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各自珍重

雍城故宫，文华殿

宽阔的大殿内此刻并没有太多的陈设，也没有太多的人，檀香袅袅映衬出一身白纱金冠和她对面的一袭白袍。一男一女，却是两个客人在大殿内相对而坐，再无旁人。

已经成了雍城风云人物的杨恪显得有些拘谨，却又忍不住好奇的打量着现任燕子洲主人的模样。一袭白纱白鞋，头上戴着一道流穗金冠遮住了面容，与当日行骗的鱼小萸确实极为相像，可到底在气质上更加除尘，也更加出世。

遗世独立，似乎不食人间烟火。

“咳咳……”长期间的沉默和尴尬让杨恪更有些手足无措起来。他本就不是个善于和女孩儿打交道的家伙，尤其面前这个女子还是如此的特殊，如今便更是不知如何是好。想要问的问题很多，却根本开不了口。

对面名字应当叫做“梦天机”的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尴尬，轻轻抬了抬手道：“杨公子，有什么问题想问我的话，就请问吧。”

杨恪嘿嘿笑了笑，反问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看情况”梦天机淡淡的回复，而后又加了一句“看心情。”

杨恪被噎了一下，却也不再在这种无聊问题上纠缠。能够和天机者面对面的机会可不是拿钱就能求来的，他不打算浪费这种机会。

于是，他先问出了第一个问题：“我想要当面折辱李端笛，这件事我没有和任何人说起过，你……是怎么知道我想要什么？”杨恪说话时下意识的看了看怀中那张信笺，若非上面提供了李端笛进出几家青楼的详细情况，杨恪前天傍晚又怎么会骂的如此尽兴？

梦天机淡淡道：“因为我知道你用得上，所以顺手就给你写了这些东西。”说罢，便不再开口。

杨恪问的是她为什么知道，可这个答案显然驴唇不对马嘴。可杨恪也不再追问，这想来应该就是那句“看情况”了。

他想了想又问道：“那位吕侯爷是怎么知道我的存在？又为什么会给我改成了首名？我印象中……没有和他产生过交集的可能。”

梦天机再度开口，有点像是一台问答机器一般回道：“你在考试过程中见到了一个特别的人，后者将你的事情告诉给了秦国首席青阵师，后者再将其透露给了文景候吕布微，事情就是这样。至于为什么……那就要问你的父亲了。”

杨恪一时陷入沉默。他倒是并不奇怪梦天机知晓他父亲的事情，若是连这等事都不知道，她还是天机者么？事情的前因他已经明白，可后果呢？吕布微是想要卖个人情给自己那个父亲？还是说有其他的目的？

杨恪晃了晃头，暂时不打算继续思考下去，他搓搓手笑道：“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您，为什么想见我？”

天机者并不是星临世界最强大的人，也不是这个世界最尊贵的人，更不是最神秘莫测的人，但一定是最让人敬畏的人。出口成谶，这样的能力不是哪个算命先生或和尚道士就能拥有的。

她出入一国，便会是宫廷里的座上宾。她出入一地，便是该地最尊贵的来客。王侯将相帝王天子，无论是谁想求见她一面，想和她说上几句那都是难于登天。她为什么偏偏想来见杨恪？

“因为我很好奇”梦天机淡淡的说道，让杨恪一时有些怔楞。好奇？无所不知的天机者也会感到好奇？似乎是明白杨恪在想什么，梦天机摇了摇头道：“天机者并不是神，也不是真正的先知。我们不可能做到无所不知无所不晓。我们只是有些异能，能够看到未来和过去的某个片段。因此，我们也会好奇，也会求知。”

杨恪问道：“这么说，您是在未来的片段中看到了我？”

梦天机点了点头。通过几次考验，她已经确定了这个事实。

杨恪笑嘻嘻的问道：“那……能不能告诉我，您看到我的未来是什么样？”

梦天机想了想，最后还是开口道：“我看到了你和我和燕子洲有了一些交集，我更看到……你变成了一条龙。”

杨恪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双眼忽然睁大……

在杨恪等人下榻的客栈内，此刻文士诏正在打着包裹。他本来空无一物，可在他要走时却莫名其妙就多了很多东西。其中绝大部分都是来自一个女孩儿。

“文公子……你……你这就要走了？”杨心舞看着一袭青衫磊落，此刻神采奕奕的男子一时有些失神，眼睛里也有些酸涩的感觉，让她心情更加的糟糕。文士诏转头冲她笑了笑，行礼道：“多谢杨小姐送给我这么多东西。现在的文士诏身无分文，无以为报。将来若是有缘，我必定会好好感谢你的。”

杨心舞跟着笑了笑，可看着文士诏有些生分的行礼她不知为何心中不怎么高兴。

“这就走了，也不等杨恪回来？”一旁，刚刚结束一次任务归来的凌剑云斜倚在门框上，成为一名佣兵的他此刻身上披着一套皮甲，有护腕和护胫看着更为英武干练。

文士诏冲他摇头笑了笑道：“不等了，昨天已经和他告了别，也没必要再那么依依不舍。反正来年春我们就要在咸阳重逢，也不在乎这一点时间。我想赶快去外面走走。这两年里浑浑噩噩，已经让我错过太多风景了。”

“那就祝你好运，我的朋友”凌剑云说着伸出一只手，文士诏一把将他的手攥住，笑道：“你也多珍重，我的朋友。”两个原本都是孤单，如今却都有了朋友的人相视一笑，而后各自分别。

“以后有空一定要来咸阳找我们！”

“一定！”

客栈外，已经等了一会儿的魏穹与文士诏一道离开。据说还是他这个富家子赞助了文士诏的旅费。云裳早已跟她的父亲一道返回了蓝田大营，临别时再次和杨恪约好，一起进入国子监修学。便是一贯不理世事的颜公斗也能看出，这两人的关系似乎不大寻常。否则云裳与杨恪别离时，为何脸上挂上了一片绯红？

“不和我们去安阳？”

“算了，现在当了佣兵忙的要死。等来年有空，我再去咸阳找你们吧。”

“一言为定”

“珍重”

“珍重”

文士诏走了，云裳走了，凌剑云也离开了。三万多前来赶考的学子在几天内散了个一干二净，雍城忽然变得有些冷清。

匆匆赶回的杨恪有些心事重重的站在窗口眺望着冷清的城市，一时不言不动。既是对朋友别离的伤感，也是在心中对那句谶语的纠结——一条龙？他怎么会变成一条龙？

身后，杨心舞有些恹恹的问道：“杨恪，我们什么时候回家？”

杨恪头也不回的道：“后天一早走，明天……我要再去见一个熟人。”杨恪摸了摸自己的肋骨，心中默默的念叨：胸骨已经完成的锻造，明天便是锻龙骨的最后阶段了。珍重吧，朋友们。希望再见时，我能吓你们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