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毕业季

2005年，我22岁，这一年有两件事值得我终生记忆。

第一件事是跟大多数毕业生一样，我难逃毕业即失恋的爱情宿命，也许对很多已经不爱的人来说，毕业即分手是最好的彼此解脱的理由。

这是我的初恋。多数人之所以忘不了初恋是因为只有初恋的时候我们爱的是对方，初恋时的爱情单纯的就像一张白纸，两个人只要开心，什么都无所谓。初恋的我们不计较爱情里物质条件，我们单纯以为只要真心相爱，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能阻挡两个真心相爱的人在一起。

感情，是人生里最大的易耗品。年少时无疾而终的倾其所有，结局也许是真的成为一个吝啬的人，再没有过深的爱与恨。不想失望，所以不再对任何人寄予期望，不想失去，所以不再依赖任何人，害怕结束，所以避免了一切开始。到最后，学会的不是如何爱一个人，而是如何在爱里保护好自己。或许人的感情真的是有限的吧，年少时倾注的太多消耗的过早，后来就会自然变的冷漠与防备，越来越难以感动，相信和去爱。

许多年后，当我们再次开始一段新的爱情，我们最大的遗憾不是在最好的年龄错过最好的人，而是当你遇到她时，早已把最好的自己，消磨的所剩无几。

可是伴随着涉世已深，更谙世事的你会发现再也找不到当初爱情的单纯和甜美。

十年已逝，关于初恋，我已记不起当初的海誓山盟，人总要经历失去才会懂得珍惜，总得彻底伤过一颗心，才能学会呵护另外一颗心。也许有一天，你再想起她时不是沉默或哽咽，而是微笑淡然的讲述，那便是你在她那里得到的最好的成长。这也是，那些崩塌过的、破碎过的青春，被我们赋予的最好意义。

第二件事是我大学毕业了，我工作了。我清楚的记得2005年的夏季异常炎热。我西装笔挺的出现在大学那座城市各大公司的面试场所，我一次次的被面试官稀奇古怪的问题折磨，一次次的被各大公司拒绝。最后鬼使神差的被帝都一家公司接纳，感谢这份工作，这十年中这份工作带给我成长的喜悦，带给我骄傲的资本，带给我远方的梦想。

经常有人问什么样的工作才算是好工作，我觉得如果一份工作能带给你心灵上的归属感和生活上的满足感，这就是一份好工作。

我叫张康，我毕业于一所还算知名的财经院校。学校虽然知名，但是我的专业课成绩并不跟学校的知名度挂钩，大学四年里，至少有一半时间我沉迷于网络游戏，另外一半时间我陷于爱情，四年的青春徒然浪费。记得《童年》里有首歌这样唱道：总是要等到睡觉前，才知道功课只做了一点点；总是要等到考试后，才知道该念的书都没有念。一寸光阴一寸金，老师说过寸金难买寸光阴，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迷迷糊糊地童年。我虽已不是童年，但我直到毕业，才知道该学的知识没有学到，该考的证书没有考到。

当临近毕业时，班中没有找到工作的只有我和一个女同学，其他的同学出国的出国，考研的考研，剩下的都拿到了还算比较知名公司的offer。那个时候工作还没有如今这样难找，特别是在我们那所还算知名学校，临近毕业还没有落实工作是一份非常丢人的事情。丢人的不仅仅是自己，连教学辅导员都会感到脸上无光。我记得那个夏天，辅导员多次找我和那个女同学单独谈话，督促我俩赶紧找工作签约。

有一天，辅导员召集我俩，他说，北京一家大型连锁商场正在招聘管理培训生，我让你们的上一届学姐给你俩报了名，你俩去试试吧。

尽管我们的学校距离帝都将近1000公里，12个小时的车程，但是辅导员也是一片好心，那时的大学辅导员还是真的为学生着想。我俩只能硬着头皮答应了。

我俩预定了第二天去北京的车票，同行这个女同学叫孙倩。大学四年，我的印象中，孙倩是班上比较木讷的一个女同学，我俩几乎没有说过话，但是却因为这份工作，彼此慢慢的熟悉起来。

悲催的事情是，我俩到了北京，好不容易找到那家公司总部后，当我们告知来面试时，人力资源部的职员让我们先填一份表格，待我们填好表格后，人资文员告诉我们可以离开了，待接到通知后参与面试。

我当时比较天真，问了一句：如果接不到通知呢？公司HR带着职业性的微笑告诉我：那就不用等了。

后来孙倩告诉我，当进入这家公司的第一时间，她的直觉告诉她，她喜欢这家公司，我问她为什么，她说说不清，就是从内心喜欢，可能是她看到公司优越办公环境和那里身着职业装看起来温文尔雅的职员。

不过当时的我和她都有一种崩溃的感觉，辛辛苦苦坐了12个小时的火车，仅仅就为了15分钟就能填好的一张表格？

这家公司，以后就称它为H公司吧，H公司就是这么任性，管你乐意不乐意。

我和孙倩也是无奈，只能买当天下午的火车又赶回学校，在火车上，我俩恶狠狠的骂了辅导员，骂了那位不知何方神圣的学姐，这不是坑人吗？

我和孙倩彻底熟悉了，这也是我俩以后深厚友谊的基础。这些年，我身边的朋友日渐日少，很多朋友日渐不联系，只有她，一直不离不弃的陪在我身边。

回到学校大约过了一周的时间，我和孙倩都接到了这家公司的面试邀请，这时大部分同学已经离开了大学，我和孙倩也打算离开学校了。

趁着面试前的几天时间，我和孙倩恶补了H公司的基本面知识，H公司是当时中国最知名的一家连锁商超集团公司，上市公司，在全国18个省市有下设分公司，是当时中国为数不多的可以跟沃尔玛、家乐福等外国商超连锁公司抗衡的中资国有控股企业，H公司还在房地产、金融、农业领域做的风生水起。

两个人又是长途跋涉的去面试，令我感到欣慰的是在面试中，面试官并没有问专业性的问题，仅仅问了一些基本的常识性问题。那时H公司的面试程序远没有现在的如此复杂，那时的基本情况先是人力资源部面试，人资部感觉没有问题后，主管领导会询问几个问题，然后就可以回家等通知了。

我清楚的记得，那天我是和王敏被分到一组被主管领导面试的，那时我还青涩，涉世未深，王敏是我当时见到的最有气质的职业女性，她当时穿职业裙，齐耳短发，给人的第一感觉是干净利落的漂亮，给人的第二感觉是亲切，不得不承认，有些人就具有与生俱来的亲和力，这种亲和力就是她看你一眼，你就感到心里暖暖的。直到今天，我已不是当初的少年，早已变成阅人无数的而立大叔，但我清楚的记得王敏带给我的第一眼内心的悸动和欣喜。

我俩被单独带到李总的办公室，人资文员在前面带路。在进门前，文员告诉我俩，待会面试我们的领导叫李华中，是公司的三把手，你们称呼他为李总即可。

待我和王敏进门后，李总抬起头看了我们一眼，说道：“哎呀，一个帅哥，一个美女，这样也好，男女搭配，干活不累。“说完，他又低下头继续写东西，然后他说让我俩先自我介绍一下，这时我才知道，王敏比我大三岁，在北京市联通公司做过两年市场部经理助理。

李总抬头看了王敏一眼，问道：“联通工资福利都不错，为什么要跳槽？”

王敏简简单单的说了三个字：“性骚扰。”这是让我没有想到的，王敏会这么直接和利落。

我也明白，像王敏这么倾国倾城的职业女性，有那个男领导会不为所动呢？

当时李总单独问了我一个问题：“张康，假如当你发现你的直属上司在做不利于公司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这是一个两难问题，无论你回答维护公司的整体利益还是维护直属上司的利益，都会有破绽。记住，如果有一天，你在面试中被问到这样的问题，如果提问题的那个人不是终极大老板，你大可以回答：维护直属领导的利益。

我当时的回答也算比较巧妙，我回到道：“不是我份内的工作我不管，我只负责做好我份内的工作，工作之外的事情我不会打听，也会看不见。”

李总抬起头，认真的看了我一眼，然后扫了一眼桌子上我和王敏的简历，然后抛出了第二个问题：“张康，你帅不帅？”

对于这个问题，我有点迷迷糊糊的就回答了：“还可以吧。”其实我真不知道李总为什么会提问这样无稽之谈的问题，也许是考验我的自信心吧。我自认为我不算帅，但也绝对不丑，我属于比较耐看的那种人，就是第一眼看上去不帅，看习惯了会觉得很帅。

李总呵呵的笑了，说：“小伙子要有自信嘛，你很帅。”然后说我俩可以回去等通知了。

临走时王敏还问了什么时候能接到通知，李总说不会等太久。

在公司会客厅等孙倩的时候，我和王敏互留了电话，我们约定谁接到通知都有通知彼此一声。

等孙倩面试结束，我俩就准备回家了。

孙倩告诉我，她的面试比较繁琐，遇到了分小组讨论等的面试环节。孙倩面试结束后，天色将晚。赶紧打车去火车站买票，可是两个人都买不到回家的票了，当时我俩已经毕业离校，学校自然是不能回了。正是暑期学生放假时，真是一票难求。

无奈俩个人只能在北京市住一晚。住在了离H公司不远处的七天连锁，我跟孙倩找地方吃完饭，当时两个人都没钱，只能在地摊上吃烧烤。

一边吃一边谈论下午的面试情况，孙倩说这公司的面试题好变态，我问怎么变态了，孙倩说有一道笔试题目是“你有没有认真地看观察过自己的躶体？”孙倩问我有没有遇到这一题目，我说没有啊，我们小组根本就没有笔试这一项目，这令孙倩吃惊。我当时暗想这道题确实够变态的，看了看眼前的孙倩，随口问了一句，“那你怎么回答的嘛？”

孙倩的吃相很不雅观，一边吃一边用沾满油的手打我，“张康，你讨厌。”

我还是想知道孙倩这道题的答案，继续追问。看到孙倩翻白眼，我就打住了这个话题。我边吃边观察孙倩，虽然我和她已经非常熟悉了，但就是在这个傍晚，我第一次发现孙倩笑的时候，嘴角有浅浅的酒窝。孙倩长得不算漂亮，但是身材很好，属于前凸后翘的那种，原谅我这么邪恶的描述我的好朋友。

吃饭时，路边走来一个脏兮兮的老奶奶领着一个小女孩，小女孩应该是老奶奶的孙女，祖女俩个卖气球，小女孩走到我身边，央求道：“哥哥，给姐姐买个气球吧。”

看到这个情景，我招呼地摊老板加两个板凳，让小女孩跟老奶奶坐下，我问小女孩饿了吗，小女孩说饿，我要了隔壁摊子的小笼包让小女孩吃。

其实我是内心善良的一个人，看到这种孤儿寡母靠自食其力生活有困难的人，我都会去帮忙。小女孩和老奶奶吃了起来，老奶奶一边吃一边说：“谢谢老板，谢谢老板。“称呼我为老板，也许是老奶奶找不到对我合适的称呼。

待老奶奶吃完饭，我买了三个气球，一个气球一块钱，老奶奶和小女孩执意不要钱，但孙倩执意给了钱，孙倩还嘱咐小女孩早点回家，走出几步后，老奶奶回头说：”菩萨保佑两位好心人”。我觉得这是发自老奶奶内心最善意的祝福。

我俩也该结账走人了，回宾馆的路上，孙倩突然问我为什么要帮助那个老奶奶，我说就是想帮助她们，没有其他的原因。孙倩走在我的前面，忽然转过身，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的说了一句，“张康，你是个好人。”

在那时，我还很青涩，我不知道好人与坏人的区别，那时我本质的认为，一个人只要不做为非作歹的事情，这个人就是好人。至于帮助别人，我一向喜欢帮助别人，当然，我也有讨厌的人，我很少帮助那些我很讨厌的人，尽管他们在明确的向我提出求助后，我也故意装作不知道。

俩个人一路上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聊同学间的事情，聊家庭的事情，聊自己的一些经历，很短的一段路，竟然慢悠悠的走了好久。

回到宾馆，两个人就各回各的房间了，我的房间在22楼，站在22楼，看帝都夜景，真是灯火通明、夜色阑珊。一时间，我也醉心于大都市的风景，真心想留在帝都工作。

收到孙倩的短信，“早睡，明天早起买票。”然后就准备睡觉了，那时候，大部分宾馆还没有wifi,手机也不是智能手机，花流量上网也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

一会又收到孙倩的短信：“你真的跟女朋友分手了？”

那时我还没有完全放下初恋，但是孙倩这么提，我也没有生气，回了一句：“赶紧睡吧，本来就没有恋过，何来分手？”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孙倩面前否认初恋的事情。

第二天，我醒的很早，大概5点多钟，我就发短信给孙倩，“起床了，买票去。”

等我洗刷完毕了，还没有收到消息，眼看快6点了，只能去敲门了。

孙倩穿着内裤，披着上衣就开门了，看到面前孙倩凹凸有致的身材，我有点移不动自己的眼睛。孙倩好像也发现了不妥，立马把门关上了，说：“等我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