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余生

电闪雷鸣早已经摧毁了边城的电力系统，万家灯火也被吞噬在无边的夜幕中，那点青芒所说的指路明灯自然是何铭眼中幽幽而燃的黑炎。

“完了，快闭眼快闭眼。”何铭心中挣扎着呐喊。

然而以往温顺如猫的黑炎竟是连半分回应也不给他，气得他牙根痒痒。

那点青芒嘿嘿一笑道：“果然是天不亡我。”

接着化成一道青丝钻进了他的身体中。

黑炎猛地跳动了一下，似乎是受到了刺激，然后黑光内敛，渐渐隐没在他的眼睛中。

何铭楞了一下，眨巴眨巴眼睛，心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黑炎到底要干什么？

没等他细细思量，黑炎就做出了回答，当然不是言语，而是行动。

黑炎顺着他断裂的经脉散布出去，开始寻找那点青芒。

此时何铭的身体就如同地震后的废墟一般，到处是碎裂的经脉，断折的骨头，简直惨不忍睹。

然而有个人看的津津有味，看得很满意。

青丝入体，变化成了一个年轻的身影，正是天空中绝巅之战的主角之一，青芒。

“身体都破烂成这样还不死，有点意思。”他的手中挥动着折扇，哪里有一丝逃亡的样子。

他缓步走去，越过一道道沟壑，一座座碎山，直到他看到了一片海。

说是海，但其实它的规模很有限，只有中间坐落着明镜似的水光，四周尽数被云雾弥漫。

青芒驻足不前，有些疑惑的自语：“识海未开，修炼已始，难不成这个世界的人现在都是这般修炼的？”

事实上他并不在意这些，只要有识海，他便大有可为，至少不会死去。

“没想到魔尊心思如此深沉，竟然摆出八荒四极聚灵阵来对付我，当真是小看了他，不过我是天之骄子，又岂是那么容易死的。”

青芒冷笑一声，然后端正的盘坐下去，五指轻抬，便有点点青色钻了出来，不一会就形成了一片草原。

何铭心中焦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青芒钻到了他的身体内，肯定不会存什么好心思，难不成要占据这副身体？

“不是吧，我身体都糟糕成这样了，还有人惦记？”他的心中泛着苦水，有些不敢相信。

想到黑炎回到了自己的身体内，时机那么赶，好像是等着青芒似的，难道是……

他想到一种可能，被震惊的无以复加。

这个时候识海边上的青芒也诧异了一下，他睁开眼睛，看到了海中升腾起的点点火焰。

这火焰是黑色的，并不炽烈，但是数量众多，不一会就席卷了起来。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青芒刚把识海变成青色的草原，紧接着就被一把大火燃烧了起来，他眼神阴沉，没想到这个蝼蚁还有些本事。

只是即使自己实力百不存一，也不是别人能够轻易拿捏的主。

“你想干什么？想把我吞噬掉？”青芒嘴角掀起，微笑着说道。

黑炎幽幽而燃，并不作回答，只是火光更活跃了些。

何铭的眼中没有了黑炎，但意识并没有因此而涣散，现在他的心中就像是揣了只兔子一样凌乱不堪，身体内钻进去一个东西，别扭是次要的，生命可就不好说了。

没有给他时间继续胡思乱想，识海中青芒黑炎已经交手了。

何铭并不知道自己有什么识海，他只知道自己的灵觉敏锐了些，感官强了些。

打从心底里，他还认为自己是个人，若是真知道自己身体内有这些奇怪的东西，他还不得天天像吃了死孩子一样别扭啊。

识海中起了波浪，若是没有那些跳动的黑色火焰，怎么看都是碧浪连绵，生意不绝，然而这生意是青芒的。

青芒要的是掌控识海，尽管这个躯壳已经破烂不堪，但以他的手段恢复起来也不是难事。

黑炎如今就像是有意识一般，或者是潜意识，它想要吞噬青芒，因为这些生机足够让自己的主人完全恢复。

两厢都在想着恢复这具身体，但是其中差了十万八千里。

识海是意识的载体，就像是人的脑袋一样脆弱，碰碰撞撞都可能引起脑震荡，更何况现在沦为了炮火的战场。

所以何铭很自然的感受到了痛苦。

精神上的痛苦不同于肉体，但威力更大，他只感觉自己的脑壳都要开裂了，像是有无数把机枪在脑子里扫射，痛觉让他本来软绵绵的身体都抽搐了起来。

“嘿，真是讽刺，堂堂的天之骄子竟然沦为与一个凡人争抢身体，不是亲眼所见真不敢相信。”

不知什么时候，何铭的眼前多了一道身影，他通身笼罩在黑暗中，平平静静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

而本来围在何铭脖子上的灰爷却不见了踪影。

黑影看他在地上抽搐，很感兴趣的样子，就差手中抱一筒爆米花了。

……

有时候何铭就感觉自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灯光霓虹，万家灯火似乎都与自己有着隔阂，他想要融入进去，最后发现只是徒劳。

不管他走到哪里，看到最多的永远是那些黑暗里的东西。

奇奇怪怪，莫名其妙。

我不要自己一个人。何铭忽然有些伤感，想哭却发现没有眼泪。

这是个梦吧，他哆哆嗦嗦的睁开了眼睛，心想应该是个梦。

然后他看到了辽阔的天空。

他再次闭上眼睛，过了片刻再睁开。

终于确定……这不是梦。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他的眼睛在天空上不断搜寻，企图找到一些蛛丝马迹。

因为他还是不能动，虽然没有了疼痛。

天空很清澈，就像是一汪清水，很透明，自然没有什么标志性的东西。

直到他的眼前出现了一座五指山，他的意识才回归，等到他仔细看去，才明白自己身前来了个人。

他最终还是没有死在那场痛苦中，因为有人救了他，或者是暂时救了他。

救他的人是魔尊。

短暂的交流，何铭大致明白了些。

“魔尊，你能不能给我扶起来，这样说话真的很难受。”何铭说道。

魔尊二话不说，一把将他掂了起来，就像是提起了一只小鸡崽子，然后嚓嚓嚓走了几步，就将他扔了出去。

何铭刚才还在腾云驾雾，这一下直接跌落凡尘，摔得是头昏眼花。

“我说你能不能轻点，我都这样了，就不能有点同情心？”他缓了一会儿，抱怨道。

然后发现自己倚在一座破烂的鼎上，终于能够平视过去了。

面前不远处站着一个魁梧的中年男子，他穿着黑袍，手中捏着一把壶，不知道里面装的是酒还是水。

与自己之前看到的那个盔甲男子做着对比，何铭发现果然是一个人，顿时心中苦涩的难以言说。

生死之战的那俩主，一个钻进了自己的身体，一个救了自己。

魔尊看他不说话，自顾自的喝了一口，然后席地坐了下来。

他就那样一边喝酒一边打量着他。

何铭被他看得有些发毛，再者不知道自己的身体是个啥情况，于是低着嗓子问道：“我是不是残废了？我现在除了说话什么都动不了。”

“残废？”魔尊呛了一下，咳咳两声，才继续说道：“这样说也没错了，你现在就像是一只……嗯，一只会说话的毛毛虫。”

魔尊再次喝了一口，看何铭脸色苍白的就像涂了粉，说道：“能活下来就不错了，多活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何铭忍不住翻了个白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