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劫

何铭的眼神有些涣散，似乎已经坚持不了多少时间了。

回想这些年，自己面临的种种，他不禁有些唏嘘。

自己终究是在这条路上越走越深，深到连回头的余地都没有。

只是这一路只有自己，再加一个没有身体的魂体，怎么看都有些寂寞。

不管怎么说，他战斗到了最后，虽然将死，但并不畏惧，因为这世界上似乎没有他流连的东西了……

他只是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个人生，一个人死。

然后他就想闭上自己的眼睛好好的睡一觉，最好是睡到地老天荒，海枯石烂。

没有痛觉，或许这样的离去便是最好的吧……

然而他失败了，即使是这个小小的心愿都达成不了，因为他闭不上眼睛。

“眼睛？眼……睛。”何铭恍恍惚惚，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两团黑色的火焰从他的眼中跃出，黑夜中就像是两点鬼火，幽幽而燃。

灰爷怔怔的看着何铭，也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这黑炎是他所修炼出来的元气，难道还自己有了意识不成？

眼睛里有两团火，何铭却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就如平常呼吸睡觉一样自然。

“黑炎，是你在救我吗？”他的意识不断回归，那两团黑色的火焰就像是指路明灯，牵引着他的精气神。

这黑炎的来历他也不知道，只是在自己发现了眼睛的奇异之后，莫名出现的。

想到这，他不由觉得自己很失败，连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都没有搞清楚，连那些魔物到底是什么玩意都没搞清楚，自己就要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

不！

他眼中的黑炎倏忽跳了起来，就像是被滴进了一滴油，他的眼睛瞬间有了神采。

不过意识的回归便意味着知觉的回归，知觉的回归便意味着巨大的痛苦。

他的骨头血脉尽数断裂，从一个脊椎动物被打回到了无脊椎动物的行列，其中的痛苦难以言说。

然而他的眼神很平静，虽然浑身上下都在颤动，但他自始至终都没有再呻吟一声。

别人让我死，我便去死？这绝对不是我的性格！

别人让我死，我就应该让别人生不如死！何铭心中暗暗说道。

金甲卫、黑甲卫肆意主宰生命，死肥蛇也是视别人的生命如粪土，弱肉强食，不外如是。

“我想尝试下主宰自己的命运。”他的眼睛透过无边的夜幕，对着天空看去，“我要这天，挡不住我眼界，我要这地，埋不了我步伐。”

“我不能死！”

他的眼睛汇聚着神采，死死地盯着夜空，想要找到一点东西来寄托自己的意识，然而夜空无星，只有不断闪现的雷电以及漫布的乌云。

他知道黑炎在吊着自己性命，自己万万不能让意识灰暗，等下去或许就会有转机。

果不其然，他真的看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

天空中出现了两道流光，一黑一青。

他的意识瞬间被凝聚，牢牢地盯着，不敢有丝毫的放松。

这一黑一青他并不陌生，天黑之前还在天外极其遥远的地方，如今竟然出现在了这里，让他很意外。

这两道光牵引着他的精气神，是他生的渴望以及……执念。

执一念生。

……

青芒与魔尊的战斗已经持续了几千年，然而无数次的交锋，他们都没有分出胜负，自然也就分不出生死。

他们分属于不同的派系，两脉之间的关系势如水火。

这么多年过去了，或许他们有那么一丝惺惺相惜，但他们都明白:终究要有人生，有人死。

“这个地方还是一如既往的地杰人灵，适合做你的墓地。”魔尊这样评价。

“你真要在这里决一死战？”青芒皱着眉头。

“那有什么，那个人和我可没有什么关系，即使将这里打沉了也不关我的事，倒是你……”魔尊目光灼灼。

“哼！”

青芒不再说话，悍然出手，他虽然有所顾虑，但却也不怎么担心。

青之气息弥漫，整片虚空渐渐蒙上了一丝青色，就如久旱的沙漠骤逢及时雨，洒出了一大片的绿洲，绿意盎然，生之气息绵延不绝。

魔尊身体散发着黑光，在这片青之领域中，是那样的显眼，但他的气势不弱于青芒。

黑剑轮动，一道道剑芒便破剑而出，割裂向那片青翠的草原。

草原如画，魔尊就是要撕画。

青芒站在一株茁壮的碧草上，左手虚抓，整片青之领域震动，一道道青色锁链从青色的虚空中探出，彼此缠绕，化成了一个青色的巨盾。

噗噗噗！

几乎能听到声响，黑色的剑芒撞进了草堆，草堆乱颤，但终究未散。

青色的碧草坚韧无比，将剑芒上的一身锋利尽数化掉。

青芒对自己的术法很满意，他轻轻地吐出一口清气，那堆乱草便像遭遇了龙卷风，哗哗啦的腾空而起直奔魔尊而去。

他神情专注，就像是在作画，事实上，他想把魔尊画在他的画里。

这一来一往，带着无比的凶险，稍有不慎便将万劫不复。

“这么快就拼命了吗？难道是怕那个？”魔尊出手的同时不忘打击他。

那口清气不是普通的气息，其中包含了青芒的丝丝本源。

若真被其所伤，即使强大如魔尊也不会好受。

魔尊喃喃自语：“你的画太小，浅水可养不了巨龙。”

说完，他高高举起手中的黑色巨剑，腰身一拧便狠狠地掷了出去。

然后他重重地往前踏了一步。

虚空不实，此时却如大地一般起了波澜，轰隆隆宛若潜龙入渊。

一声嘹亮的龙吟冲天而起，浩浩荡荡的音浪席卷过去，青芒的碧绿草原顿时绿涛滚滚。

金石之音响动，却是魔尊的巨剑后至，端端正正的钉在了草原正中，宛若是一座庞大的剑碑。

那些飘散而起的绿草先是被音浪所袭，紧接着便被剑碑所镇，大有一种出师未捷身先死的意味。

青芒心中震撼，没想到他的实力这么强，暗恨自己出手太晚，早就应该将他磨灭才对。

魔尊神情凝重，并不得意，因为他深知面前这个青衣男子的来历，说他是天之骄子也不为过，不可能技穷于此。

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身上的黑光不断闪动，气势骤然飙增，青芒眯着眼睛，将自己的青之领域瞬间缩小了不少。

他知道要动真格的了。

果然，魔尊开始变化。

在何铭的眼中，天空中交战的两个人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如此威势，似乎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

然而让他没想到的是，那个黑色盔甲男子竟然真的不是人。

“原来是他！”何铭大受震动。

那道黑色的身影不断变大，紧接着一只庞大的黑龙从黑影中钻了出来！

这条黑龙非常庞大，浑身如同钢铁浇铸的一般，充满了野性与力量。

黑龙背上有一对遮天的翅膀，即使离得这么远，何铭也能感受到那庞大的威压。

他是真的见过这只黑龙，当年的惊鸿一瞥让他以为是幻觉，现在正主摆在这里，他不由感觉这个世界好小。

青芒没有废话，直接就下了杀手，他脚尖轻点，便跃了出去，将整个青之领域压了过去。

两道身影交击在一起，爆发出了璀璨的光。

令何铭惊异的是，黑龙那么庞大的身躯并不迟钝，他的速度没有受到丝毫影响，而且还有增加！

何铭目不转睛的看着，他们的速度太快，让他有些跟不上了，要不是这双奇特的眼睛，他早就被乱光闪成了白痴。

青光轻盈，黑光深沉，然而就在两光争锋的关键当口，突然出现了第三种光，白光。

确切的说是一团白色的光球。

这亮光来的是如此突然，显然超出了当事人的意料，至少在何铭看来是这样。

对他而言，即使是太阳的光亮，也能直视而不伤，但这团亮光竟然比太阳光强大了不知多少倍，将他的眼睛刺的生疼。

他有心闭上眼睛，但黑炎跳动根本不受控制，让他成了睁眼瞎。

光团亮到极致宛若是炸开了一颗大星，有无数道小亮光飞起，四散向八方，看起来相当的绚丽。

眼睛的灼痛让何铭的意识清醒，越清醒越痛，越痛越清醒。

“好漂亮的流星雨。”他无奈的感慨。

在那些流星中，有一道微弱的青芒闪烁，似乎想要逃遁，它夹杂在其中，速度快的惊人。

何铭虽然修炼不深，但灵觉极其敏锐，第一时间就发现了这道青芒，心中立即有了判断。

大致是不知道谁放了大招，这青衣男子不敌，现在重伤想要逃窜。

“我擦，不是吧，你倒是往别处跑啊，三百六十度，你为啥朝我这个方位来？”何铭快哭了，自己本来就是垂死挣扎了，末了还要被人捅一刀？

他还没来得及细细思量，就见青光一闪，那点青芒已然到了自己身前不远处，他悚然而惊，心中咒骂着这变态的速度。

然后他听到了一句话，浑身的气血骤然翻涌，要是有吐血的力气，只怕他一口老血能喷出三丈高。

“世界如此黑暗，竟然有两盏指路明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