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赶尽杀绝

秦天佑来到这个世界已经一周，知道了这个大陆乃是混元大陆，一个极其陌生的名字，那也是，他的灵魂并不来自这里，又怎么可能熟悉。在他看来，混元大概便是混合了文运之气和武道之气的意思。

大陆很大，大到没有人能够踏遍整个大陆的每一寸土地，至少人们是这么口耳相传的。

记忆中，北梁、南宗、东妖、西魔，一条千里大江沧澜江横贯东西，隔断南北。

云中郡，一个梁国东部的中等郡城，临着妖兽无数的胭脂林，很美的名字，也是一个很美的地方，只是但凡听到这个名字的人，都会不约而同地想起当年那万里红雪，如同一抹胭脂红，动人心魂。

秦风作为捕头在这个郡上其实事情不多，大事管不着，他一个普通人根本进不去修行者家的大门，小事有手下的捕快，他也就在忙不过来的时候，帮某某家寻找莫名失踪的小猪崽，或者巡逻一下街道，管一管那没有衙门允许随地摆摊的小贩，做一名称职的“城管”。

郡城里的命案似乎不多，至少这么多年来，很少有这样的案件从他手中经过。

第二天一早，秦风换上公服准备出门，衣服还没有整理完毕，就有人来急速地敲门。

开了门，一个身形瘦弱的年轻人一下子闪进身来，迅速关上门，还不忘小心翼翼地朝后面张望一番。

“小猴，你怎么来了？”秦风轻声问道。

被称为小猴的人原名卢侯，秦风手下一捕快，人很机灵，与秦风关系也比较好，此时的他重重喘了几口气，显然来得有些急了。

“头儿，不好了，我听到消息，说你被革职了，吓我一跳。”卢侯看了看秦风的反应，发现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惊讶，好奇道：“头儿，你早就知道了？”

秦风好歹当了这么多年捕头，察言观色这点本领还是有的，昨天郡丞府一行，他就能够预感到即将要发生什么，但没有想到会发生得如此之快，本以为方家会先对儿子下手，但很快他就明白，方家这是要断秦家后路。

孤而立之，合而围之，果然够阴险。

“府中正式文书下来没有？”秦风摇了摇头，问道。

他在想事情是否有转圜的余地，云中郡郡守初来乍到，有很多仰仗郡丞的地方，自然不可能为了他一个不相干的人得罪郡里颇有名望的郡丞大人，况且听说郡丞方文成乃是京城天都其中一位大冢宰的得意门生，后台不可谓不硬。

郡守就是想要与之抗衡似乎也没有相匹敌的实力。

“还没有，不过那些小吏都在传，而且传得有板有眼，好像是功曹大人对你这些年的业绩不满，决定撤换人选。不过我怎么看都像是他们的阴谋，谁不知道咱们当捕快的都这样，大事有校尉府处理，也轮不上咱，他李功曹还想我们怎么样？别说头儿这些年已经尽心尽力，他们就是换个人也不见得能比头儿做得好，我看那，肯定是背后有人想整头儿你，头儿，你可小心着点，这帮人都阴险得很，吃人不吐骨头。”

卢侯越说越有些气愤，捏紧了拳头，一张三十岁左右的瘦脸神情不善。要说他愤然也是正常的，毕竟他跟着秦风好几年了，平时感情就不错，秦风对他也多有照拂，想当初，他年轻刚进来那会，人长得瘦，没有威势，出门巡街还会被街上流。氓混混欺负，是秦风一路关照他。

所以在这雾还未完全散去的清晨，是他第一个急急忙忙地赶来了秦家小院。

“无妨！”秦风当然知道郡丞府做的手脚，至于是方大人还是方少爷出手，想来也无甚区别，坦然道：“不过是丢了职务，我也没犯法，他们还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卢侯点了点头，认真问道：“头儿，你到底得罪谁了？需要我帮忙吗？”

秦风摇了摇头，拍了拍卢侯的肩膀，笑道：“小猴，有你这句话就够了，真有事我会找你的，你先回去吧，你在这里难保不会被牵连进来，到时候我想找个帮忙的人也找不着，那怎么办！”

他不想把其中实情告诉小猴，毕竟这事小猴也无能为力，没有必要让他无辜受到牵连。

“好嘞，头儿，有什么事你就尽管跟我说，这些年要不是头儿，也没有我小猴今天，我这就回府内盯着，看看这群小人到底玩什么花样。”

卢侯临走看了一眼窸窣声响起的屋内，还是没有问出自己的疑惑，转身离开。

在他想来，头儿是个老实人，这些年不求有功但求无过，自然也不会得罪什么人，要说得罪这事肯定和头儿没关系，倒是有可能和头儿的儿子有关，但他也不便多问。

秦风看着紧闭的院门，皱起了眉头，他实在没有方家少爷反应这么激烈，虽然心里有一定准备，但还是有些措手不及。

“就此打住还是要赶尽杀绝？”

秦风揉了揉眉心，忽然觉得晨曦未露的院内有些寒气逼人，打了个冷颤，一丝不祥萦绕在心头。

“爹，方家动手了？”

秦天佑刚刚起床，自从来到世界，他发现原先的小秦总是要比父亲晚起来一会，而他起来之后也总能发现秦风已经出门而去，以及桌上放好的简单早点，一碗粥，一点酱菜，却代表了很多。

他想早点起来，但身体还有一点惯性，总是不能如愿以偿。

今天是因为小猴耽搁了秦风的出门，所以他起来之后看到了立于门口的父亲，皱纹横生，两鬓已白，原本俊逸的脸庞挡不住岁月留下的刻痕，但秦天佑总有一种感觉，父亲那看透世态炎凉的双眼中似乎燃烧着一点火苗，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但他知道，在父亲发现他觉醒脉种之前，他的感觉就已经存在了。

“嗯！”

秦风轻轻嗯了一声，似乎不想让儿子担心，继续道：“不过他们只是免了我职而已，还不能把我们怎么样。”

不能怎么样？

秦天佑当然明白，这只是安慰自己罢了。

但他也不再是那个无知无畏的傻傻的秦正义了，自然没有戳穿父亲的良苦用心。

“爹，会没事的，有我呢！”

抬起头，望着鱼肚白的天空，雾气弥蒙，秦天佑轻声道。

秦风闻言一愣，笑了笑，知道这是儿子在安慰自己，虽说儿子觉醒了脉种，可毕竟得罪的是方家，不说方文成的郡丞身份，光是方文成本身钟灵境的实力足以藐视自己了，但他内心还是欣慰至极。

“傻儿子，你爹虽然老了，但这一身骨头还硬得很，他们若是想咬，那也得磕下几颗牙来。这几天要不你就待在家里吧，我再想想办法，看有没有人愿意帮你开一下脉，要是实在没有，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希望你不要怪爹，是爹没用。”

秦天佑沉默，内心苦涩。

“世界公平吗？”他在心里默默自问。

上一世的他顽疾缠身，这一世的他强敌环伺，公平是否又何曾重要，问天？

天道无言，更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他能够做的唯有坦然面对，和上一世一样。

秦天佑默默地握紧拳头，自己到底该如何改变这个局面呢？

这个世界，归根结底，还是以实力为尊，就算梁国皇帝那也是圣境武修的强大存在，无论文修，还是武修，没有实力，那便是蝼蚁。

商人？利用自己的知识做出一些这个世界没有的东西？

郡丞府方俊在一旁虎视眈眈，又怎么可能，恐怕还没卖出去就要抢走了吧！

万千书藏？

自己连脉道都还未成，更遑论凝出玉书。根据自己的记忆，只要自己凝出了玉书，境界便能扶摇直上了吧，那时候谁又能挡我？

可眼前又怎么办？

“对了，天教学院！”

只要自己进了天教学院，不但方俊不敢轻易再动自己，就是生活上也可以无后顾之忧了，因为学院是会发津贴的。

就是不知道入院试难不难，这几天还是要多看看这个世界的书籍才行，不过听说入院试报名的时候还需要一些银两。

秦天佑想到自己穿越到这个身体之前，小秦是一直在墨香居帮忙，因为秦风一直想让他多读书静静心，但那时候的小秦又不喜欢读书，只好想了个办法，把他安排在墨香居做帮工，学习的同时也能够赚点钱，不说贴补家用，至少买一些跌打伤害，足够给自己擦屁股。

摊上这么个儿子，秦风这个当爹的也是有苦难言那！

墨香居，墨香四溢，光听名字就知道与书画有关，事实上，那确实是一间书铺。

秦天佑忽然想到自己应该先去把上月的工钱结了，因为印象中书铺老板人品不怎么样，精明势利，一旦郡丞府施压下来，他很自然地便想到了老板那张必然的丑陋嘴脸。如果自己那时候再去，肯定就像进城辛辛苦苦干了半年活的农民工一样，这钱是铁定要不回来了。

可他还是低估了方俊要整他的决心之大，以及动作的雷厉风行！

扒拉几口热粥，很快地吃完早饭，秦天佑就和父亲一起出了门。

秦风在文书下来之前自然还是捕头，他还要去府衙应卯，否则很可能被别有企图之人诬告渎职。

秦天佑则是去墨香居，他要去讨债。这年头，欠钱的都是大爷，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是不是也这样，不管怎么样，他都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沿着熟悉而又陌生的青石板路，秦天佑有些失神，穿越过来的那几天，他一直躲在家里，消化着大量的记忆，也翻阅着家里仅有的几本破书，他不敢出门，甚至不敢与秦风多说话，刚开始的几天时间里，他总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总感觉是自己占据了这具身体，偷走了一些东西。

他也知道一切要顺其自然，但那总需要一个过程。

毕竟一个人只要不是野人，与世界与社会总会有或多或少的联系，他需要斩断自己与旧世界的羁绊，再慢慢地适应新的世界。

这一条青石板路，他自然走过很多次，但他不是他，昨天被父亲逼着去郡丞府，他就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既害怕又兴奋，如今在路上走着，又有些恍惚，总觉隔世般不太真实。

朝阳升起，有一丝耀眼，他伸出手挡了挡，终于觉得真实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