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靠自己

“误会，误会，这一切都是误会。Www.Pinwenba.Com 吧”领头的男子低下头，弯起腰，朝手里举着铁铲，气势汹汹，一看日子就过着不错，面色红润的倪阳顺和丁成华，惶恐不安地赔礼，“我们兄弟几个这就离开，马上离开。”

他可明白，政府一早就发了通告，市民遇到匪徒抢劫偷窃骚扰，可以进行正当防卫。在正当防卫过程中导致匪徒死亡或受伤，属无过失伤人，无须负责。也就是说，他和他的几个兄弟今天如果被对方打死打残了，警察也不会管，反而会把他们兄弟几个抓起来，直接送去干最重的体力活，做劳动改造。

“快走！”

“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倪阳顺不想把事情闹大，挥动手里的铁铲，驱赶这群不请自来的大男人。瞧他们瘦削的脸颊和脏得看不出原本衣服颜色打扮，还有带着明显地方口音的普通话，就知道他们不是C市本地人。

从年前的雪灾开始，C国各省市狭隘的地方保护意识越发严重，极大多数人认为外地人占据了他们本来不多的生存资源，叫嚣着要他们回老家，不准留下来分有限的救援物资。他们认为，每被外地人分走一份物资，就代表他们生存空间减少一分。

只有极少部分人反对这种做法，说外地人为城市的建设奉献血和泪，没有他们，就没有现在的X市，大家都是C国人，不该拥有地域歧视这种明显不符合时代变化的封建意识。

然而现实是，政府在动员市民搬迁新城，也都是按本地户口簿进行。非本地市民，不能够获得有限的搬迁名额。X市七百多万人口，已经搬迁进新城的约有百万人，剩下都在数日子，焦急等待搬迁的通知。

没人敢闹事，因为政府在春节前杀鸡儆猴，在广场上大规模的进行公审过一批在雪灾中敢于打砸抢闹事的犯罪分子，并当众枪毙了好几个带头的。春节后，更是强制动员滞留在X市的，失业外来务工人员返回家乡，一律由政府出资免费安排车子送回去。

丁成华眼神警惕地盯住他们，抓着铁铲柄子的双手紧了紧，只要对方有人敢动下，他手中的铁铲就一击拍上去，打死打残都与他这个正当防卫的普通市民无关。

他是自卫！自卫不犯法。

“吴大哥，他们才两个，我们有六个。”一个脸颊消瘦，眼睛看着特别大，套着一身脏兮兮运动服的年轻男子不服气地凑到吴大哥跟前，舔舔干得蜕皮的嘴唇，摸摸饿得前胸贴后背的肚皮，小声嘀咕。

比起住在街镇上、城市里全部靠买出来吃，家里没有余粮的人，住在乡下村子里种田的人家家里基本存着去年收获，足够一家人一年食用的粮食。

他们六个兄弟跑遍新安镇一带的乡下，才找到一个有人没搬走的村子。从眼前两个大男人红润的气色，以及躲在房子里喊救命女人中气十足的嗓音，就能看出他们日子过得不错，至少没饿过肚子。

小杰心想，他就不信他们六个人打不过他们两个。

“小杰，不准乱说话。”吴大哥神色紧张地转头呵斥。

小杰年纪小，看不清形式，他活四十多年，怎么会看不出眼前两大男人的本事。这人打起架来，不是人多就会赢的，练过的，一拳头就能打翻两个没练过的。他带几个兄弟一路跑，也是为了求一口吃的，不是真的想要打家劫舍。为了点吃食，把命留在这里，这笔买卖，他是怎么都不会做的。

“兄弟，我小弟年纪小，不大会说话，请你们原谅。我们这就走，这就离开。”

“今后，我们也不会再来了。”他补充一句。

其他几个大男人见状，不甘心地朝林若倪家的房子看了眼，在吴大哥严厉的命令下，一个个拖着缓慢的步子，嘴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离开村子。

看他们都走远了，倪阳顺松口气，双手僵硬地放下手中的铁铲，看向湿透的掌心，他刚才也是在虚张声势，从小一路好学生到工作，连架都没跟人吵过一次。头一次拿起武器威胁恐吓人，倪阳顺想要搬去新城念头坚定起来。

他想着，一会好好跟林若倪说说，劝她跟她娘也快搬过去，有她当局长的爸在，她和她娘根本不用担心吃喝。留在倪村，太危险了。今天来的这群人良心还没坏透，顾忌他们两个手里有武器的大男人，所以才肯两手空空走人。

换下次，遇到不要命的，倪阳顺后背冷汗浸透衣衫，他也不清楚自己敢不敢举起铁铲跟对方拼命！

人命只有一条，为了点吃的，跟人拼命，从去年到现在，顿顿吃饱喝足，倪阳顺很难想象自己会做出那种不要命的事。

“你们总算回来了？若若和倪姨没回来吗？”

孙素兰拎着高音喇叭，气喘吁吁地打开院门，探头往吴大哥他们几人离开的方向瞅瞅，忧心忡忡地说，“我刚才在屋里听到有人敲门，问他是谁，他不回答，就知道情况不对，赶紧拿着喇叭跑到三楼阁楼的阳台上，往下一看，发现他们几个在院门口鬼鬼祟祟，一看就是通知上说的，打死不要偿命的坏人”

“我刚才还担心，你们打不过他们几个，现在看，他们应该是比较好的，不是那种穷凶极恶，横起来不要命的坏人。”

“我看那些人也不是全都听那个吴大哥的。”丁成华没他们想得轻松，眉头紧锁地猜测，“我看，其中几个，大概夜里会继续跑来。”

“那该怎么办？”孙素兰面色一白，害怕地抱紧高音喇叭，“我们要报警吗？”

“警察说了，新安镇一带的居民都搬走了，剩下来不肯搬的，不关他们事，他们抽不出警力来管这种小事。”

说着，她一眼瞥到从麦田中间的田埂匆匆赶来的母女俩，就好像一下找到主心骨，赶紧如释重负地迎上去，“倪姨，若若，坏人已经被阿华和顺子赶跑了。”

“阿华说，他们有可能晚上还回来，我们在商量，晚上要怎么办？”

“警察不肯过来，就只有靠我们自己了。”丁成华耸耸肩，抓起手中的铁铲，摆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凶猛架势。

“像这种小瘪三，我一个人就能干掉三五个。”他大喝一声。

“就你能，你一个人能干掉三五个，那以后呢？”孙素兰的满心忧虑，“以后你又不是不走，一直留在倪姨家。等我们走了，剩下倪姨跟若若两个人，再有这样的坏人上门，那她们俩该怎么办？”

“倪姨，我看你还是打电话给若若爸，派人来接你们走。”

“这村子，已经不适合人住了。”

“若若，为了你娘的安全，你也该搬。”孙素兰苦口婆心地劝说。

在她看来，如果一切真的跟林维德说的，他根本不知道换肾给他的，是他的妻子，那他的所作所为也是可以原谅的。何况，比起自己的生命安全，其他都不算啥。

没什么比人命更重要，那些仇啊恨啊，在人命关天的事面前，都可以放下。

林若倪心知在场所有人，包括她娘在经过今天的事以后，都想着搬离倪村，去新城居住。虽然大家的心思有可能会不同，就仿佛她娘是为她的安全，不想她遇到危险。孙素兰是关心她们母女俩，觉得有名额不搬，是傻瓜。倪阳顺本来就要搬，假如能说动她们母女俩一起搬，那他良心也就不用受到谴责了。

丁成华是最没计较的一个，他估计只要跟着她们母女俩，随便哪儿都能待。

“素兰姐，等你离开后，我就带我娘搬。”她不跟人辩解自己不搬的原因，只是笑笑，随便找了个合适的理由来搪塞。

“那说好了，等我一走，你就带着你娘搬。”孙素兰一听，以为自己说动她了，心里的担忧顿时放下大半，亲亲热热地上前，挽住倪小雅另一边的胳膊，关切地询问，“事情都办好了吗？”

“啊——”倪阳顺拍拍头，拎起铁铲，飞奔向后山，“还没弄好，阿华，我们快点，若若不是说，在中午吃饭前要弄好的吗？我们的动作要快点了。”

丁成华讪讪一笑，“我们先去干活，你们慢慢来。”说完，扛起铁铲，拔腿溜了。

“素兰姐，我把门锁了，你跟我们一块去吧。实在不放心，你一个人在家看家了。”林若倪拿走孙素兰怀里紧紧抱住的高音喇叭，关上院门，抬头看看天空，笑嘻嘻地催着她妈和孙素兰往后山赶。

倪阳顺左手腕的黑色金属腕表，上辈子她就戴过，是属于新市民的标志。有了它，在C国各省市的任何一座救援基地，都能出入无碍。很多事，都跟以前不一样了。因为李文轩，原本到末日爆发才得到搬迁名额的新安镇居民成了第一批受益者，所以说，权利这东西，越是在混乱的时候，就越能显示出它的威力。