姑娘,翠儿也不生气,比这难听的,听的多了。这时晓曦上前问:“你会为了天峻洗净铅华,不做了。你以为这样,尹家就会接受你了?甭痴心妄想,孩子不能改变什么。”这种话,倒不像她能说的,尹夫人甚是喜欢,她走了又回,即说明不会走了。

家下人窥眼观看两个女人,一个比一个浓艳,一个比一个伶俐。季姑娘这般厉害模样,却没人瞧过。

少时,天峻闻风赶来,“怀孕”这件事对他来说就像一块巨石,倏地让他喘不过气,他从没想过要孩子,甚至永远都不会有。如今突然冒出个“孩子,”真真霹雳降在心头。

“秦翠儿,你别闹了!”他生气的扭住她的手腕,瞪目咬牙,“我没有孩子,这辈子都不会有!”

秦翠儿被他激烈的否定唬傻了眼,什么“这辈子,”不是在咒自己么?哪有这样的傻瓜,便以为他兴奋过度,笑道:“天峻,你别忘了,这段时间,我们几乎天天在一起,有了孩子也是理所当然。”

他踉跄后退,失魂丧魄般,叫:“不!不!倚红楼的姑娘不会怀孕的,老妈妈说过!”

翠儿掩嘴偷笑,睃着那晓曦面色越加难看,心越得意,驱步过去,挑眉说:“人家是头牌,我就跟妈妈要求,不吃那又苦又厉害的东西,妈妈允了。”

天峻跌跤叫道:“你回去,离开这儿,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翠儿气恼:“你在说什么!她们赶我,你作为孩子的父亲,也不要他么!”

“你弄错了。”他拧眉,竭力扭转这个局面。

翠儿欲反驳,尹夫人走来厉色道:“峻儿亲口说了,你还有什么好说的?不愧是窑子里的,要多没脸就多没脸。”

“这里不是你待得地方,求求你,别胡搅蛮缠了。”天峻央道。

“我不走!”妖媚的眼角不肯妥协,嫣红的唇微微抖索,坚决地,在椅子上歪着,翘起二郎腿,“倚红楼是好交代的,拿银子赎了卖身契就完了。”

丫鬟忙把尹夫人搀进房里,免得气坏,天峻亦承诺:“娘,我会处理好的。”末了,他带她往京城大夫那儿把了脉,看真有胎否。

对此,翠儿气急了,但想段小生说的:“甭管什么委屈,能忍就忍,毕竟苦尽甘来。”便不好发作,出了大夫所在,因掩面泣道:“这么大的事儿,人家还诳你不成?”

他梳理开情绪,往倚红楼去了,给了老鸨子一百两白银,嘱咐道:“她身怀有孕,不能再接客的,烦请妈妈照顾。”

“你居然让我在倚红楼养胎?到现在这个田地,还算不得你家人么!”翠儿怨道。

他干脆的说:“暂且不能的,那座宅子,外表看着光鲜,里面却凶神恶煞居多,你还是在这里静养。”语毕,旋身就走。

翠儿赶着叫:“你竟不要我了!”

然马车已“嘚嘚”走远。

夜晚,叶噪虫鸣,天峻一人在小南楼喝闷酒,因思量晓曦走而又归,中了自己心怀,才又尹夫人叫去臭骂,说一顿劝一顿,叫与她早成大礼。但想:“晓曦最爱清洁的,而我早年风流成性,已是不能挽回的,污浊的很了,怕是成婚后不能自制,岂不诳害了她一生一世?”正为此症结,千思万想,无法自解。看见她时,总心飞神驰,所以每每说及婚事,转不过弯来,等转过来了,就慎重考虑,才总迟钝。

晚风习习,肚子里进了酒,被风一吹,酒意全飞漾在肌肤之上,神爽情怡。朦胧自醉中,但见近处篱笆内,草木翻飞,其间有些亮晶晶的虫儿飞绕,东一个,西一个,越来越多,如梦如幻。

晓曦在房中卸妆,对着铜镜里的影儿,痴痴相望,不觉滚下热泪。

镜鸾看的明白,因劝道:“姑娘来此多日,跟少爷还没名没分,真的好委屈。”

晓曦忙拭了泪,默不作声,轻轻捋着长发,镜鸾又说:“姑娘打发人看杜管家的,今儿回来告诉,说杜管家感谢姑娘热忱,不日好些,就来看姑娘。”

她便说道:“当日他托我把院里的人多注意些,因他并没有得罪过谁,只那日跟大少爷不快了几句,而我却没着意,可不是辜负了他的信任?”

镜鸾笑道:“家里人这么多,姑娘来的不长,能注意到什么,就是没有头绪,他也没甚可怪。他自己挨打,总有个缘故。”

晓曦点点头,却听阿珠进来说:“大少爷邀小姐过去玩呢。”

她怔了怔,冷清清的问:“这么晚了,去玩什么?”

“奴婢听阿彦说,的确有好玩的让您看嘞。天色不算晚,在屋里也是闲闷,小姐就去看看呗?”阿珠劝说,镜鸾附和,把她的心给说动了,便应了。

月华透过半开的窗户投进缕缕清辉,皎洁若水,黑幢幢的空气里,数点莹白到处飞舞。

晓曦好奇为何没有点灯,不敢擅入,阿彦笑道:“小姐别担心,少爷等的刻苦。”

她惴惴不安的推了门,阿彦等都远处站岗,正没个着落,黑暗里摸出一只手,一把拉了她进去,唬的一惊,险些儿没走稳!

“晓曦,是我!”他把她箍在怀里,她挣了出来,转身欲逃,门却“砰”的合上。

“你想干什么!”她惊惶的喊。

他伫立在混沌夜色里,没有言语。渐渐地,萤火虫显现,一只只,若晨星隐现,越发多起来,仿佛幕布上的金银,闪烁多彩。

她怦然心动了,从未看过这等生动景象,放下了戒备,扬起双手,脚下旋移,转起圈儿。

昙花般曳曳生姿,虽看不甚清,却能闻得到,她轻盈的衣袂在身后飞飘,璀璨的笑容在脸上绽放。

“喜欢么!我费了好大时候,才捉的这些个,要是你喜欢,我天天给你捉!”他的声音,悠然旋近。

她往后趔趄两步,知道他就在面前,自然喜欢这场景,却说:“好好的生灵,捉了只顾自己闲情,岂知杀了生!”

他气儿一沉,忙道:“那我都放了,只不去捉它!”遂推开窗户,萤火虫错落飞走。回过身,擦燃一根火种,点上蜡烛,两人的窘迫劲儿都彰显无遗。

“何苦呢?”她想起白天的事,气上心头,这会儿他倒什么都没发生过,真真可气,“给你机会,你一次次推开,把人家羞辱的了不得,才回来安慰,什么意思!”夹着啜泣,喊出喉嗓。

他持灯走来,被她触动,含风弄情的眼睛注视着她无奈而责备的眼神,徐徐开口:“你知道,我不是可以老老实实跟一个人在一起而不会厌烦的人,我不适合婚姻,晓曦,我以为你懂!也许你真的懂,否则今天就不会回来了!”

“是啊,我懂!”晓曦怨责的转动瞳孔,想避开,无处藏躲,忘情的喊,“我什么都懂,你风流成性,整日的花天酒地,是你的夙愿,谁也没办法改变。我不知道会不会有一个女子愿意为了你这样人守活寡!!”

他被那声色深深地撼动,情急道:“晓曦,我知道你愿意,可我就是不忍心你受到那种对待,才屡次拒绝,你明白么!”

她倒是真的不明白,泪水滞留,嘴唇微颤:“现在怎么回事?你叫我来,就是告诉我这些,想让我永远没名没分的待在你家,做你的‘妹妹’么!”

“不是的!”他情急,冲口而出。

“那是什么?”

他急切的泪水旋出眼眶,脸色紫红,太多太多,都在心底,说不清道不明,所以难受,所以激动,终于,他扔了蜡烛,懵然的将她抱住,她挣扎一下,便被那柔情折服。

陷入温柔的漩涡,泛滥的亲吻,慢慢的转移到床上。这一夜,他们是没有彼此没有纠葛的,就像两根琴弦,崩在一起,缠绵爱抚,浪漫无尽。

家下人告诉尹夫人:“昨儿晚上,小姐进了少爷的房间,早上才出来。”

尹夫人听了,大喜道:“太好了!终于有进展了。”即刻把这事告诉老爷,老爷身边跟着痊愈的永春,闻听此信,不禁咬牙切齿。

成婚,她愿意而且要求成婚,他承诺说:“我会爱你一辈子,海枯石烂,沧海桑田,斗转星移,此情无限!”

“别夸海口,”她嫣然一笑,所有隔阂都在昨夜擦掉,“只要你能安安分分的,不在外惹是生非,我就心满意足了。”

“你真是容易满足的人。”他满面春风,很久没有清新过来的脸色,抛弃沉沦,浴火重生,英俊光鲜,“不过,我会穷尽所能,给予你快乐,给予你幸福。”

“可是……”那件事,她不得不弄清楚。

他却笑着把她的头按在胸膛,说:“没有可是,你相信我,我这次真的下了很大决心。”

她仍忍不住问,抬起头,注视着他的面孔:“翠儿腹中胎儿,真的是你的?”

真真晴天霹雳,他抖索一下,急切地说:“说真的,我跟她在一起,图的只是欢快一时罢了,没有想到……”她的手抽离他的手心,默然转身,他解释,“那个孩子,可能不是我的!你看每天那么多人出入倚红楼,保不准是谁的。毕竟,孩子不是一时半会有的,这近头我跟她亲热,她就索性赖着我了。”

一再的劝服自己,不要计较,不要放在心上,可会后患无穷的呀!

“天峻,你的为人,我接受,接受你的花心,接受你的过去,请不要再让我接受你的欺骗!”她怨恨的叫。

天峻大急:“我没有说谎,没有骗你呀!你怎么就不相信,到底要我怎样才好!”

话音未落,只见尹夫人并两个丫鬟从花园那里过来,晓曦无措,尹夫人说道:“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吵,不是才好了,怎么又吵起来呢!”

“晓曦她!”他猛然刹住,不能把不是都推到她头上,因说,“是我的不对,但事情已然发生了,还要怎样?”

晓曦委屈哭泣,尹夫人猜到是为秦翠儿,便问了一番原委,天峻知无不言,言无不尽,连把翠儿托付给老鸨子的情节也说了,尹夫人遂气道:“既然不是你的,干什么劳神伤财给她安排去处?”

天峻一时忘情,觉得唐突,竟答不上来。

晓曦无奈,跑到别处垂泪,正情多,自身后冒出一个人,却是杜永春。他拿丝绢给她拭泪,她推辞,便递了丝绢,由她自己,温言润语相劝:“少爷向来如此,不可能有所改变。季姑娘没来时,也时不时地把妓女带进房里呢,乱誓奇盟也有说的,可现在成了什么?”

抬起泪眼,吃的一惊,自觉不堪。

永春添油加醋,煽风点火,直要把她的意志说动了才肯罢休。

林荫后,阿彦不知何时站在那里,窥的这一幕,恼的手痒。还好晓曦作辞走了,否则真保不准会出手。

说好了亲事,也不在乎那许多规矩,过了大礼就成。明儿黄道吉日,适宜嫁娶。

最后一晚,过了今晚,就是有妇之夫了,他不愿安安静静的虚度,与她牵着手,肩并肩逛晚景。

京城的街市,昼夜不息,行人络绎不绝,车来马往,格外热闹!

“卖糖人的!”边儿上,小贩正拿着一根竹签蘸着熬好的糖浆,在铁板上勾画形状,晓曦眼前一亮,惊喜的叫。

小贩立即应:“姑娘,要什么玩意儿?”

“牡丹的!还有风筝……”晓曦素来喜欢唐人,并不因为它的味道,而是那多彩的形状。

“我也要,我也要。”天峻一面把洒金折扇合上,一面怀里掏银子,“多少钱一个?”

“好嘞!两文钱。”

晓曦欢喜的看着铁板上慢慢呈现自己想要的形状。冷不防的,熙攘的人群里冒出一只大手,抓住她的手臂就跑。

“哎!救命啊!救命啊!”晓曦大惊,失声喊叫。

她已经被拖入人群中,乱嚷嚷此起彼伏,天峻恍然转头,看到她挥舞着一只手,几乎被人流淹没。忙不迭的,丢下银子,糖人也不要,挤梭去:“晓曦!晓曦!”

“放开我,放开我!”那人是谁,她没空分辨,踉踉跄跄的掰捶那个使劲箝着自己的大手。

“是我,晓曦。”那人急说。看?人多口杂,并听不清。

天峻忙乱的追。

待到人形稀少的地方,晓曦挣扎中窥见那人的面孔,那人把她松开,喘着气道:“晓曦,你不记得我了!”

“阿飞!”晓曦惊惶。

闫飞认清她跟尹家有了婚约,只不肯死心,一路潜追至京城,不打算走了,肆机表明心迹,承望还能像从前。

“你怎么到这里来,忽然抓着我,以为是贼!”晓曦气的面红耳赤。

闫飞握住她的双臂,激动的说:“晓曦,你还说你心里没人,都成亲了,你还想瞒着我么!”

晓曦挣开,急促的走了几步,决绝的叫:“那几天,你不是没有看见,我是尹家的人了,还用说么!”

闫飞迫促的,激烈的,从后面箍住她,叫道:“好歹我们有十几年的情分,你就忍心把我抛开不成?晓曦,你忘了我们的海誓山盟,忘了那些甜蜜快乐的日子了么!”

她红了耳根,热滚滚的浪潮四处荡溢,恼怒的叫:“那时候还不懂事,在一起玩的开心,就以为可以一辈子!阿飞,我们是兄妹,我一直把你当成亲哥哥,那样不也很好么!别这样,放开我。”闫飞不妨放,反而想放肆,谁知后脑勺被突然揪住,下巴挨了一拳,飞跌在地。

“畜生!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欺负人,就是老虎头上扑苍蝇。”天峻来了,把晓曦护在身后。

从未有过的安全感,她惊魂未定,紧紧地攥住他的衣襟,红着脸叫:“天峻!”

闫飞嘴角冒血,欠身爬起,指着尹天峻,不屑的口吻:“你就是那个轻浮浪子吧!畜生,放开晓曦!”天峻哪禁得住此般叱咤,继而相扑,厮打起来。

“天哪!”晓曦急坏了,慌作一团,“别打了,不要打!”

他们全然不听,死命扭打,旁边亦没人可以帮衬。闫飞在家里常干粗活,体力庞大,天峻恰恰相反,自然不敌,吃了许多拳头。

“你快走,喊人来!”天峻被摁在地上,腮帮红肿。闫飞还在打骂:“臭不要脸的东西,几个臭钱就了不起了,我闫飞可是顶天立地的男儿,容不得你放肆!”

他还不了口。晓曦吓得混乱,再不能思考,若回家喊人,怕是等不到回来,他就被打死了,因叫道:“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提醒了闫飞,反正他已经无力反抗,刚反身欲起,脖颈后猛挨一棒,血气乱迸,呜呼倒地。

见状,晓曦手里的棍子“咣”的落下,怔怔的不知所措,天峻伸手呼救:“拉我一把!”

才好几天,又被打成这样,尹夫人很是生气,怪道媒婆说的:“女孩就是不能长得过于花俏,否则不能招福,反而容易致祸!”细想,果真不错,尹老爷却道:“他自己不刻苦,被人打了活该。我们舍不得动他,现在好了,有人替我们教训,也是好事儿。”

尹夫人并无说话,一味心疼儿子,并对晓曦说:“既然出一次门,招一次祸,以后谨慎些,或者多带些人,或者干脆闭门不出。姑娘家,不出门是好的。”

晓曦唯唯应诺:“是的,伯母。”一面心里担心天峻伤势,一面又担心闫飞,别是自己一棒给打死了!遂寻了个小厮,嘱咐他去那个地方。小厮忙去了,回来说并无大碍,已经安置妥当,才放心。

次日,派车接了季老爷等都过来,也不大场面操办,只给熟人亲戚递了帖子,尹夫人解释道:“本定今日操办的,峻儿昨晚被人打了脸,恐得歇两日才能回过血,所以耽搁。我看了历日,大后儿也是好天,就定三月初八了。请亲家老爷与公子小姐早早聚聚,算是自家情分。”

季老爷笑呵呵来去应和。清月与弟弟随两个丫鬟在院里走动,清玚便道:“这里我来过的,没什么看处。不知二姐姐和姐夫在哪里住?”

一丫鬟回了,他们便相携走了过去。

透过门隙,正见相携给天峻脸上敷药,天峻叫疼:“哎哟,杀千刀的东西,害我如此,改日定叫人打的他爬不得!”

晓曦瞅道:“你千万别闹了,打出事来,还要伯父收拾烂摊子。”

“还不因为你!”一激动,又觉疼了,扭着脸道,“还没问你,他到底是谁?知道你的名字,仿佛认识许久,怎么就没听你说起过?”

晓曦手下的动作变缓了,悠悠的自忖:“若告诉他真相,未免他乱想,眼看吉日将近,就日后再说,他再恼,也不能反悔什么的了。”想着,因说道:“我也不清楚,可能近来咱家闹的不像,人人谈论是非,才听见我的名字,胡乱叫的。”

天峻认真道:“不然,他一个不相干的人,干嘛抓你?看他那样子,倒是情深意重。”

晓曦急道:“你说什么!全然没有的,你又胡诌,就这样羞辱我么,我走就是了,省得你胡思乱想,不能好好养伤!”说着,把手一摔,怄气走开。

天峻想留,却是一口痰噎在嗓子里,楞没有叫出口,阿彦急忙扶着,把他的头端放在枕上,委声劝道:“少爷留心,季姑娘都是尹家的准媳妇了,您这当儿还怄她,图个什么。”

天峻用拳头捶捶胸口,憋得气短筋粗,一小厮端过痰盂,他吐了一口,懊悔不迭:“我这样心性,还不及你会想东西。爹娘天天的撺掇杜永春给我当师傅,我看他不及你一半儿,就你了,没事给我说几句正话,省得他们怨我玩物丧志,不思进取。”

阿彦受宠若惊:“折煞小的了。”

复尽心给他抚胸捏背,瘀伤上都抹了药膏子,一张清俊的脸,一无是处。

晓曦急急出来,撞见清月清玚,清玚看她仿有泪痕,忙问:“二姐姐如何不高兴?人都说尹家公子心术不正,可是真的,他欺负了姐姐,甭管他是玉皇大帝,我也要他好看!”说着,捏紧拳头,张着肩,英勇无畏的神气。

晓曦忙说:“没有的事,你别操心了,外面的谣言,多半信不得。”

清玚痴心不改:“哪里是外人道的,连大姐也这么说,我才发狠,打他一顿就改了!否则谅着姐姐娘家没人,更蹬鼻子上脸!”愈趋愈近,晓曦只得把他拉在手里。

清月看的清楚,上回若不是尹天峻耍性子,婚早成了,满脸堆笑劝说:“尹天峻再不济,那也是晓曦的未婚夫,你的准姐夫,岂容你在这里造次?再者,一般人家稍微过的殷实,子孙都惯得非横跋扈,别说尹家这样大户人家,还是独子,更得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可一世,世间好的玩意儿,都尽着他捡才是呢。”

清玚听了,便不言语,闷闷的应句:“有些道理,也算不得什么。”

晓曦三人过去拜了季老爷等,然后清玚跟一个小厮作耍去,两姐妹来到房里,说句知心话。

清月一看梳妆台上金银珠宝具有,惊讶的了不得,拿着个蝴蝶簪子贼眼瞧看,舍不得搁下。晓曦说:“姐姐喜欢,拿去用着罢。”

清月喜道:“真的可以么?很贵重的,妹妹舍得?”

晓曦笑道:“都是自家姐妹,什么贵重不贵重,只要是妹妹有的,姐姐只管拿。”

清月扬声一笑:“我怎么忘了,尹家有的是金山银山,妹妹嫁过来,还不是锦衣玉食,哪里在乎这些。你既说了,我就尽着喜欢。”

“姐姐自便。”晓曦把自己的首饰盒拿出来,里面盛的是玉镯金簪,翡翠坠子,珍珠项链,应有尽有,清月喜之又喜,慌忙拿看。

不日清晨,太阳微斜,季老爷等都一身喜服,面带喜色,迎宾招客。

新郎新娘,红衣委地,喜气洋洋,在鼓乐声中:“一拜天地,二拜高堂,三,夫妻对拜,送入洞房!”掌声雷动,众宾客贺喜,新郎陪酒。

洞房花烛夜,人生大事,乐在其中。

好些时日没有去倚红楼了,对天峻来说,一日不去便如隔三秋,心中压着股燥火,都付诸今夜。

激情澎湃,温柔缱绻,淋漓尽致。但凡男欢女爱,洞房之情,无不这几个字充斥表尽。

暖色中,双鸾交颈,并蒂穿花,她在他耳边呢喃:“你说过,会一辈子只爱我一个。”

“当然,当然……”在不假思索的允诺中,不知藏了多少流水情,霎时爱。

他们成婚了,她是他明媒正娶的尹家儿媳,谁也不敢轻薄睃看的。

季老爷与儿女满心欢喜,清月捧着那些搜刮来的金簪玉镯,春色荡漾,垂涎欲滴。清玚接了天峻的礼,一盏西夏进贡的琉璃水晶钟,抱在怀内,爱不释手。自车帘内,一并带笑挥手,尹老爷,尹夫人,天峻,晓曦,都摇手儿带笑。

一日,晓曦昔年的姐妹来京城安了间店铺,给晓曦递了信,晓曦看了欢喜,天峻问她为什么高兴,她握着信在心口,笑说:“紫衣姐姐也来京城了,以后我就有了伴儿,可不值得高兴么?后儿店铺开张,叫我定过去呢。”

天峻懒散的睁睁眼,努力振奋,拿手抚摸她的手背,笑道:“赶紧让阿彦着手准备贺礼,你就去吧。”

“天峻,”晓曦感到那份庸怠的爱,很勉强,新鲜感一过,再不刺激。努着嘴儿,眨着大眼睛,疑惑,“你怎么了?要不到时候我们俩一块去,也好散散心。”

他好容易逮着一个她出家的机会,自有好些打算,眉梢高扬,睁大了眼,竭力挤出一个笑容:“不了,我刚拜了阿彦为师,许多道理学不过来,你自己去,多派几个人护着,聚热了在那里住两天也不妨事儿。”

晓曦无心去猜他打的什么鬼,自顾跟镜鸾阿珠商量,送什么合适。

阿彦窥得天峻巴不得晓曦出门,悄悄地从后面探出脑袋:“少爷,新婚夫妻形影不离,也好让少奶奶炫耀炫耀,得了您这样的姑爷。”

天峻唬的心神不定,拉起阿彦别处躲着,拿书本往他额头一拍,啐道:“你还不知道我的心意是怎样的?正因新婚,他们把我当贼防着,这个空子来的多不容易!少奶奶才来几天,你的心就飞爪哇国去了。”说着,使劲的摔书,揍的阿彦肩臂疼,直扭身子,叫:“少爷少爷,小的跟您掏心挖肺,您就这么不信任小的!”

翌日,晓曦带了三个随从,带着贺礼出发了。临走前,尹夫人怕又飞来横祸,千叮咛万嘱咐,晓曦应诺时时谨慎提心,保护好自己。好在天峻不与她同行,竟安心念些儒家道德经典,尹老爷甚喜,尹夫人颇得意,殊不知晓曦前脚走,他就打后门跑了。

街市上人声鼎沸,只有那罗蔓湖畔的几棵抽发新绿的杨柳伴着南风,飘飘忽忽,格外清净。柳枝掩映下有个酒馆,来往客人稀少,一男一女在其间对面而坐,也甚枯乏。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