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你马有病

郡城大道的街道很宽，郡城的人口很多，道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郡丞府离秦家父子的住处并不算太近，隔了好几条街，此时两人正走在回家的路上。

就在这时，一声马嘶长鸣！

接着是一位少女清亮的大喝声：“快闪开！快闪开！”

“该死的，马发狂了，不想死的赶紧的闪开！”

秦天佑抬头望去，一匹全身血红色的神骏大马立于街道中央，时不时地摇头晃躯，前蹄撑地，后蹄胡乱踢着，显然是想把背上的那名少女摔将下来。

那是一匹有着凤凰血脉的骏马，鬃毛红得透亮，如同火焰一般，传说中，这样的大红马若是觉醒了天赋血脉，是可以踏火而行，日行千里的，更有甚者，神骏有翅，飞翔于天。

这是一个存在妖族的世界，不足为奇。

奇怪的是，秦天佑隐隐觉得好像见过这一匹马，是什么来着呢？

校尉府！血凤马！

梁国圣武皇帝治下八大天王，三十六神将，一零八校尉，这马赫然是校尉府的血凤马，要知道梁国校尉在郡城可是堪比郡守的存在，一文一武，无人敢不敬，无人敢不畏。

再抬头，只见马上少女容貌清丽，一头短发，穿着一身男装，一手紧紧地拉着缰绳，一手挥动着长鞭，颇有巾帼之态、飒爽之姿。

校尉千金！秦天佑暗赞一声，好一个彪悍的女子，当然指的是她临危不乱的气度，而不是说她长得那什么，少女的身材不错，看着也是蛮顺眼的。

只不过这边秦天佑刚夸赞完，那边少女就做了一件让秦天佑想要吐血的事情。

只见少女扬起马鞭，狠狠地抽下，想要重新驯服这一只不听话的野兽，令少女始料未及，却也是自然而然地，血凤马不再原地打转，而是在街道上开始狂奔起来，一个个准备看戏的路人慌不迭开始抱头乱窜。

好巧不巧，血凤马向着秦天佑这边奔袭而来。

秦天佑当然也是看戏人群中的一员，只不过此刻好戏没看成，自己倒成了别人看戏的对象，看着那越来越近的红色身影，和及到近处才能发现的血凤马眼中的一抹痛苦神色，他隐约想到了什么。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一点也不惊慌，作为经历过生死的人，这点冷静还是有的。他忽然在想，原先的小秦会不会英勇无畏地冲上去帮助少女制住这马呢？不过由着他的那个性子，想来应该是会的，想到这里，他不禁笑了起来。

“快闪开！”

血凤马上的少女这才惊慌了起来，她不知道前面的那个少年是受惊了，还是本来就是个傻子，自己的马都要撞到他了，他居然还在那里傻笑，真是不可救药了。

少女高高地扬起马鞭，想要改变马的轨迹，至少不要撞着眼前这人，自己虽然是高贵的校尉府千金，撞死个傻子对自己来说就像杀了一只畜生一样，可一想到，如果要让自己那缺心眼的老爹知道，非得扒了自己的皮不可。

自己那老爹可是只认理不认人，就算自己是他女儿，恐怕也要拉出去杖责了，少女光是想想都觉得可怕。

就在她天人交战的时候，在秦天佑看来就是少女举起鞭子，等到鞭子垂下来了，她的手还没有落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迅速地向右挪出一步，堪堪躲过了血凤马，不偏不倚，不多不少，擦身而过，令他无奈的是，那条鞭子擦着他的肩膀滑过，而他下意识地抓住了鞭子。

嘭！

少女只觉手上传来一阵大力，然后下一刻，她便脱离了马背，摔落在了地上。

秦天佑眼皮跳了跳，感觉有点不妙，他当然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默念阿弥陀佛，心想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自己好歹做了一件好事，没有辜负小秦的正义感，要是放任这无知少女继续坐在马背上，指不定还要做出多少天。怒人怨的事来。

他赶紧扔掉手中的马鞭，心道这真的只是下意识，不是故意的，自己还是默默地离开便好。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当然他是不会说出来的，不要感谢我，请叫我红领巾！

“那个傻子，你给我站住！”

没想到眼尖的少女还是看到他扔鞭子的那一个动作，况且鞭子还在他脚下静静地躺着呢，真是想赖也赖不掉，少女从地上怒气冲冲地站起身来，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然后很快冲到秦天佑面前，斥道：“你这个傻子，是不是不想活了？本姑娘的马冲过来的时候你不躲，现在你又抓着我的马鞭，害我摔了下来，你到底想干嘛？”

眼看逃不成，秦天佑只好摆事实讲道理，上辈子的他也只是一个活了二十岁的宅男而已，根本没有遇到过这种尴尬的事情，冷静之余，一时间又有点不知所措，他只知道，漂亮彪悍的女子是讲不通道理的。

“姑娘，我救了你。”他只是陈述一个事实。

“哼！谁让你救了。”

少女乃是校尉府千金，燕青雪，她当然知道是少年救了自己，但这样一种方式真的让自己很不舒服，她揉了揉屁股，那里还在隐隐作痛，所以她并不想妥协，从前的她虽然行事如男子，彪悍勇猛，却不敢霸道不讲理，无它，因为她有一个很讲理的老爹，而且只认理，所以她也就失去了女子天生就有的优势。

“你到底是不是傻子？你不会早点躲开吗，你要是早点躲开的话，我就能很好地把小凤控制住，对了，小凤是我的那匹马的名字。你还有什么话说？”

燕青雪气势汹汹，当然，她只是想要少年认个错而已，当时要不是他傻乎乎地站在那里，自己又怎么会茫然无措！

秦天佑心想要不是你一马鞭下去，这马能乱跑吗？还一口一个傻子，这姑娘真是……按北方话来说，那就是虎得可以。

他侧身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撞倒了廊柱，倒在地上呼呼喘气的血凤马，只见马蹄微微颤动着，一颗大大的马脑袋无力地斜靠在柱子上。他不知道这马是真的发了疯，还是被人动了手脚，总之这马如今好像生病了。

所以秦天佑很认真地说道：“你马有病，得治。”

燕青雪一听气得牙痒痒了，怒道：“你才有病。”

秦天佑很快反应过来，解释道：“姑娘，我说的是你的马生病了。”

“你马才生病了呢。”少女脱口而出，说完才反应过来，心想这傻子一点都不傻，道理讲不过，居然说自己的马有病。自己老爹常说天下最不讲理的便是女子，燕青雪从小就很不服，现在真想把这傻子抓回去给老爹看看，你瞧瞧，连傻子都比我不讲道理。

秦天佑无奈道：“姑娘，你还是带你的马去看看兽医吧，我先走了。”

燕青雪看了看一边正在费力喘息的爱马，显然这小子说得不错，她心疼自己的小凤，实在不想和这个傻子纠缠，跺了跺脚，又无可奈何，气的俏脸鼓鼓的，老爹教导自己要讲道理，好，以后我再找你理论。

她刚转过身，忽然又想到了什么，转头问道：“喂，那傻子，你叫什么名字？”

“秦天佑。”秦天佑挥了挥手，和老爹一同离开。

秦天佑心想这小姑娘大概也就十五岁左右吧，虽说有一点虎，但还算不是那么不讲道理。

他这么想，别人可不这么想。

直到此时，除了校尉府的下人急急忙忙跑将过来，没有一个人敢于靠近，校尉府，那可不是他们能够得罪的存在，就算想要拍马屁，也要先掂量一下那位看上去凶悍无匹的姑奶奶会不会一怒之下把他们挫骨扬灰。

看了看秦天佑离去的身影，有人缩了缩脖子，感觉后背冒出丝丝凉气。

……

狂奔的血凤马早就把四周的人群吓得散去，在秦天佑他们离开之后，街旁一株垂杨柳的阴影里走出一人，然后快步向郡丞府而去。

他要去报告此间发生的一切，因为这一切是如此地出乎他的意料。

他在看到血凤马和秦天佑的一瞬间就计上心来，只是用了一根小小细针，便制造了这场混乱，他的本意是就算那匹马没有把秦天佑踩死，姓秦的也会因此得罪了校尉府，如此一箭双雕的事情他怎能错过！

方材，方俊第一狗腿子，当然，他自己是这么认为的。

为了更好地当好这个狗腿子，他当然要做好少爷吩咐和少爷还来不及吩咐的。

秦天佑这个人他当然了解，否则他也不会贸然出手，因为按照秦天佑以前那性子，铁定会上前帮忙制止，要不然就不是正义感十足的秦天佑了。

但让他震惊的是，这小子怎么遇事变得这么镇定了，这还是以前那个“秦正义”吗？

秦正义也是他们给秦天佑取得绰号，只因为这家伙太正义了。

没早死都是个奇迹。

……

郡丞府落花亭，亭外花团锦簇，有花落于水面，误以为是主人喂食的锦鲤们蜂拥而来，争相夺食。

“少爷，秦正义那家伙在街上……”

方材很生动地将自己看到的向方俊汇报了一遍，没忘添一点油加一点醋，狗腿子嘛，切忌死心眼，一定要懂得揣摩。

“你说他在街上笑盈盈的，遇到校尉府的血凤马横冲直撞还能镇定自若？”

这么说来自己在府内一别之后又要对他改观了？

方俊纤细的食指揉搓着茶杯的杯沿，阴柔的气息让方材都为之一颤，有些晃神。方俊举杯至唇边，轻啜一口，轻声道：“你确定自己没看错？”

“当然，少爷您也知道，小的其他不行，眼力还是极好的，此事千真万确。不过小的有一事不明，这家伙什么时候变聪明了，别看他一副书生模样，瘦弱不堪，可要按他往常那性子，不得双袖一敛，大吼一声，然后不要命地冲过去。难道说咱们上一次在小巷子里把他给打醒了？”

方材自顾自点了点头，喃喃道：“这事真怪异了。”

“少爷，咱们是不是……是不是再来那么一次？”他忽然抬起头，看着方俊，嘿嘿一笑。

方俊冷冷地盯着方材，直到把方材盯得两腿发软，他不解道：“少爷？”

“老鼠再聪明还是老鼠，也只有被戏耍的份，原本以为可以不动声色地抹去一只老鼠，如今又多了一只公门大老鼠，动静太大，不容易了。父亲最近是敏感时期，不能留下给府外那些人留下把柄。”

方俊神情冷漠，整个落花亭内仿佛弥漫着冰冷气息，他嘴唇微动，“校尉府，血凤马，有意思，好一个秦傻子，还想要借势？那就来好好地玩一玩，比一比谁的刀更多、更快、更狠！”

“你去继续盯着，不要擅作主张，明白了吗？”

“是，小的明白。”

话音落下，方俊手中的杯盏应声而碎，茶水四溅，惊起亭外一树鸟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