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红鸾初动

3个月前 作者: 槿华
第四十章 红鸾初动

弈府商行遍布淮宁国,大大小小城池皆能占得一席之地。而香料作为全国垄断产品,分布及广,为避免出差池,弈南初这段时间一直各地奔波,极少回府,细数起来,竟足足有一个月没见着简一了。

快马加鞭,小径颠簸,他紧拽着手中精美的木匣,心竟浮现一丝前所未有的忐忑和紧张,可轻描淡写勾在眉眼间的,却是一抹几不可查的笑意。

小径尽头,直入长宁城繁茂地段。人影交织,车水马龙,弈南初的马车一路堵堵停停,摇摇晃晃,且日上三竿,嘈杂的氛围,沉闷地让人昏昏欲睡。他撑着脑袋正要休憩片刻,这时,轿厢外一些议论纷纷的声音,叫他睡意全无。

“我听说啊,这弈府的香料刚开张就能日进斗金,那全是简一想出来的法子,现在弈府上上下下对她这个少夫人是服服帖帖,就连弈家家主都是刮目相看,谁能想到,当年那个烧火丫头,竟然取得如此成就!”

另一男子唉声叹气:“不过这女人啊,有钱就变坏,真是无一例外。”

“之前看她在弈少主面前唯唯诺诺、卑躬屈膝,如今……”另一个接话的言及此处立刻一副难以启齿般,欲言又止后,啧啧摇头:“果然,做上门妻只是忍辱负重,弈南初不过是她的跳板。”

“那可不一定。”旁边一个声音略表不赞同:“我说也亏得弈少主这段时日没在府上,他若是在,我谅她简一也不敢如此胡来。”

另一个压低嗓音,悄声道:“据说这街上但凡有点姿色的男子都被请去她院子里了,一待就是一天一夜,这莫不是之前被弈南初冷落极了,如今想一口撑死,也不怕身体吃不消。”

“少、少主?”常学坐在前面,自然也听得一星半点,有些担忧他家少主被这些污秽之语脏了耳朵,探进头来,果间弈南初脸色阴沉至极,一拳落在娇壁,俨然一副要将简一撕成粉碎的架势。

常学在心头为自家少夫人默默捏把汗,想为简一美言几句,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终只讪讪一笑:“真是树大招风啊哈哈。”

但一个时辰后,他才发现,树大不仅招风,还招蜂引蝶。

“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弈南初坐在简一后院的椅子上,本就疲倦不堪的脸阴沉下来,有种厉鬼噬人的阴寒之气,但他刻意压制满腔滔天怒火,尽量放得平静的嗓音,听上去反倒叫人不寒而栗。

而石阶之下,形形色色、各代风华的美男不计其数,整整齐齐列了五排有余。胭脂浓香充斥着院子,腻稠得让人发慌。简一今日碰巧不在,而这些男子大多也都对弈南初的暴脾气有所耳闻,各各垂着头,不敢与那深不见底的锐利鹰眼直视。就连常学也冷汗涔涔默立在一旁,话不敢说、气不敢喘,毕竟少主这才一个月不在府,少夫人竟然如此放肆,广纳美男,简直是荒淫无度,还将这弈府搞得乌烟瘴气,臭名狼藉,简直不成体统,是太不成体统了!

“我问你们是来做什么的!?”弈南初视线横削下去,一众七尺男子纷纷将身段压得更低,叫弈南初一个头两个大,宛如一拳打在棉花上,低声咒骂:“总不能都是一群哑巴吧?”

见他们闷声不语,弈南初沉了沉心气,尽管心头怒火已窜起三丈高,但仍想让自己看上去从容不迫。

他随便点将:“你。”

被点的男子觳觫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出列。

“简一让你来这里做什么?”弈南初嗓音低沉,犹如龙吟。

男子昂昂七尺身段,却被坐在椅子上的弈南初从气势上压过半截头:“回弈少主,简一……”

“简一?”弈南初抬眉,口吻锋利。

“哦不对,是、是少夫人。”男子吓破了胆,以至于脸都一脸苦相:“少夫人说只是瞧着我好看,带回来问问话,具体也没说做什么。”

“好看?”弈南初将之上下打量,冷哼一声:“一张脸瘦得跟猴似的有什么好看的!”男子仿佛自尊心受挫,委屈巴巴不敢反驳。弈南初转而又点了一名男子:“你呢?”

“我……”那人愁肠百结似的道:“少夫人也是……这么说的。”

“好看?”弈南初一副轻蔑之态,直接问道。

那人如实点头:“恩。”

弈南初气得笑出声来,将地下这些所谓的‘美男’一一审视完毕,再下意识瞟了两眼井水中的自己,语态幽凉道:“一个月不见,到不知道这女人眼光如此拙劣,一群胭脂俗粉,有什么好看的。”转而大手一挥:“滚!”

“可少夫人……”仍有不识趣的提了一嘴。

弈南初一个眼神杀过去,一字一字,铿锵落地:“这里是弈府!”

众人立刻明白这弦外之音,点头哈腰:“是是是。”说着便忙不迭地拾起包袱,转眼溜没影儿了。

其实要说,弈南初也算是淮宁国美男之列,甚至是名列前茅。只是他轮廓过于锋利,而淮宁国的女子都更喜欢那些婀娜多姿、风情绰约,会挽花抚琴更会讨人欢心的。弈南初的俊貌不可忽视,但却没有女子敢来招惹,各自对其退避三舍,以免引火上身。

后来,弈南初仔细回想,自己其实对于简一一直疏于爱护。

这三年尽管受尽冷落与屈辱,却任劳任怨,从未言行偏激。先是在紫竹林不顾性命相救,后又煞费苦心,让香料市场大获全胜。想来,她终归是女子,嫁给他多年,未曾得过他半分疼爱与尊敬,甚至吃了不少苦头。若是他对她多一些照拂,或许就不会有今日之事……

夜幕落下,上一秒还在为简一之事气得茶饭不思的弈南初,忽然情绪急转,锁眉道:“难道是我错了?”

常学被他这语出惊人的一句吓得一个趔趄:“???”少主是怎么从少夫人荒淫无度反省到自己身上的?

就在这时,‘砰——!”地一声巨响,紧闭的两扇木门,被人从外面一脚踹开。破门而入的简一一步跨将进来,裙裾猎猎,盛气凌人,指着弈南初怒不可遏地质问:“弈南初你一回来发什么疯?”

见得这阵仗,常学识时务地开溜。弈南初却冷呵一声,坐在椅子上,端着账簿事不关己,保持惯有的从容道:“我还没有问,你倒先发制人了?”

简一痛心疾首道:“你不知道那些人可是我精挑万选……”这话尚未说完,弈南初豁然起身逼近,那睥睨万物的锋利气势,叫原本气势嚣张的简一瞬间蔫了不少。但简一心不服,仍理直气壮地仰着头,显然底气不足,有后退趋势:“你你……做什么?别以为比我高,做错事了就不可以挨骂了,我……”

“我知道一直以来,是我冷落了你。”他突兀打断她,低沉的口吻前所未有的温柔。

简一被他这反差的态度弄得有些晕头转向,抽了抽嘴角,头皮发麻,不明所以:“啊?”

他又趋近一步:“我答应你,从今往后,我会多抽时间陪你。”

这样温柔的视线,竟让苏媚心头动容。以至于她眼眸之中,似有微光,隐隐闪动:“你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顿了顿,性子也忽然温顺下去,解释道:“我找那些男子来,是因为香料坊。有些香料需要有人做专门的讲解和引导,让客户知道怎么选择和使用,我想只有这身材模样俱佳的,才能配得上我们弈府的香料创立的初衷,毕竟香料要走的方向,是名贵、奢华、美艳。”

听到这里,弈南初不知该哭该笑:“所以……你找那些男子,是为了香料?”

“不然呢?”

“我还以为……”

“以为我红杏出墙?”

简一毫不犹豫地接过他的话。

弈南初默认,却也垂下头去,不再说话。

简一难得见他这般欲说还休、又有些手足无措的神情,觉得新奇,回顾他适才的话,简一玩昧心起,便得厚着脸皮凑过去,调侃道:“弈南初,你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弈南初转过头来,二人四目相对,呼吸相扰。

四周寂然下来。

简一僵持着身子,情不自禁地在这咫尺之距中肆无忌惮地打量着他。

这一刻,她才发现,弈南初那锋利的眉眼不失文雅秀气,有棱有角的轮廓潇洒不羁。一袭浅墨的袍裾,尽显风流蕴籍,风神俊朗的脸庞,竟也生得这般秀色可餐。

她感觉自己的心跳仿佛漏了半拍,心头也似有什么东西在四处乱撞,让她乍然间,慌了神。

她下意识起身,率先拉开二人距离,视线有些无处安放:“我我……还有账没算完,先走了。”

道完这句,简一落荒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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